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打破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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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甜甜從睡夢中醒來,看了看鬧鍾,才淩晨四點,時間還早得很,然而睡意全無,幹脆從床上坐了起來。

    威廉睡在她旁邊,似乎被吵醒了一點點,支吾著翻了個身。

    摸了摸他黑色卷曲的頭發,俯下身吻了吻自己的兒子。尤甜甜赤著腳走出了臥室。

    誰想,這個時候睡不著的人卻不止她一個,羅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黑暗中喝著酒,玻璃杯在旁邊台燈微小的光下熠熠生輝,看見她出來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

    剛要收起酒杯。

    尤甜甜穿著棉質的睡裙,頭發蓬鬆散亂著,走過去攤開了手。

    “也給我來一杯吧。”暖色調的光下,所有東西都堵了層金似的變得柔和起來,羅磊看著她攤開的小小的瑩白的手掌,表情一滯,“女孩子,喝什麽酒。”

    “我可不是女孩子了,羅磊哥。”尤甜甜狡黠地笑了笑直接拿起了他麵前的酒杯,搖了搖杯子裏的液體,“再說,這可是我家裏的酒。你這不經主人同意就擅自拿酒還不分給我,不厚道。”

    距離忽然被拉近了,羅磊有些怔怔地看著尤甜甜,他幾乎可以看見等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被光暈染成了琥珀色的雙瞳,低眉斂目的,風情萬種。

    一口冷冽的酒下肚,冰涼的竄過她的身體,然後是暖意後知後覺地從內到外發散起來。尤甜甜滿意地放下杯子,收回了身體,蜷進了旁邊的另外一個沙發裏。

    羅磊已經忘記了麵前的酒,甚至忘記了自己是為了什麽大半夜的睡不著起來找酒喝,隻是看著她。

    昏黑中尤甜甜將頭靠在沙發上微仰著,無聊地做著打發時間的小動作。

    哈出一口熱氣,在氣溫低的夜晚,看著它們一點點一縷縷地蜿蜒而上,像人的情絲似的,欲斷未斷,將斷不斷。

    他禁不住看的有些呆了,嗓子幹幹的,她突然擺正了頭看向他,羅磊一驚,連忙伸手去拿杯子要喝,拿起的時候才想起杯子裏已經被喝光了。

    “你這個時候起來幹什麽?”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和失態,羅磊沒有聲張,若無其事地又放下了杯子,重新拿起酒杯倒了一點,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睡不著。”

    “又做夢了嗎?”羅磊無奈地笑了笑。

    “嗯,又夢到大火了。”尤甜甜言簡意賅地,知道他聽得懂,在這樣的淩晨時分,沒有人願意說太多話的。

    客廳裏的時鍾嗒嗒嗒地走著,時間都變得具體可感起來,舊日的困苦恍如一夢。

    她隻記得自己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看到的都是陌生的東西,腦袋裏是混沌的空白,隨便周圍出現的生人在上麵寫寫畫畫。她除了被動的接受一切之外,別無他法。

    一氧化碳中毒加上長久的昏睡,她整個人都不清不楚的有些瘋瘋癲癲,就這樣懵懵懂懂地在療養院裏呆了七個多月,生下了一個皺巴巴的男嬰。

    她是個沒有過去的人,和威廉一樣隻擁有這四年的記憶,再往前,過去二十多年的,都是一片空白。

    沒有記憶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對整個世界都是陌生的,不認識任何人甚至不認識自己,如果不是威廉,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過那段時間。

    四年了,直到現在,她還總是會夢到一場大火,大概就是那場讓她失去了一切記憶的大火吧。

    總是有一個男人站在火中央,站在那兒,無聲無息地盯著她,明明在夢中他的模樣那樣清晰,隻要一睜開眼,尤甜甜就再也記不清他的樣子,隻是模糊一片。

    尤甜甜沒有問過羅磊。

    她並非感情遲鈍的人,也看得出來羅磊對她的心思,亦知道兩個人過去曾經在一起,可是現在,她對他隻有深切的感激和家人的感覺,男女之愛似乎都隔得很遙遠很遙遠了。

    “羅磊哥,我想回國了。”

    又一杯酒下肚,尤甜甜淡淡地說道。

    該來的遲早是要來的,羅磊知道有些事不可能如他想象的那般過活下去,他不可能一輩子留住尤甜甜,過去不能,現在也不能。

    “你已經決定好了嗎?”聲音幹澀,黑夜中顯出無盡的寂寥。

    “我想了很久了,過去的那些事夢魘一般時刻縈繞著我,即使腦子裏是一片空白,心痛的感覺卻再真實不過,我騙不了自己。”

    “即便這一趟,有可能會顛覆你現在平靜的生活,會打亂你所有的節奏,你或許會後悔,”羅磊說著說著有些說不下去,因為尤甜甜的眼睛始終是平靜的。

    大概他的這些擔心,她也都早就一一考慮過了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不想一直是個一片空白的人,我想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麽,想把那些無論我走到哪裏都形影不離的夢魘徹底擺脫掉。”尤甜甜胡亂揉了揉頭發,“你呢,這趟回國不順利嗎?”

    “你知道我回去幹什麽嗎?”羅磊笑了笑,此前他從未同她說起過過去的事,她知之甚少,但現在,既然已經決定要親手揭開傷疤,有些事,她必須要知道了。

    尤甜甜看向他,等著他的後文。

    “12月3日,是尤甜甜去世四年的祭日,我回去給你上墳了。”

    在明明白白的活人麵前說起她自己的祭日,有幾分古怪,尤甜甜都忍不住想笑的,事實是,她也的確低頭笑了,肩膀都輕輕顫動起來,又怕吵著了屋裏還在睡的威廉,隻能克製著。

    “所以,別人都以為我已經死了嗎?”

    “是,還好之前網絡上關於你的照片不多,身份背景國籍之前也都已經給你改過,也不至於臨時辦理出什麽岔子。”

    尤甜甜突然想到了什麽,表情嚴肅起來,如果說“尤甜甜”已經死了,而她本人好好活在這裏,那麽代替她躺在棺材裏過了屍檢又被埋進土裏的人又是誰呢?

    “那場火災,到底是怎麽回事?”

    “太複雜了,甜甜,我對於個中細節也不太清楚,當初我的人去救你的時候,你的房間裏有兩個人,一個是你,另外一個,是當時的女傭。沒有辦法,我們最開始就沒有想過房間裏會有兩個人,時間隻夠救你了。”

    羅磊說著,又倒了一杯酒,眼前浮現出了那日濃煙滾滾的場麵,“後來,我才想到這或許是老天爺給的一個機會,不如將錯就錯,讓那個人以為你已經死了。”

    “那個人?”尤甜甜敏感地抓住了這個特定的指代。

    “一定會打照麵的,甜甜。”羅磊苦澀地笑了笑,麵目昏暗的客廳裏變得不清晰起來,也可能是那幾杯酒上了頭,她眼睛花了吧。

    後背被火灼燒過的一塊皮膚又隱隱作痛起來,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弄清楚一切了,不管是好的壞的快樂的苦痛的,總之她不想再在一片空白中生活。

    “對了,甜甜,那場火,是你自己放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