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紀雲宸隻見喬晨曦一個人，堪堪收回手的沈涼然恨得咬牙切齒。

    但她也沒有任何辦法，在有外人在的情況下，她不好再對喬晨曦做什麽。

    “哼！”輕輕嗔了一聲，沈涼然下一秒卻突然恢複偽裝，輕聲詢問醫生，“醫生，宸的情況怎麽樣？”

    醫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和善地笑道，“已經沒事了，傷口我重新包紮過，隻要好好休息，沒什麽大礙。”

    “那就好那就好，謝謝你醫生！”

    喬晨曦在旁邊看著，她也懶得戳穿沈涼然的假麵。

    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氣，讓喬晨曦有負重感的，是和紀雲宸的見麵。

    她從沈涼然身邊走過去，目不斜視。

    喬晨曦能感覺到沈涼然投射過來敵意的視線，但她不屑理會。

    她走到門前，小喘一口氣，才開門進去。

    沈涼然張望了一眼，但喬晨曦反手就把人關上了。

    咬著牙，沈涼然用力地扣自己的指甲，在醫生下樓後，一個人站在過道裏。

    秦君意之前是陪著喬晨曦的，剛好到了一批食材，他看喬晨曦的狀態還算穩定，便在一樓幫南媽的忙，順便把紀知念抱走。

    紀知念和喬晨曦呆在一起的話，隻會讓喬晨曦更加難受。

    房間內，雖然已是下午，但因為窗簾拉著，所以光線並不見得明亮。

    榻頭燈開著，暖色的橘光將房間營造出一種十分溫和的氛圍。

    紀雲宸閉著眼，靠在豎起的枕頭上。

    喬晨曦進門後，莫名拘謹。

    她站在門後的位置好一會兒，才邁步向榻邊走去。

    “……對不起。”

    還是道歉，在靜謐的房間裏響起如同往湖麵投了一顆小小的石子。

    但激起的水花卻並不大，反而漾開的漣漪範圍很廣。

    紀雲宸一開始沒說話，不知道是閉目養神，還是在思考。

    喬晨曦便更加緊張，她左手用力抓著右手的指尖，在想要怎麽開口。

    這時，紀雲宸忽然動了一下，他緩緩睜開眼睛。

    平靜的瞳眸深邃如大海，仿佛能穿透人的肉、體看到靈魂。

    喬晨曦被看得汗毛倒豎，好不容易忍住沒有後退一步。

    “坐下。”紀雲宸說道。

    喬晨曦左右看了看，這個房間裏沒有她搬得動的椅子。

    紀雲宸抬手拍了下榻邊，給了喬晨曦一個台階下。

    訕訕坐下，喬晨曦就挨了半個屁股。

    “不是你的錯，醫生說了，本就是臨界狀態。”紀雲宸淡淡說了一句，視線始終盯著一臉內疚的喬晨曦。

    “即使是這樣，也是我……”喬晨曦的氣勢比之前弱了不是一點兩點。

    她這個人就是容易心軟，雖然憤怒能武裝她的思想，但愧疚往往能輕易瓦解她的防禦。

    “這麽歉疚的話，留下來照顧我如何？”紀雲宸冷不丁提了這麽一句。

    喬晨曦當即噤聲，她眼神複雜地望著紀雲宸，而後撇開視線，表情凝固了一些，“有醫生照顧你，不需要我。”

    “喬晨曦。”

    這時，紀雲宸倏然喊了一聲喬晨曦的名字。

    他的語氣篤定又帶著些微悵然，不知道他究竟叫的是哪個喬晨曦。

    喬晨曦微怔，疑惑地看了紀雲宸一眼，“做什麽？”

    紀雲宸第一時間沒說話，而是緊緊盯著喬晨曦的臉，描摹著眉眼鼻口。

    最後，他輕輕呼出一口氣。

    “沒什麽，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

    眼睫微動，喬晨曦轉頭和紀雲宸對視良久。

    “你問。”

    “讓你留下傷疤的事故，真的是車禍嗎？”

    紀雲宸也不客氣，開口便問。

    喬晨曦更加不解，關於這個問題，她回答紀雲宸不下三次。

    “我說過了，我沒有那段記憶，但他們就是這麽告訴我的。”

    紀雲宸其實都知道，隻是他想從喬晨曦口中確認，“他們是誰？”

    喬晨曦蹙眉，“厲哥哥和醫生。”

    “你完全相信他們所說的話嗎？”眼底一瞬閃過了什麽，紀雲宸的視線變得尖銳。

    喬晨曦開始覺得紀雲宸莫名其妙，“要不呢？我不信他們信誰？”

    “你之前說，我一直把你當成另外一個人。”紀雲宸說著忽然不說了。

    喬晨曦緊張地等著紀雲宸的下文，等了半天卻發現紀雲宸根本不打算往下說。

    “然後呢？”喬晨曦問。

    紀雲宸收回視線，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沒什麽，你可以走了。明天早上8點半，遊樂場門口，別遲到。”

    “……”喬晨曦十分無語，紀雲宸很明顯話隻說了一半，但她也不好再追問什麽。

    “這種身體狀況，還要去？”喬晨曦反而有些擔心紀雲宸的身體，說到底，這一槍是為她擋的。

    “承諾好的事情，不能隨意改期。”紀雲宸淡淡說完，便閉上眼睛，作勢要休息。

    見狀，喬晨曦默默起身。

    她沒有馬上走，而是看了紀雲宸好幾秒，才轉身離去。

    門打開的聲音在空氣裏微微傳遞著，紀雲宸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喬晨曦的背影在門口消失，眼底有幾不可見的依戀和更為深沉複雜的情緒。

    剛才，紀雲宸是想說的，他想問喬晨曦是否想過，有人就是要讓她扮成他想見到的那個人。

    但他說不出口，對喬晨曦而言，即使不是事實也會動搖她的內心。

    或者應該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重重歎了口氣，沒有打嗎啡，肩膀的疼痛十分劇烈，紀雲宸雖然很能忍耐，但也憋出了一身汗。

    他在喬晨曦進門前，用紙巾將裸露在外皮膚上的汗都擦掉了，可才一小會兒的功夫，就又大汗淋漓。

    紀雲宸打了個電話，是之前曾經去調查過喬晨曦所住醫院的青年偵探。

    這次，紀雲宸用雙倍的報酬讓青年偵探再去一次意大利。

    並且，他開始著手查當年將紀知念送到紀家門口的人。

    盡管線索幾乎為零，但隻要有一絲絲希望，紀雲宸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確認紀知念的身份後，紀雲宸旋即對近期發生的所有事情有了全新的認識。

    對方確實是衝著他來的，但手段不僅僅是商業對抗。

    那些零零散散存在於混沌中的信息，正在一點一點，一條一條，一組一組連接起來。

    然而，越是在黎明前，黑暗便越發陰晦。

    紀雲宸以為這是個轉機，卻不曾想是打開了通往煉獄的大門。

    “明天早上？”回去的路上，喬晨曦對秦君意說了明天的安排。

    秦君意雖不至於十分詫異，但也沒想到紀雲宸會選在這個節點。

    從秦君意的角度，既然紀知念是紀雲宸的親生兒子，那麽紀雲宸的“妻子”就相當於是有人。

    不管是否還活著，這都是不爭的事實。

    秦君意倒是沒去多想，這個隱形人是否就是喬晨曦。

    他僅僅認為，紀雲宸在知道真相後，應該稍微和喬晨曦保持一些距離。

    喬晨曦點頭，“嗯，之前小鬼頭住院的時候答應他的。”

    “原來是這樣，沒事，我會準時送你去的。”秦君意一邊瞥了一眼後視鏡一邊說道。

    喬晨曦感激地笑了笑，這時，她忽然記起了什麽，轉頭便問，“對了，之前你說小鬼頭的媽媽應該很聰明，為什麽這麽說？”

    喬晨曦是有些在意紀知念的生母的，並不是說這個人就一定和紀雲宸有什麽關係，畢竟她還不知道紀知念就是紀雲宸的親生兒子。

    這是一種不太好解釋的傾向，就是莫名想去了解，了解後就會對比，大概女人的心思都是如此微妙。

    秦君意突然輕笑出聲，“你這麽在意嗎？”

    喬晨曦被問得有些困窘，慌忙解釋道，“沒有啦，我隻是好奇你為什麽會這麽說。”

    “這個嘛，有研究表明，父母雙方的智商確實決定著下一代的聰明程度。”

    秦君意開始科普，“一般來說，母親決定著兒子的智商高低，而女兒的智商高低則取決父母雙方，概率都是百分五十。因為決定下一代智商發育的基因藏在X染色體裏，決定男性性別的染色體是XY，女性則為XX。根據遺傳定律，兒子的X染色體緣於母親，女兒則是父母各一條。”

    “嗯……聽得懂嗎？”說完才發現解釋得有點深奧，秦君意都有點不好意思。

    喬晨曦雖然已經很久沒碰過這方麵的知識，但記憶深處的存儲庫對這些名詞是有反應的。

    她點了點頭，“基本聽懂了，原來還有這種說法啊。”

    喬晨曦緩緩低下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說道，“那小鬼頭的媽媽肯定是個絕頂聰明的人，這孩子和神童差不多，我從來沒見過這麽聰明的小孩子。”

    秦君意也笑了，他認同地頷首說道，“確實，這個孩子好好培養的話，將來會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怎麽說呢，他也足夠幸運，能被紀總撿到，至少在物質方麵，是不會阻礙他發展的。”輕歎一口氣，喬晨曦伸了個懶腰，她的脖子有點酸。

    聽到喬晨曦這麽說，秦君意嘴角動了動，但最終什麽都沒說。

    紀雲宸說不需要保守那個秘密，但秦君意的看法卻有不同。

    因為喬晨曦知不知道這件事，意義十分不同。

    秦君意想守護的，是喬晨曦純粹幹淨的內心，不想讓她接觸黑暗麵。

    看到喬晨曦比來時表情輕鬆了一些，秦君意便覺得足夠。

    但就是這一念之差，在之後卻給喬晨曦帶去了更深重的痛苦。（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