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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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本的故事很簡單,簡單的人物簡單的背景。
主人公梅萍是家裏的第四個孩子,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一位可有可無的浮萍,也可能正有此意,創作者選擇了這個名字。
主人公梅萍自小成長在一個家庭困苦,又重男輕女的環境裏,她上有三個姐姐下有二個弟弟,因為梅萍父母生養她的時候沒躲過計劃生育部的幹事,所以被狠狠罰了巨額罰金,所以自小到大都成長在打罵中,小小年紀就承擔了家中一切重活累活,弟弟們相繼出生後,更是吃不飽穿不暖,惡劣的生存環境愈演愈烈。
直至梅萍遇見男主人公老實人楊建平,她的生活才迎來了一道溫暖的曙光,和建平在一起的日子裏,他們克服種種因素終於結婚生子,那大概是梅萍人生裏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建平教她讀書寫字,尊重她,愛惜她,哪怕兩人日子過得清苦卻也是平淡幸福,尤其是兩個人的孩子出生後,建平更疼惜敬重梅萍。
可幸福太短暫,梅萍和建平的孩子在六歲的時候得了白血病,梅萍病急亂投醫跟一個婦人走了。
這一走就是八年。
梅萍是被拐走的,在深山裏絕望無助痛苦的過了八年。
人販子將梅萍賣給了一個瘸子酒鬼,瘸子的父母嫌棄梅萍是嫁過人生過孩子的,可這惡毒的老夫妻兩人又沒有錢買得起更好的女人,對於梅萍的不滿變成了百般的折磨。
那個瘸子酒鬼丈夫起先還對梅萍有好感,可耐不住梅萍日日夜夜的抵死不從,逐漸也失了耐心,瘸子和村裏的寡婦不清不楚,被寡婦坑上了牌桌上,輸了錢回來後就開始對梅萍拳打腳踢,因為父母的念叨,嫌棄梅萍不是黃花閨女,也對梅萍越來越不滿。
日子如此絕望的過著,直至梅萍生下第二個孩子,她開始認命,她開始為了這個孩子不再逃跑,因為這個孩子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可噩運不會停止,梅萍的第二個孩子也得了白血病,可也因此梅萍終於走出了這座困住她八年的大山。
那一邊,建平的日子也不好過,梅萍走後,一時間流言蜚語席卷了這座小縣城,哪怕建平再不願相信,也抵不住日複一日那些人嘴巴裏的閑言碎語和指指點點以及那些奇怪的同情或是疑惑或是譏笑諷刺的目光和笑聲。
從前,建平是個斯斯文文的讀書人,哪怕隻是讀完了大專,可那個時代,大專已經是一個可以讓人人羨慕的文憑,可建平為了給兒子治病,求過多少人,做過多少違心事,尊嚴,麵子,驕傲都被別人踩在了腳底下。
建平和梅萍的重逢在縣醫院裏,梅萍抱住孩子不敢上前去相認,隻能遠遠的,貪念地看著這個曾經屬於過她的男人。
可最終陰差陽錯之下,建平還是認出了梅萍。
這個女人已經變得黝黑、蒼老,滿臉的風霜,可他又何嚐不是如此?
對梅萍拋夫棄子的觀念先入為主,建平再也不是那個溫文爾雅對梅萍百般愛護的男人,他對梅萍惡語相向,讓梅萍的心再次掉落冰窖。
至此,梅萍偷偷會借著給孩子看病的原由在縣城偷偷看建平和她的第一個孩子。
建平回回能夠發現她,十次能有九回他都在趕走梅萍,不願意梅萍再出現在孩子麵前,可十幾歲的楊向希對母親的記憶,還停留在街坊鄰裏的流言蜚語裏,對於梅萍隻有仇恨!
梅萍的行為終於讓深山的夫家察覺到了異常,他們變本加厲毆打梅萍連帶著生病的孩子。
終於在最後那一日,梅萍再也無法忍受,她哀求建平聽聽她這些年的遭遇請求她救救她的孩子。
哪怕看著梅萍的一身傷,建平也不願意去相信,可掙紮一夜後還是隻身一人進了深山要將梅萍帶回來。
可是,他終究沒有見到梅萍。
再去那個落後的小山村裏的時候,在進村的拖拉機上,他被村裏人害死了。
十四歲的向希從此成為孤兒,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去了哪裏。
深山裏的梅萍以為建平不願意相信她而更加絕望認命,再次陷入萬劫不複的境遇中
那場血腥的罪行最終被那年白茫茫的大雪一層一層覆蓋的無影無蹤。
不知道是報應輪回,對孫子還有一點良心的老夫妻兩人也在後來的幾年裏相繼去世。
梅萍的第二個孩子沒有錢治病我,瘸子沾染黃賭還得了花柳。
一切的一切,她的生活裏隻有黑暗。
為了給孩子治病,她和村子裏的老男人睡覺,那一點點零碎的紙幣硬幣是她唯一的希望。
在縣城醫院,她再次看見了那個和自己丈夫長的一模一樣的大兒子,他長的是那麽結實健康,又是那麽好看陽光。
她自慚形愧,這次遠遠望上一眼就已經滿足。
可向希還是注意到了她的存在,這些年對她的仇恨讓他不受控製的去偷偷觀察她。
直至發現梅萍和別的男人不正當的來往,滿心裏隻剩下譏諷自嘲,那顆曾經動搖過的心又變得堅硬了起來,他徹底放棄了這個名義上是他母親的女人。
可再一日,瘸子將那給孩子救命的錢翻箱倒櫃的找了出來,不顧梅萍的苦苦哀求,拿去賭了一幹二淨。
梅萍的孩子死了,孩子溫熱的身體在梅萍的懷裏漸漸沒了溫度。
也是在那個電閃雷鳴的夜晚,梅萍再也沒有了生的希望。
梅萍行屍走肉的拿起砧菜的大刀,麻木的麵無表情的一刀一刀砍在了瘸子身上。
她機械的像個瘋子一樣,砍到胳膊都沒了知覺,就這樣在瘸子的身邊癱坐了一夜。
梅萍進了市監獄,她終於過上了一段平靜的生活,潔白的幹淨的再也沒有咒罵和毆打。
她寫了一封信。
劇本的結局,那封闡述一生的信到了向希手中,許多年後,向希帶著妻子孩子站在監獄外等待著服完刑出獄的梅萍,一家四口走在了鋪滿陽光的道路上。
簡如珠看完劇本後唏噓不已,她吃完最後一口飯,不知不覺間,她將碗裏的飯菜吃了一幹二淨:“幸好,結局是圓滿的。”
顧南予苦澀的笑了笑:“簡導說結局不行。”
“可現實如此,二哥他不至於為了電影效果改成悲劇吧。”
“阿珠……”顧南予看著她明媚的笑臉:“結局並非盡如人意。”
“嗯?”簡如珠一頓:“什麽意思?”神色沉重了起來。
“梅萍死在了監獄裏,是自殺,是我陪著他去收屍的。”
簡如珠摸著肚子手一頓,久久無法言語,直至溫熱水珠劃過臉頰,她下意識的抹去。
顧南予對簡二哥說了故事的另一個版本,一個真實的更為殘忍的版本。
一個是向希在幻想世界裏的完美結局,一個是真實世界裏現實的結局。
簡二哥問他:我該拍哪個結局?
顧南予無法回答,因為創作者,他的朋友楊向希在三年前已經去世,因為白血病,病故。
簡二哥喃喃自語了一番:“真實的結局肯定過審不了……可能夠做的……實在太少了,至少可以讓人們重視起來…你說…國內的就拍劇本裏的結局吧……”他想了想,神色淒涼:“你說我,兩個結局都拍一下,成不成?”
那雙眼睛裏亦是熱淚盈眶。
梅萍的信:
字,還是他,我的第一任丈夫教會我寫的,可這些年我很久沒有再接觸過,很多字卻是忘記了,連握筆的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拿。
在身為女兒,妻子,母親這樣的性別和身份,它們伴隨了我一生揮之不去的黑暗。
我想,我大概前世是什麽罪惡深重的大罪人,不然這一世怎麽會如此辛苦。
和建平在一起的那六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滿足的時光,我現在還能清晰的記得那個時候的建平,小寶和我,想忘也忘不掉。
可我也記得那些人,那個將我拐走的秀娟大姐,她那時一臉著急的安撫,也記得瘸子和他的爹媽,還有我那最可憐的小孩子。
我不願再多說,因為不會表述,囉嗦的話可能整張紙都不能寫完。
我向心地好的看守姑娘要來了這麽一張紙和筆,也不知道該向誰說些什麽話。
說說小寶這孩子吧,他長的就和他爸爸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建平,建平啊,我最對不起的是他,最感謝的也是他,所以當我得知建平是被瘸子爹娘和村裏的人害死的時候,為了他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殺人罪。
小寶啊,媽媽也對不起你,媽媽沒好好看著你長大,但我聽說,你是市裏的大學生呢,你還願意回到縣裏,讓我有機會再看看你,真的是已經足夠了,如果知道瘸子會拿走那些救命錢,我應該不會做那檔子肮髒的事情……不,應該還是會的,因為我沒有了其它本事,隻要能救那孩子我什麽都會做的。
隻是,卻讓你知道了,我真的很羞虧。
那孩子叫我媽媽的時候,我總能想到你小時候在我懷裏喊我媽媽的樣子。
向希,你長大成人了,我真的好高興,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證明,可真的很對不起啊,讓你成為了我的孩子。
這一生終於看到了盡頭,不知道建平還願不願意等等我。
梅萍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