小糯米說著他們學校發生的有趣的事情，說到高興的地方就手舞足蹈，看的老爺子哈哈大笑。

    一家人都擠在老爺子的床前，地方不大，可是心裏卻都是暖暖的，即使是這樣，傅老爺子的臉色還是一天比一天難看，臉龐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來。

    這天早上，沈璃和傅斯遇照舊做好了早飯，想要端上去喂老爺子吃一些，可是沒有想到，他卻自己出現在了樓梯口。

    “爸，你怎麽下床了！”看到走路顫顫巍巍的老爺子，沈璃一顆心都吊了起來，連忙攙扶著他走到了客廳，扶著他輕輕地坐在了沙發上。

    沈璃這才發現了老爺子身上居然穿著軍裝，她有些錯愕，張了張嘴，一時間居然說不出來話，隻是轉頭看著不遠處的傅斯遇。

    端著早餐準備上樓的傅斯遇這個時候臉色卻異常難堪，他一開始就看到了老爺子身上穿著的軍裝，難為他這麽大年紀，在沒有任何人幫助的情況下還能夠穿的這麽整齊。

    傅斯遇薄唇緊抿，把早餐放到了桌子上，看著傅老爺子卻不發一言。

    老爺子察覺到了傅斯遇的目光，卻罕見地沒有吹胡子瞪眼，隻是嗬嗬地笑了兩聲，語氣難得地溫和慈祥：“斯遇啊，你和兒媳婦陪我去個地方吧？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趁著現在我還能動，想出去走走。”

    傅老爺子平平淡淡的語氣，卻讓傅斯遇的一顆心瞬間軟化了，他感覺到自己的眼眶發熱，好像有什麽東西不受控製地想要朝外麵跑。

    他連忙扭開頭，把眼睛裏的淚意逼了回去：“好，我現在讓副官去開車。”

    沈璃雖然詫異於傅斯遇答應地這麽快，但是也沒有出聲反駁，隻是默默地伸出手，把傅老爺子扶了起來。

    而傅斯遇則是不聲不響地來到老爺子的麵前，蹲了下來。

    傅老爺子看著眼前兒子寬厚的後背，他咧開嘴笑了笑：“兒子長大了。”

    三人坐到了車上以後，傅老爺子才開口說道：“你們陪我一起去烈士墓園看看吧，我啊，昨天晚上夢到那群同生共死的老戰友了，也是時候去看看他們了。”

    “爸！”傅斯遇聽到老爺子這帶著釋然又有幾分頹然的語氣，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晚上做夢夢到了老戰友，所以今天去祭拜？

    他是一個無神論者，可是現在這個關頭，他卻不願意出現一點點不好的消息或者糟糕的兆頭，他不敢，他恐懼，他擔心，所以他想要開車回去，不想讓老爺子出現在那裏。

    可是老爺子卻搖搖頭，出聲製止了他將要說的話：“斯遇，你也是軍人，應該明白人終有一死，不知道什麽時候，死神就會降臨到自己，或者是身邊人的頭上。就算是逃避，就算是自欺欺人，可是最終還是不能夠改變什麽。”

    他目光深深地看著傅斯遇，好像把他這一輩子對兒子的愛和愧疚都放在了眼神裏：“我們是軍人，所以更不能夠懼怕死亡更應該坦然麵對生死，對不對？”

    傅斯遇的目光直直迎上老爺子的眼神，他最終隻能狼狽地轉過頭去。

    他是優秀的戰士，他不怕死亡，可是他怕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離開！隻是他看到老爺子的目光，隻覺得喉頭發緊，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能順從地點點頭。

    三個人一路上都在沉默，一直到了烈士陵園，傅斯遇才開口說話：“上來。”

    傅老爺子看著半蹲姿勢的傅斯遇，笑了笑，順從地爬上了他的後背。

    他老了，爬不動了，現在就算是想看這些老戰友，也需要兒子的幫忙了。

    傅斯遇把老爺子一路背到他戰友的墓前，才把他放下來。

    傅老爺子接過沈璃手中的白菊花，親自放在了戰友的墓前，然後努力地站直身子，朝著那一排墓碑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軍禮，不發一言。

    沈璃和傅斯遇也站直了身子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向著老一輩的英雄致敬。

    傅老爺子看著眼前的墓碑，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回憶著他們曾經並肩作戰的時光，還有他們每個人犧牲那天的情景。傅斯遇和沈璃聽得鼻頭發酸，可是卻沒有出聲打斷他的話，隻是默默地站在那裏，陪著他。

    三人下山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到了天空的正中央，老爺子祭拜完老戰友好像了卻了一樁心事一樣，心情特別好，臉上也有了紅潤的光澤。

    “我告訴你們啊，我們那個時候戰友之間比你們還有意思。”傅老爺子趴在傅斯遇的背上，興致勃勃地說道：“想當初我們一起上戰場，槍法那叫一個準，指哪兒打哪兒，個個都是神槍手，不過就是裝備沒有你們好罷了。”

    說到這裏老爺子想起了之前的光輝歲月，唇角翹得高高的：“我有一個戰友，我們都叫他傻大個，他是我們中間最高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你們猜怎麽著？”

    老爺子故意賣了一個關子，眼睛亮閃閃地盯著沈璃，好像在說“快來問我！”

    沈璃看到傅老爺子這副傲嬌的表情，忍住笑意，配合地問道：“怎麽了？”

    傅老爺子還沒有開口回答，就哈哈大笑起來：“他啊，最怕豬！當年進村的時候，被一個老鄉養的豬追著從村南跑到村北！哈哈哈哈……”

    老爺子笑出了眼淚：“你們想想，一個一米九的大高個兒，被一頭豬追著跑，嚇得那是哇哇大叫啊！到最後他在我們整個部隊都出名了，都知道他怕豬，大家都拿豬來嚇唬他！哈哈哈哈現在想起來，笑死我了。”

    聽到這個故事的沈璃是真的笑的前俯後仰，老爺子的故事不止一個，他今天興致很高，不停地說著笑話，下山的路就充滿了歡聲笑語。

    可是傅斯遇卻一直陰沉著臉，加快了步伐，下山以後就讓副官開車直奔醫院。

    “怎麽了？”沈璃有些不解，她不知道為什麽傅斯遇要這麽著急地把老爺子送到醫院。

    可是等她轉頭看到老爺子不停地往外滲著的冷汗，還有泛青的臉色時，就明白了一切，她的一顆心也揪了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