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大門，紀雲宸走在前麵，沈涼然緊隨其後。

    但幾乎是同時，兩人都看到了站起來的喬晨曦。

    沈涼然還笑著的表情瞬間轉冷，但很快就換上另一副嘴臉。

    “喬小姐！你怎麽來了？應該提前說啊，等久了吧？”

    拿出女主人般的姿態，沈涼然當先向喬晨曦走過去。

    紀雲宸則沉眸望著喬晨曦，他同時注意到喬晨曦身邊還有一個秦君意，並沒有上前。

    喬晨曦盯著紀雲宸，沈涼然打招呼的方式讓她心情很糟糕。

    “並不是為了見你們，就沒有等的說法。時間不早，我們就告辭了。”

    喬晨曦低頭瞪了紀知念一眼，紀知念一臉無辜。

    沈涼然佯裝驚訝，她上前要拉喬晨曦的手，但被喬晨曦微妙地避開了。

    尷尬的笑容掛在臉上，沈涼然也不介意，她繼續說道，“來都來了，留下來一起吃午飯吧，已經是飯點了。”

    秦君意沒說話，喬晨曦剛才一刹那便決定離開，他反而不忍心繼續遊說對方留下。

    “吃個飯的勇氣都沒有？”

    這時，紀雲宸幽幽拋了一句。

    喬晨曦擰眉，南媽正好走出來，看到紀雲宸便對他說道，“先生，回來了。喬小姐和秦先生會留下來吃午飯，我基本準備好，可以開席了。”

    南媽一句話，仿佛是在打喬晨曦的臉。

    紀雲宸看了喬晨曦一眼，喬晨曦難堪地抿了抿嘴，別開視線。

    既然南媽已經這麽說，喬晨曦還執意要走的話，未免就有些太“明顯”。

    最終，圍坐在餐桌的變成五個人。

    這種時候，位置就相當講究。

    紀知念自然是在紀雲宸旁邊，喬晨曦不會想坐在紀雲宸身邊，她選擇了紀知念旁邊的位置。

    沈涼然理所當然認為靠近紀雲宸的另一邊應該由她坐，卻不曾想居然被秦君意搶了先。

    就是喬晨曦都愣了一下，她以為秦君意會坐她旁邊，結果竟然坐到紀雲宸那邊去了。

    紀雲宸則無所謂，他心知喬晨曦不會選擇他身邊的座位。

    秦君意已經坐定，沈涼然頗為不爽，但她不能發作，隻能順延往下坐，這樣剛好坐到喬晨曦旁邊。

    上菜前，誰都沒有說話，空氣驟然有些凝固。

    這時，秦君意先開口了。

    他似笑非笑問紀雲宸，“紀總，聽說貴司在準備新的項目了。”

    秦君意是從手機簡訊上看到的，關於紀雲宸的現狀，除了一些查不到的，秦君意了如指掌。

    紀雲宸聞言，眉眼一動，微妙地瞟了秦君意一眼，幽幽問道，“怎麽，秦副總感興趣嗎？”

    秦君意表情淡漠，但表達了他的關注。

    “前一個項目不歡而散，但我覺得兩家公司還有合作的機會，你認為呢？”

    秦君意這麽說，其實是為了喬晨曦。

    大項目的參與經驗固然重要，但無疾而終的話便不會有任何意義。

    喬晨曦不禁多看了秦君意一眼，她完全沒想到秦君意會這麽突然提起。

    關於JS總部大廈項目的事情，在幫助那些沒得到公平的工人們主張正義後，梗在喬晨曦前襟那個心結忽然就自動解開了。

    仿佛她隻要為那個項目做一點什麽，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就可以完成自我救贖。

    這是在喬晨曦絲毫不報任何轉折希望的情況下，才會產生的被動想法。

    但再次被提及，喬晨曦心裏固然不好受。

    紀雲宸不著痕跡看了喬晨曦一眼，才回道，“機會肯定是有的。”

    “要看紀總給不給這個機會是嗎？”秦君意的表情也變得微妙，像是開玩笑，又不像。

    紀雲宸無聲揚了揚嘴角，剛要說什麽，南媽和另外幾個傭人把飯菜端了上來。

    席間，沒人說話。

    喬晨曦給紀知念夾了幾道菜，秦君意和紀雲宸都看在眼裏。

    這場景頗為怪異，如果還有陌生人在這裏就餐，一定會以為喬晨曦就是紀知念的媽媽。

    沈涼然低著頭扒飯，這頓飯她吃得十分不舒心。

    因為她一直注意著紀雲宸，所以能發現紀雲宸的視線一直若有若無地落在喬晨曦身上。

    但同時，她也發現秦君意有點奇怪，一直在觀察紀雲宸。

    在暗湧中進行的這頓飯，結束的時候似乎都能聽到與座人鬆口氣的聲音。

    有喬晨曦在，紀知念便各種活絡。

    飯後拉著喬晨曦上樓也不知道是要幹什麽，沈涼然說要上樓休息就跟了上去。

    對沈涼然來說，監視著喬晨曦不讓她和紀雲宸有實際的接觸才是最重要的，至於秦君意，她不甚在意。

    但這樣也剛好給了秦君意一個絕佳的與紀雲宸相處的機會，紀雲宸似乎短時間也不打算離開客廳。

    傭人將餐桌收拾幹淨，很輕的碗碟碰撞聲在客廳漸飄漸遠。

    “你想對我說什麽？”

    紀雲宸當先開口，他示意秦君意隨意坐。

    秦君意也不客氣，直接在紀雲宸斜側坐下。

    “紀先生。”改變了稱謂，秦君意的表情冷淡了許多。

    紀雲宸好整以暇，秦君意坐他身邊的時候，他就有預感。

    “洗耳恭聽。”

    秦君意緩緩舒出一口氣，先瞄了一眼二樓樓梯口的方向，才繼續下一步動作。

    他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問紀雲宸借平板。

    紀雲宸也很大方，雖然上麵有一些相對機密的文件。

    秦君意接過，快速登錄了自己的油箱，而後將那份親自鑒定報告調出來。

    但他沒有馬上給紀雲宸看，而是先問了一句。

    “我聽晨曦說，小少爺是你收養的。”

    紀雲宸眼睫微動，頷首，“沒錯。”

    秦君意繼續問道，“你就沒有動過去查小少爺真實身份的念頭？”

    “……”似乎覺得自己的私人領域被侵犯，紀雲宸不太舒服地皺起眉頭，“秦先生，你這麽問是什麽意思？”

    秦君意意味不明地微微一笑，“我隻是好奇罷了。”

    紀雲宸深深盯了秦君意一眼，沉吟片刻才緩聲說道，“進得了我紀家的門，就是紀家人，我不想知道他的原生家庭如何，最好也不要有這層累贅。”

    聽到紀雲宸這麽說，秦君意倒是對紀雲宸有些許改觀。

    重點是，紀雲宸的回答似乎完全不知道紀知念的真實身份，但秦君意無法判斷紀雲宸說的是實話還是做戲。

    略一思忖，秦君意繼續試探，“紀先生，恕我冒昧問一句，你有親生子女嗎？”

    秦君意問這個問題，指向性已經比較明顯。

    紀雲宸很敏銳，眉間的皺褶更深了一些。

    但他沒猜到秦君意打的是什麽算盤，不過秦君意的提問卻讓他瞬間記起五年前的事情。

    那麽慘烈的過去，讓他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以及一生的摯愛。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紀雲宸的麵部肌肉古怪地動了動，“秦先生，這是我的隱私，我可以不回答。”

    秦君意尷尬地笑了一下，“紀先生確實有這個權利。”

    覺得該問的已經問過，秦君意低頭瞄了一眼已經轉為省電模式的平板，表情嚴肅許多。

    “紀先生，有件事我需要先向你道歉。”

    聽到“道歉”二字，紀雲宸的臉色微微變了。

    秦君意有貴族的自尊，不是一個會輕易向他人低頭的人，紀雲宸即使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也看得出秦君意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

    秦君意直接將平板還給紀雲宸，上麵是點開的親自鑒定報告。

    “我自作主張替紀先生做了這個鑒定，結果……有些出人意料。”

    說完這句話，秦君意便噤聲。

    紀雲宸狐疑地瞥了秦君意一眼，才開始看起屏幕裏的文字。

    通篇的英文，對紀雲宸來說不是難事。

    他和秦君意一樣，一開始也被那個高得驚人的數字吸引。

    等看過一遍這個數字所代表的含義時，紀雲宸頭一次震驚得仿佛滿屏的文字都在視野範圍裏震顫。

    僵直著身體一動不動半天，紀雲宸開始迅速拉取文件中的關鍵信息。

    他來回查看了數遍，似乎根本不相信這個鑒定結果。

    看到這裏，秦君意反而略微鬆了口氣，因為紀雲宸的反應很真實，他是真的不知道紀知念和他的真實關係。

    “咳。”假意清嗓子，秦君意在靜可聞針的空氣中補了一句，“權威機構的鑒定，總共鑒定了三次，結果都是一致的，鑒定物是紀先生你的血液和小少爺的頭發。我之所以要和你單獨談談，是想弄明白，你究竟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欺騙晨曦。現在看來，紀先生和我一樣驚訝。”

    “……”紀雲宸根本聽不進秦君意的話，他的精神世界正經曆著某種崩潰再重建的過程。

    紀知念真是他的兒子，也就是說，當年那個孩子成功降世了。

    紀雲宸之所以這麽確定，是因為他當時隻真正擁抱過五年前的那個喬晨曦一個女人。

    但五年前的那個人，出事時肚子完全不足月，即使早產也不可能誕下正常的成型嬰兒。

    一個似乎是猜測又是事實的信息在紀雲宸的腦海裏不斷回旋，讓他既興奮又反常地感到害怕。

    五年前的那個人，那個他曾經一度以為已經在大火中喪生的人，可能還活著！

    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紀雲宸轉頭看向二樓。

    不，絕對還活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