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

    已經是晚上，喬晨曦叫了客房服務，但晚餐還好好地躺在餐盤裏紋絲不動。

    正在分秒不歇趕稿子的喬晨曦，水都沒喝幾口。

    手機響起的時候，她第一時間還沒注意到，等鈴聲過了十幾秒，喬晨曦才猛地一頓，從自己的思緒抽離出來。

    “……會是誰的電話，副總？”

    下意識認為是秦君意，喬晨曦沒有放下畫筆，而是直接伸長手去夠放得有些遠的手機。

    但喬晨曦所坐的椅子不是辦公室裏那種旋轉滾輪椅，可能她做得太投入也忘了。

    強行想挪動椅子的結果就是……

    “砰！”

    “啊呀！”

    “嘶……”默默從地上扶腰爬起來，喬晨曦在電話自動掛斷前幾秒，終於及時接通。

    “啊，喂，你好！”

    聽到與平時不太一樣的語調，紀融天不禁將電話拿離稍許看了看，還以為打錯了。

    “小曦，在幹什麽呢？”

    “厲哥哥！”將椅子堪堪搬起來，喬晨曦還是挺意外的。

    “我怎麽聽你那邊的動靜，有些手忙腳亂？”紀融天輕笑。

    喬晨曦訕訕笑了笑，“沒什麽，我在趕設計稿呢。”

    “嗯？我記得你上次和我說過這次給的期限還蠻寬的。”紀融天語氣溫柔，但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

    喬晨曦莫名紅了紅臉，她現在這麽拚，完完全全隻為了紀雲宸一個人。

    “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喬晨曦舔了舔嘴唇，有些緊張。

    不過還是和以前一樣，喬晨曦會和厲北說她的一些打算。

    紀融天眼睫微動，“你說。”

    “是這樣的，手上這個項目結束後，我極大概率會和上次的公司合作。”喬晨曦認真說著，忽然記起什麽，隨口問道，“厲哥哥，你什麽時候回意大利，那邊的工作結束了嗎？”

    “還需要一點時間吧，沒那麽快。”聽到喬晨曦這麽說，紀融天不難猜出喬晨曦究竟想做什麽。

    知道紀雲宸是自己一個人回國的時候，紀融天還在盤算用正當的理由讓喬晨曦回到最應該作為主戰場的這座城市。

    現在，所有問題迎刃而解。

    紀融天止不住嘴角一提，露出邪肆的笑容，仿佛已經看到勝利女神在向他招手。

    “你是說，你要再和紀總的公司合作嗎？”紀融天進一步確認。

    喬晨曦點頭，“對，我的上司已經口頭同意，不過具體還要等他們談過之後才能定下來。”

    “哈，那我應該可以在這裏等著你來。”紀融天說著拿起另外一個手機，他打開地圖，上麵有幾個標記，全是他近幾年暗中購入的房產，“確定後記得和我說，這裏剛好有個地方離JS很近，你一來，我就不用一個人每天吃冷冰冰的便當了。”

    喬晨曦訝異地眨了眨眼睛，“我以為你每天陪客戶吃大餐呢。”

    “傻瓜，我開玩笑的。你要是能來，不管能不能做項目，就是散散心我也很高興。”紀融天繼續他的溫情誘導。

    這個方法對喬晨曦還是很有用的，此時的喬晨曦不由心中一暖。

    這種羈絆是別人所沒有辦法給她的，她想都沒想就回道，“不出差錯的話，我兩天後就會出發，到時我會提前和你說。”

    “好，快去工作吧，我不吵你了。”

    掛斷電話，紀融天的心情陡然好了不少，他給自己又倒了半杯酒，拿起來細細品卻微微皺了眉頭。

    這瓶酒是市政一把手送給他的，年份很好，就是需要比較長的醒酒時間才能體驗到層次感分明的風味。

    直接喝，酸澀。

    “咚咚。”

    敲門聲過後，本就沒有合閉的門邊出現一道身影。

    “小少爺，老爺和夫人已經回來了，請……”

    老管家話還沒說完，走廊拐角便突然殺出幾個人，走在最前麵的是秦母。

    她做了一個手勢示意老管家不用通報，並把其他人也屏退。

    此時的秦君意正在房間裏收拾行李，其實他也沒多少東西，空著手來的。

    秦君意要帶走的，是他最後留在這個房間裏的一些，尚且有點紀念價值的小物什。

    秦母踏進門，一看這陣勢便知道秦君意要走。

    她站在門的正中央，直接開口，“你今天這麽做，不覺得很失禮嗎？”

    秦君意手中動作一頓，但把手中的東西碼放好後才直起身子，轉身看著那個他喚作母親，卻始終麵容浮在雲端的女人。

    微鞠躬致意，秦君意的禮節仍舊十分到位，但說出來的話卻足夠冰冷，“該覺得失禮的人，不是我吧？”

    “你！知道為什麽媽媽一直叫你回來嗎？”秦母氣得整張臉都黑了，她麵前站著的，畢竟是她的兒子，一個十分優秀的年輕人，但卻還未看清這世間的現實。

    貴婦，有貴婦之間的圈子。

    除了日常暗中攀比物質，最經常被拿來做話題的便是“繼承人”的資質。

    幾年前，秦母一直都很有麵子，優秀的秦君意在當時就已經同時被好幾個顯貴看中。

    但有一天，秦君意忽然說，他要退出這個圈子，不陪他們玩了。

    仿佛搭了二十幾年，隻差最後幾塊就幾近完美的積木塔，轟然倒塌。

    秦母參加完貴婦的下午茶，每次回來臉色都不好看。

    秦君意知道自己的母親想說什麽，他特別坦然地望著對方，語調平靜地回道，“你知道為什麽我要走嗎？”

    被秦君意問住，秦母的臉色越發難看。

    “你想說什麽，後麵媽媽可以聽你慢慢說。現在你父親要見你，不要再惹他生氣了！”秦母的語氣略重。

    秦君意卻微微一笑，直接問了一句，“尊貴的夫人，這是命令嗎？如果是，我隻好遵從。”

    “……”聽到秦君意的回答，秦母整個人都在抖，是氣的。

    她猛然轉身，側頭瞥了一眼身後，語氣倏然變了，“對，這是命令。”

    看著決絕離開的身影，秦君意瞬間失去焦距，他回頭看了一眼小得可憐的旅行包。

    “還真的是，一秒鍾都不喜歡這裏啊……”

    秦君意收拾完東西後，才整理衣裝出發去見他的父親。

    他們父子除了晚上那個宴會的間接交流，已經好幾年沒說過話。

    自從秦君意單方麵表示脫離家族後，秦父直言沒他這個兒子。

    是秦母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分析了近兩年的形勢，讓秦父以家族大義為重，秦父才稍微放下點麵子。

    但這不代表，他們父子倆可以心平氣和地談一談。

    低調又奢華的書房十分寬敞，碩大的陽台門打開著，夜風將幾近透明的紗簾吹起，秦父背著手站在中間的位置。

    秦君意到底是晚輩，他將門關上後，走上前行禮，“父親，你叫我。”

    “你要走了？”

    聽不出是什麽語氣，秦父的聲音十分深沉。

    秦君意微微皺眉，但回答得極為直接，“對，明天早上的機票，訂好了。”

    “……”秦父沉默了一下，而後緩緩轉過身來，他的眸光帶有很強的審視意味，冷冷問，“意大利有什麽好？”

    秦君意麵不改色，“在那裏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你這是在拒絕我嗎？”秦父眯起眼睛，視線銳利，“很快就是更新換代的重要節點，這段時間我希望你能留下來。”

    在秦君意來之前，秦母費了很大的功夫做秦父的工作，看來作用很銘心，秦父的語氣“溫和”許多。

    然而秦君意並不會因為對方稍微改變了一些態度就服軟，他早在幾年前就想好了，如果此時再產生動搖，簡直就是個笑話。

    “父親，這個家族還有其他更合適的人，沒有我也一樣。”

    秦君意說完又補了一句，“我不會留下。”

    “你不要一次一次挑戰我的耐心，即便你是我的兒子！”秦父終於開始忍不住，咬牙切齒的模樣讓人聯想到蟄伏在中世紀古堡裏的暗夜吸血鬼。

    秦父的模樣在整個貴族圈裏都算是極為上等的基因，畢竟能生出秦君意這樣的兒子。

    兩父子雖然不是一個模子裏引出來的，但眉眼很像。

    台燈橙色的輝光映在淺色的瞳眸中，如同燃燒的火焰。

    秦君意卻一步都不退讓，他先是恭敬地鞠了一躬，而後語氣很強硬地回了一句。

    “我是不是您的兒子，全憑您一句話。幾年前不是，現在是，以後也可以不是。我不認為我還有留下來的必要，為了避免給家族蒙羞，我勸您還是放棄吧。”

    說完，秦君意也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心情。

    他們父子倆從來話不過三，再多就會變成互相攻擊。

    “尊貴的大人，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告退了。”再次禮節性地鞠了一躬，秦君意轉身。

    在走之前，他望著書房的門心情猝然沉重。

    最後，他輕聲說了一句，“夜深了，請早點休息，您的身體沒有您想象中那麽好。”

    “……”

    秦君意走後，秦父俯身撐在貴木製成的奢華書桌上良久。

    他的右手邊上有一個相框，上麵是全家照，是秦君意少年時期拍攝的。

    “親愛的。”

    秦母從另一個小門走進來，捂著嘴巴，直接走到自己的丈夫懷裏。

    秦父伸手抱住，他從沒看過懷裏這個高傲的女人如此痛哭過。

    長歎一口氣，秦父呢、喃，“看來，隻能那樣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