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俊豪慢慢抬起了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尤甜甜，“玩夠了？”

    “你沒醉？”尤甜甜甩了一下手，卻沒有成功將他甩開，語氣裏透出幾分不悅。

    “我什麽時候說我醉了？”淩俊豪鬆開了她的手，拿過一杯雞尾酒兀自喝了大半。

    “架子倒是挺大，惹得一幫人替你擔心。”尤甜甜看出了他戲謔的意思，剛才應該是真的醉了片刻，不過他酒量竟然好到這地步，隻花了這麽一會兒時間就好了大半。

    “這一幫人裏麵可包括你了？”他也不在意，一手拖著腦袋，微眯著眼睛，玩著麵前顏色好看的玻璃酒杯。

    “想得到美。”尤甜甜翻了他一眼，嘴邊卻悄摸摸勾出一抹笑意。

    “回來吧。”他沒來由地突然來了一句，尤甜甜沒有說話，卻隻是他這三個字的意思，這是今天的第二遍，他問她。

    可是時間太倉促了，她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也根本就沒有想好要不要去。

    “現在幾點了？”麵前的粉色飄著一片櫻花的雞尾酒蕩啊蕩的，尤甜甜突然問道。

    “六點半。”淩俊豪皺了皺眉，啞聲道。

    “糟了！”

    威廉還沒有接，托兒所下學的時間都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尤甜甜拿起包急匆匆地往外趕，淩俊豪猛地站起來，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所有高精度的酒後勁一下子湧了上來，想跟上去也跟不上去，隻看著穿著深咖啡色大衣的尤甜甜背影迅速消失在了拐角的地方。

    攔了輛出租車就往托兒所趕，隻是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滿了下班的車，比龜速快不了多少。

    這才想起拿出手機聯係老師，羅磊的電話卻先打了過來。

    尤甜甜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媽媽！”

    沒想到那邊竟是威廉興奮的聲音，她一顆心晃蕩了幾下終於歸位，“你在哪兒？”

    “他在我這兒，你不用著急。”羅磊拿過了手機，“左安咖啡廳，托兒所旁邊的那個，我帶他吃點甜品。”

    “好，我馬上來。”尤甜甜掛了電話，頹然地往後一靠，頭抵在背椅上得到了短暫的休息。

    手自責地撫上額頭，她該是有多粗心大意才會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記了！尤甜甜咬了咬嘴唇，另一隻手攥緊了，指尖深陷進肉裏，掐的她手掌心鋒利的疼。

    然而還不夠，牙齒抵著下嘴唇的地方嚐到了一絲腥甜她才反應過來，鬆開了神經。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晚宴酒會的那一次她本來以為就是最後一次，這一次又是這樣。

    她還在自責中，淩俊豪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她這時候正在氣頭上，想也沒想的掛斷了，然而那邊又鍥而不舍地打了過來，尤甜甜接起了電話。

    “喂。”他的聲音清淡喑啞，和往常無二，一點也不像醉酒後的樣子，尤甜甜甚至要懷疑這一切不過是他自己設的局，為了引她過來，然後像白天他自己說的那樣惹她心疼。

    心疼了嗎？

    尤甜甜沒有繼續想下去。

    “幹嘛。”沒好氣。

    “是不是去托兒所？”淩俊豪反應很快。

    “是，您的酒應該也醒完了吧。”她也不想自己陰陽怪氣，隻是這時候心裏平白生出幾分委屈來，憑什麽就要把她這樣耍的團團轉。

    “打電話叫你來的事，並不是我授意的。”淩俊豪歎了口氣，聽出了她話裏的責備。“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讓你因為不忍心或者別的什麽多餘的感情而被牽絆住，去做一些違背你本心的事，尤甜甜，我比你想象中的要貪心的多，我要的也更多。”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尤甜甜很是煞風景地來了一句，車正好開上高架橋，左右都是堵塞的車隊，她都能看見急著下班卻又對堵車情況束手無策的上班族，拿著手機無可奈何解釋的樣子。

    那是真真正正的柴米油鹽的尋常生活。

    反而是這樣談到什麽重要的事的時候，尤甜甜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容易走神一些，腦子裏七拐八拐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懂的。”那頭篤定地說。

    “你懂的？你懂什麽？淩俊豪，你這一天又做了什麽，你明說不要我因為你這些悲慘的過去而同情你而不忍心，但又偏偏把這些東西剖開來擺在我眼前，而我又說了什麽呢？”壓抑了一整天的心終於按耐不住，尤甜甜開始不管不顧地說起來。

    “四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我都不知道，你隻是訴說著你的委屈你的不甘你的難耐，有沒有想過我？你有沒有想過我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放火想要自殺？我自恃不是那樣容易輕生的人，卻被你逼到這種地步。”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渾身都在發抖，左右的車煩躁的開始鳴笛，此起彼伏的聲音就在耳畔回響，她也不管那頭到底聽得清不清楚，總之她要說。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說要我回去，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是愛！”

    轟地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炸開了，淩俊豪拿著手機的手晃了一晃，眼前一陣眩暈，——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是愛！

    這個問題，四年前，那個時候的尤甜甜也問過這個問題。

    四年後，都已經失去了記憶的她，問出來的卻還是這個問題。他一時說不出話來，而那邊已經急匆匆掛斷了電話。

    尤甜甜握緊了手機，眼睛紅通通地看著窗外，堵塞的道路稍微好了一點，前排的司機似乎也看出了她心情不好，旋轉了按鈕將電台的聲音調的大了些。

    下班的人流車流，出租車裏電台主播溫情的聲音，天空那一邊已經昏暗下來的色彩，前麵車燈閃爍的亮光，一切的一切都交織在一起。

    她卻隻覺得悲從中來，心力交瘁。

    太久沒用這樣過了，沒有這樣大膽地把自己隱藏的心事說出來，那些東西長久的壓抑在心口上，羅磊之前就算會問也從來沒有強迫過逼迫過她說出來。

    可是淩俊豪，他好像每分每秒都在逼她，逼她做各種各樣的決定，甚至是已經做好了決定隻是通知她一聲讓她象征性地做個選擇。

    被掌控的感覺，一點也不好。

    “小姐，前麵那個路口不好停車，我就停在這兒了，麻煩您向前走幾步。”司機突然開口了，尤甜甜從心事中回過神來，擦了擦快要落下來的眼淚，調整調整了心思，淡淡地說了聲好。

    下了車，一條小小的街道，盡頭的地方就是那個左安咖啡廳，路兩旁的燈都亮了起來，她想著這是去接威廉的路，強打起了精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