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點，一盞清冷幽光，一杯冰冷清茶，顧丞淵直了直酸脹的背脊，才又盯著電腦上的報表。

    “叩叩”來人是薛永賀。

    “還沒走？”顧丞淵抬眼看著也一臉疲憊之色的薛永賀：“不用那麽辛苦，該盡力的事情盡力就好。”

    薛永賀看著眼前這個氣度柔和的顧丞淵：“已經將能撤的項目都撤下來了，咱們能動的資金還有一千六百萬，加上銀行的貸款勉強能湊出二千五百萬，你真的打算全都投到那片地上？”

    薛永賀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哪怕如今他們真的走到這一步，把能調動的資金也已經全部調動出來，可還是忍不住向這個男人再確定一遍。

    “就這樣做吧，這是唯一能給南予留下的東西，到時候還是要你費心。”顧丞淵的眼裏沒有一絲猶豫：“永賀，謝謝你。”

    一切盡在不言中，薛永賀突然有些鼻頭酸楚：至於嗎，做到這種份上，所有的籌劃都是在為別人，可唯獨沒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恰好此時，顧丞淵來了一通視頻請求，看見備注名，他疲憊的神色都突然充滿了精神：“辛苦了永賀，早些回去吧。”

    他上揚的唇角，眼光裏都是無限的柔情。

    薛永賀有些哀哀的自歎了一聲，識趣的離開了顧丞淵的辦公室。

    看見左羅那張苦大仇深的臉，顧丞淵笑問：“還沒休息？南予好嗎？”

    聽見他這般問，左羅心裏又不是滋味：“都好著呢！那你呢，這麽晚怎麽還在辦公室？”

    有一段時間他經常被他用各種理由留在他的身邊給他打雜，他的辦公室，每一個角落，左羅都熟悉的不得了。

    “處理完一些事就走了……”顧丞淵看著左羅一臉愁慮：“是出事了？怎麽這麽一副焉了吧唧的樣子，在海島沒有玩好？”

    “誰焉了！誰焉了！”仿佛是要證實一般，他突然從沙發上跳下來，舉著手機環顧一圈：“我現在住的可好了，是二十七樓誒！可以看見最漂亮的夜景！……”

    顧丞淵笑著聽著他囉囉嗦嗦的炫耀，隻是視頻裏的人，語氣越說越低落。

    “不說了，好吧好吧，是遇到了一些問題！可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南予和小珠姐神神秘秘的我什麽都不知道！還有！還有他們兩個人那麽……”親密無間的……

    看著顧丞淵這張認真專注又好像帶著一絲急迫，想了想，左羅還是將這些天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說完，他發現顧丞淵反而舒了一口氣的樣子。

    狠狠蹬了一眼：“這事很棘手的！弄不好簡導演可能以後在圈子裏就沒有立足之地了！而且電影拍不成得賠好多錢呢！”

    顧丞淵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笑道：“你要相信南予……還有他身邊的人，等兩天，我來海島接你回去。”

    原本聽著前半段話的左羅心裏還陡然升起一股失落，可又聽見顧丞淵的後半句，突然眉眼彎彎：“是真的？”

    顧丞淵肯定的應道：“真的！”

    簡導的房門接二連三被敲響，先是李雅茹和她的經紀人隱晦的表達想辭演的意願，緊跟著就是朱迪他們表達了同樣的意思，幾乎是前腳剛走，後腳就迎來了孟杭。

    簡二哥都有些麻木了。

    “簡導演。”孟杭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站在門口，給簡二哥打了聲招呼。

    可才剛開了一個頭，就被身邊的經紀人狠狠瞪了回去，然後經紀人滿臉堆笑的說道：“簡導，您看？”

    在走廊上左右瞧了一圈。

    “進來吧。”簡二哥側身放兩個人進來。

    “簡導，咱們也耽誤兩天了，本來港島那邊，孟杭這孩子還有一本雜誌和一個采訪專欄，您看現在這個戲拍不拍還沒有一個準話……”

    “哦？這麽說，你們也是來辭演的？”簡二哥直接開門見山，每一個來敲他門的都支支吾吾找各種理由借口，他看著都替他們憋得慌。

    經紀人被簡二哥盛氣淩人的口吻說得難堪，可表麵還是得維持一副恭維：“您看，這戲現在要做什麽打算也沒下文，到時候沒辦法順利拍完，我們公司那也不好交代，孟杭這孩子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被公司重視起來了，如果現在出這檔事，以後這路可就不好走了。”

    經紀人的苦口婆心，孟杭低垂著頭，看不到神色，唯有緊擰在一起的指尖泄露了他的情緒，好像是在苦苦掙紮。

    這一切簡二哥都看在了眼裏。

    “那孟杭自己是什麽想法？”看著這個他精心挑選出來的男主角，從進門到現在一聲不吭，他很想知道，孟杭是什麽想法。

    被點名的孟杭猛地抬起頭，滿眼裏都是猶豫不決的掙紮，最後唯諾的說道：“我，我都聽公司的安排。”話裏好似有多無力一般。

    簡二哥心裏失笑，對於孟杭，他的確不是自己心裏最完美的那個人選，可在選擇他的那刻起，他就給了他足夠的空間和耐心，教他去表演，磨練他去成長，每一次他的進步都讓簡二哥心裏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自豪感。

    可看著孟杭如今這副模樣，簡二哥心裏是一股揮之不去的異樣。

    “得了，不想演就不用演了，一個個都偏偏挑大晚上折騰我，趕緊收拾東西在我眼跟前消失！”

    一向隨心所欲的簡二哥說出的話讓經紀人和孟杭都臉紅耳赤，隻不過後者又垂下頭，在看不見的地方扯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兩人走後，一直在房間衣帽間的簡如珠和顧南予也紛紛走了出來。

    簡二哥有些疲憊：“說吧，是他們之中哪一個？”

    “二哥，你還沒看出來？”

    “誰叫我眼光這麽好，挑的人一個個演技這麽不俗。”簡二哥泄氣的看著簡如珠：“小五，告訴我吧。”那眼神仿佛在說，不管是誰，他都能接受得起。

    “是孟杭。”顧南予替簡如珠回答了簡二哥的問題。

    “不可能！”簡二哥一罷手：“怎麽會是孟杭呢？錢玥不還是沒來嗎？還有其他兩個！你怎麽別人不說，為什麽偏偏挑孟杭！”

    這話，是衝著顧南予吼道的。

    顧南予正想將簡如珠一步步的證實說道給簡二哥聽，卻被簡如珠攔住：“我說過，不要無緣無故衝著阿予撒氣，二哥不願意相信事實我不能強迫你去相信，明天是最後的機會，到時候會把證據放在你麵前。”頓了頓，她緩了語氣：“孟杭遠比你想的還要不簡單，二哥，你不能太去在意。”

    簡二哥陷入沉思，連簡如珠和顧南予出了門都不知道。

    亮堂的客房裏簡二哥的心卻是無比黑暗。

    “我是不是該委婉一些？至少……至少等有了證據再告訴二哥是不是？”簡如珠問道顧南予，隻有在麵對他的時候，那雙眼睛裏才沒了那些盛氣淩人的鋒芒。

    顧南予牽起她的手，握的緊緊的：“簡導在這個圈子裏實在是太順風順水了，這並不是什麽好事，如果這些事能讓他徹底看清這個圈子裏的規則和黑暗，那也沒什麽不好，不是嗎？”

    他的聲音永遠就有一股能夠安撫她的神秘力量。

    簡如珠笑著眼眸搖了搖頭：“歪理，如果可以永遠不需要去明白，一直避免著何嚐不好。”

    顧南予也笑而不語，兩人一路來到客房門口：“我回房間了，做個好夢，明天會一切順利的。”

    顧南予本想給簡如珠一個擁抱，可拐角處顯露的衣擺讓他不由警惕：“誰在那？”擋在簡如珠身前，兩人一下互換了位置。

    錢玥咬唇，局促的從拐角處走了出來。

    “是你？”

    錢玥同顧南予並沒有什麽交集，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簡如珠聞聲從顧南予身後走出來：“怎麽了？”

    “jane姐，這個，我想你們應該是會需要的。”錢玥伸出手，掌心裏靜躺著她的手機。

    “什麽意思？”

    看著簡如珠那雙審視的眼睛，錢玥狠了狠心也昂首挺胸，直迎她的目光道：“有些事，我不想參與可也不能不參與，我才剛剛進這個圈子，不想自毀前程，可是是非對錯我還是能分辨的明白，姑姑讓人不要參與這件事，可我想了想還是想把這些事說出來，可我誰也不敢相信，但我想，如果是你的話是可以值得信賴的。”

    在被簡導看中前，她不過就是普通的一個大學生，以前還能因為自己姣好的相貌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可真正踏入這樣一個每個女孩都向往的娛樂圈，才她發現有太多太多不一樣。

    開機儀式她還想爭一個顯眼的位置出一個風頭，可這些日子以來，她才明白，娛樂圈爭的何止是一個站位，她長這麽大，沒有做過壞事，至少一直在努力善良，可身在這樣一個圈子裏，她是否還能夠一直不變？

    簡清書看著這個女孩眼中閃過的痛苦，接過她掌心都手機，不再作它疑：“謝謝你，錢玥。”

    “不……不客氣，我隻想在自己還可以做出選擇的時候尊循心裏的‘善。’”

    “孟杭，朱迪李雅茹，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具體都做了什麽，可他們現在是聯合起來了，你們要小心。”

    說完，錢玥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其實她還知道更肮髒的事情，那些，都在手機錄音裏了。

    “阿予，在這個圈子裏越久，我越來越記不清最初的自己是什麽模樣了，可宋言菲也好，錢玥也好，她們都開始明白自己想要什麽。”看著錢玥消失的方向，她久久無法回神。

    在冷氣十足的樓道裏，她就像是驟然失了溫度的假人，當顧南予覆上她的手時，掌心已經是一片冰涼。

    “我也記不清了，可阿珠，往後隻要我們願意，我們也可以選擇讓自己舒服的方式在這個圈子裏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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