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殺雞儆猴,一勞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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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錦嫿聽著高稟的話,立即傾身往前看去,便見滿是迷霧的峽穀中,一道黑色的影子快速往上而來。
    她的心猛地提起,握緊了手心勉強站起身,便見那黑影轉瞬間已經到了眼前,而她下一秒也被人帶入了懷裏,寒氣夾雜著他身上獨有的淡淡龍涎香,讓她所有的擔心都散了去,所有的悲傷也轉瞬即逝了。
    但她又想起弦的,他的病……
    她立即抬頭朝他看去,卻撞入他那雙溫柔的眼睛。
    “懷琰,你沒有……”
    趙懷琰從後頸抽出一支泛著綠光的銀針扔在地上,才朝她笑道:“我沒事,弦月解決了……”他話未落音,人便直接無力的倒在了林錦嫿的懷裏。
    墨花和高稟立即跑了過來,林錦嫿的身子微微發僵,讓人將他立即帶回寺廟後,才俯身去撿起了那銀針。
    周圍已被舉著火把趕來的侍衛們照得如同白晝了,林錦嫿將撿起的銀針用手帕包起,才寒聲道:“今日之事,誰若敢傳出去一個字,殺無赦!”
    眾人麵色一緊,連忙垂首應是。
    林錦嫿站在懸崖邊,即便是悶熱的夏天,峽穀裏傳出來依舊帶著些陰寒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弦月真的死了麽?她既然早早來了這峽穀,峽穀下麵會不會有別的布置?
    可就算有布置,此番摔下去,還中了劍,就是大難不死,也要筋骨盡斷了吧。
    “安排人下去搜尋,如有藥粉藥瓶銀針之類的東西,全部帶回來。”她望著山崖底下寒聲道。
    “是。”侍衛們不敢耽擱,立即開始安排下山了。
    林錦嫿看著她們有所行動,這才握緊方才的銀針,轉身快步往暫住的廂房而去。
    不過此時山腳下,不等他們的人下來,早有人在等著了。
    赫連璟看到弦月時,她心口的劍已經被人抽走了,從高高的山崖跌落,縱然一路有伸出峭壁的樹木遮擋,也因為她受傷完全沒有了自保的能力,而摔得筋骨盡斷。
    他走到她身邊,看她閉著眼睛渾身是血,仿佛已經沒了呼吸的模樣,俯身要將她抱起,卻忽然見她微微睜開了眼睛。
    “弦月,你沒死……”
    “懷琰都沒死,我怎麽能死?”弦月早已氣若遊絲,但她心的裏恨卻讓她撐了下來。她還記得跌落懸崖時,他無情推開自己的手,冰冷的目光沒有任何情緒,就連嫌惡都不曾有,好似自己在他眼裏,連陌生人都算不上。
    她怎麽甘心,從遇到他開始,她未來的人生就是以他為中心設計的,他怎麽可以如此背叛自己,怎麽可以!
    她不甘心,她怎麽可能在區區林錦嫿跟前完全敗下陣來,即便是死,她也要拖著他們一起死!
    赫連璟看到她眼底燃燒的仇恨,麵色沉沉將她小心抱起:“你的筋骨已經全斷。”意味著就算活下來,也永遠不可能再站起來走路。
    “我要活……”
    “還要折磨他們也折磨你自己嗎?”赫連璟問她。
    弦月沒有回答他的話,但她知道,今生今世……不,永生永世,她都不會原諒趙懷琰,也絕不會放過奪走她未來的林錦嫿!
    等林錦嫿派來的人搜尋了一圈沒找到人後,立即就去回稟了。
    林錦嫿正坐在趙懷琰床邊施針,那人來時,她的手微微一顫,最後一針頓了頓,才道:“調動暗衛,秘密搜捕,絕不許她出齊國。”弦月已是抱了必死的決心,這樣的女人實在太過危險,稍有不慎,下一個遭她毒手的便不知道是誰了。
    她勉強鎮定下來,看了眼手裏的銀針,再看躺在床上依舊昏迷著的趙懷琰,緩緩將最後一針刺了下去。
    等了許久,見他麵色開始泛黑了,她才終於拿出了自己養著的蠱蟲,用赤紅玉控製著,從他的胳膊進入到了他的體內。
    他所中的毒她一時半會根本解不了,但這毒性凶猛,可見弦月是下了狠心,必要跟他同歸於盡了,所以現在唯一的辦法,便是讓蠱蟲將毒全部吸出來。
    她握著*的赤虹玉半分不敢大意,眼睛也一刻不停的盯著床上的人,直到眼睛澀得流出淚來,她才眨了下眼睛。
    就這樣熬著,一直到外麵天色微明。
    很快高稟便從外麵進來了,麵色微沉。
    他看了眼床上還未醒的人,又看看林錦嫿,才輕聲上前道:“娘娘,五王爺攜大臣求見。”
    林錦嫿沒理他,隻小心盯著床上的人。
    墨花跟在一側,隻上前將他輕手輕腳扯出了房間,才低聲問道:“五王爺這會兒來做什麽?”
    “是昨兒晚上的事走漏了風聲,他此番帶來的是在朝廷頗有分量的軍機大臣,特意過來,就是想看看皇上是不是真的出事了。”高稟說起來,還有些生氣。皇上對那軍機大臣也算是照顧了,沒有看他那臭脾氣而處置了他,反而認為他有幾分才能將他留下了,沒想到竟跟朗月炎鬼混在了一起。
    墨花皺皺眉,朝房間看了眼,才擔心道:“此番皇上中毒之事萬不能傳出去,而且現在娘娘正在給皇上治病呢,也不能太受打攪,你先把人拖住吧。”
    “是,我盡量。”高稟道。
    墨花頷首,這才進去了。
    剛進去,就見林錦嫿腿一軟跌坐在了床邊。
    她以為是趙懷琰沒救了,嚇得立即就跑了上去:“娘娘,怎麽了!”
    “噓……”林錦嫿現在渾身無力,連說話都沒力氣了。
    她坐在床邊看著地上爬出來的黝黑的肥碩蠱蟲,露出些許笑意:“沒白養這小家夥,拿出去厚葬了。”
    墨花:“……”
    不過皇後娘娘的意思,是皇上的毒解了?
    她轉頭看去,趙懷琰的麵色果然差不多恢複正常了。
    “皇上他現在……”
    “毒解了,等著醒來就行了。”林錦嫿笑笑,心裏卻像是埋了一顆定時炸彈一般,就怕弦月臨死前說的話並不是嚇唬她,而是懷琰的病真的會複發。
    她看著床上沉睡過去的人,心底微微呼了口氣。
    正想著,就聽到外麵的吵鬧聲傳來。
    “你一個侍衛,還敢來攔本王爺,我看你是活膩了!”
    “皇後娘娘吩咐……”
    “胡扯!”朗月炎看著素來理直氣壯的高稟現在處處隻提皇後娘娘,心裏越發相信趙懷琰肯定是出事了。他冷笑看著高稟:“高侍衛,不會是皇上出事了,你還瞞著我們吧。或者說,是皇後娘娘要瞞著我們,想做什麽?謀害皇上麽?”
    高稟氣得麵色微青,皇後娘娘怎麽可能謀害皇上,他就是故意如此想要闖進去,幹脆冷聲道:“遵皇後娘娘口諭,不見任何人了,五王爺請回吧!”
    “我不信你傳的口諭!”朗月炎扭頭看了眼一同來的軍機處大臣魏昌,道:“魏大人不是有軍政要務要稟報嗎?現在就進去吧。”
    “五王爺……”
    “怎麽,皇上沉迷女色,連國家大事都不管了,由皇後一個女人來拿主意嗎?”魏昌也跟著諷刺出聲。
    高稟拳頭緊握,想著他們若是再往前靠近一步,幹脆把人給打一頓算了。
    但不等他動手,就見林錦嫿已經從裏間走出來了。
    紅色的鳳袍加身,端莊威儀,冷眸輕轉間,帶著常人不可比擬的尊貴。
    “魏大人對本宮意見很大?”林錦嫿看著那留著短須胡子的中年男人,淡漠道。
    魏昌看到她的臉,先是驚訝,而後才冷笑道:“不是臣對娘娘意見大,這是皇上在成為齊國君主前,曾為娘娘做過什麽,臣等都知道。都說紅顏禍水,臣自認古訓有幾分道理。況且臣現在是有要務要與皇上當麵稟報,娘娘卻屢次三番的阻攔,豈不是要幹涉朝政?”
    林錦嫿看他得意的樣子,嘴角淡淡勾起:“誰告訴你皇上不見你了?”
    “是高侍衛他……”
    “屬下隻說皇上現在不便召見,並非說不見。”高稟立即道。
    魏昌麵色微青,朗月炎卻是藏著冷笑,現在隻有林錦嫿出來,不見趙懷琰,那趙懷琰肯定是出事了。若是這件事傳出去,齊國的兵將們必然士氣低迷,錦朝正好趁機攻打進來,由他跟趙闞裏應外合,就不信打不下齊國!他上前一步,朝林錦嫿眯起眼笑道:“皇後娘娘,您現在阻攔有什麽意義,實話跟您說了吧,臣等昨兒便聽到了消息,皇上忽染重疾,您現在捂著不讓他出來,難不成是要害了他?而且臣和魏大人,的確是有十分緊要的事要稟告皇上。”
    林錦嫿見他似乎篤定了的模樣,藏起眼底的冷笑,隻道:“皇上昨兒染了風寒,一早正在誠心禮佛禱告,本宮是絕不會允許你們現在闖進去打攪皇上的!”
    她越是這樣說,朗月炎和魏昌就越發篤定趙懷琰出事了。
    他們二人對視一眼,幹脆道:“那就恕臣等無禮了,今兒還非要見到皇上不可!”說罷,二人齊齊就闖了上去。
    很快兩邊有侍衛來攔,朗月炎更是直接動了手,很快便將護衛們打開了,而魏昌也趁機跑到了廂房裏,但才進去,腳步就僵在了原地。
    朗月炎還奇怪今日這些護衛怎麽這麽好打,便見他怔住了。他以為是趙懷琰真的出了事,立即朝裏麵道:“魏大人,裏麵怎麽了?”
    “皇……皇上……”魏昌看著穩穩坐著喝茶的男人,和他渾身透出的殺氣,當即便跪了下來。
    “皇上駕崩了?”朗月炎見他如此,興奮問完,人便闖了進來了。
    他欣喜的往前看去,就看到了麵色正常但渾身殺氣極重的趙懷琰。
    “皇上你……”
    趙懷琰淡淡放下茶盞,高稟便進來了,立即道:“皇上恕罪,是五王爺和魏大人強行要闖進來的,方才還傷了皇後娘娘,娘娘已經受驚暈過去了。”
    朗月炎咬牙,林錦嫿何時那麽嬌弱了,而且方才根本沒碰到她!
    “皇上,我……”朗月炎才要開口解釋,便見趙懷琰冷冷盯著他,一雙鳳眼裏的寒冰似乎要將他凍住一般。
    不過趙懷琰沒處置他,隻看著地上的魏昌,道:“朕聽說你有急事。”
    “是……”魏昌都冒出汗來,可這屋子真是冷得緊。他拿著袖子擦了把額頭的汗,才哆嗦著道:“是前線……前線林將軍傳來捷報……”
    “朕早已知道。”
    “還有……還有錦朝要來進攻……”魏昌本就隻是聽信了朗月炎的,以為趙懷琰是真的出事了,所以匆忙趕來,並沒有編什麽好借口,而且也沒法編,在前線的將軍是他的老丈人,他怎麽編?
    趙懷琰睨了眼高稟:“既然魏大人沒有管理好軍機處的本事,即日起,撤去官職,貶為平民。方才傷到皇後,朕念在魏大人是急著見朕。故小懲大誡,抄沒全部家產,搭設粥棚,福澤流民。”
    魏昌聽完,身子都軟了,抄沒家產,豈不是要他一家人去做乞丐?
    他看了看朗月炎,咬咬牙:“五王爺,此事……”
    “皇上,魏大人怎麽說也是前朝遺留臣子……”
    “朕還沒說五王爺。膽敢帶人傷了皇後,即日起,撤去五王爺封號,收回王府。”趙懷琰沉聲說罷,隻抬了抬手。
    高稟會意,立即上前把幾人給請出去了。
    魏昌還想求饒,卻聽高稟道:“魏大人還不肯走?”
    這話帶著濃濃威脅的意味,魏昌看了眼趙懷琰已經閉上眼睛不再說話,這才不甘心的走了出來。
    朗月炎同樣被趕了出來,二人均是不甘心,但現在掌權的是趙懷琰,他們說傷了皇後就是傷了皇後,如今去了官職罰了財產,在外人看來已經是大恩了。
    “沒想到皇後居然來這麽一出!”朗月炎拳頭緊握,但趙懷琰說削了自己的王位就能削了麽,自己手裏可還捏著一道免死聖旨呢!
    “五王爺,現在可怎麽辦,下官是聽了你的才來的。”魏昌白著臉拉著他急道。
    朗月炎也煩,瞥他一眼不耐道:“還能怎麽辦?本王帶你來,是見趙懷琰居然不計較你是前朝舊臣還留用你,以為是真的重視你,沒想到也是假的!”他說著就覺得生氣。
    魏昌卻是心下一沉:“王爺的意思,是不管下官了?”
    “怎麽管?本王不也被削了王位麽?”朗月炎冷冷諷刺一聲。
    魏昌暗暗咬牙,隻笑道:“下官其實發現了皇上的問題,他肯定出事了,王爺現在殺回去一定就能發現。”
    朗月炎懶得理他,轉頭要走,就聽他在後麵道:“誰都知道皇上寵愛皇後如命,如今皇後在外被我們諷刺的時候,甚至我們動手的時候都不見他出來,皇後暈倒後,他也隻是輕飄飄的處置了我們二人,動都不見他動一下。方才他一定是強撐著,隻要王爺現在去看,定然就見不到坐著的他了。”魏昌說完,藏著陰翳轉身就走了。
    趙懷琰之所以留下他,證明他的確是有能力的,他的觀察力極強,隻是太過自負魯莽,此番又聽信了朗月炎的話。
    他以為將這些事說出來,朗月炎一定會回去送死,卻沒想到才走兩步,一陣刺痛便從後胸口傳來,而後身後的人越發用力,他便眼睜睜看見一柄短劍穿過了他的心口,還沾著新鮮的血。
    他僵住,勉強要轉過身,便見朗月炎猛地一把抽出了短劍,冷笑道:“你如此聰明,不會不知道本王一個人回去,趙懷琰會怎麽對付本王吧。”
    “王爺……”魏昌嘴裏溢出血來,卻隻聽他陰冷笑道:“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一個都不會留的。明日整個齊國都會知道,因為你傷了皇後,所以愛妻如命的新帝便殺了你全家!”
    魏昌瞪大眼睛,但他在沒有機會了。
    朗月炎一腳將他踢得滾下山坡,魏昌必死無疑!
    他陰沉的朝方才過來的地方看了一眼,冷哼一聲,才轉身離開了。
    等他下山後,立即就讓人傳了消息給趙闞。趙懷琰重病,讓他直接派遣大軍殺過來。
    趙闞不是很信朗月炎,但攻打齊國,一直就是他的計劃。
    他一身龍袍坐在龍椅上,看著底下跪著的朝臣們,冷聲道:“此番派誰去做領兵的大將合適?”
    底下的大臣們都縮了縮脖子,畢竟現在是去一個死一個,以前還能去戰場掙一個軍功,可現在去就是送死。
    所以他這話,問出來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趙闞冷漠一笑,睨了眼底下的蔣青書,道:“此番去的大將,會有蔣大人做謀士陪同。”
    蔣青書的手微微一顫,卻忍住沒有抬頭。
    他忽然如此,是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麽?還是自己所做的這一切,根本就沒有取得他的信任?
    “蔣大人,朕要遣你去前線,你覺得如何?”趙闞冷冷睨著底下的蔣青書道。
    蔣青書立即跪下行禮:“臣願意為皇上、為錦朝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趙闞勾起嘴角:“那就好。不過你是家中獨子,聽聞你還有一個老母親,卻不在京城。此番她在哪裏?你要去出征,朕就親自遣人去照顧她。”
    蔣青書的手心微微收緊,他是要威脅自己麽?
    “臣母親身子弱,經不起奔波,一直都在老家休養。”他不會再說什麽不需要的傻話,趙闞這是擺明了要逼他。
    “很好,朕一定會派宮裏最好的禦醫過去親自照看。”
    “謝主隆恩。”蔣青書叩首行禮,而後便又聽趙闞點了一位大人家的兒子做先鋒,另一個根本沒什麽經驗的將軍領兵,連夜出發,進攻錦朝。
    所有人都知道,這樣的將領去,也是送死。
    趙闞自己也知道,林麓之兵臨沉下,他又不敢調回守在西夏的兵,隻能眼睜睜看著錦朝的版圖越來越小。
    他走到皇帝暫住的寢宮時,裏外的太監們規規矩矩站著,屋子裏悶得隻有皇帝時而急促時而輕若無聲的呼吸。
    他一步一步走進來,便聽到皇帝啞著嗓子冷笑起來:“怎麽,現在你也對付不了趙懷琰了嗎?錦朝這個皇位,你還能坐多久?”
    趙闞聽著他冷漠的聲音,腳步微微停住:“父皇還是一樣的無情。”
    “帝王多情,是當不好帝王的。”皇帝略有幾分自傲,為自己的無情。
    “父皇當真是獨一無二的好皇帝,隻是不配稱一個‘父’字,也不配稱一個‘夫’字。世上若說最自私無情的人,當屬父皇無誤了。”趙闞諷刺完,深深看著他蒼老的臉,藏住眼底的情緒,轉身而去。
    皇帝看著他離開,屋子又陷入到了無盡的空寂當中,讓他覺得可怕,因為以前的事紛至遝來,樁樁件件,壓在他的心口,讓他喘不過氣。
    趙闞出來時,聽到裏麵的咳嗽聲,嘴角勾起諷刺,隻問著身旁的人:“還沒找到她麽?”
    “屬下們去了您曾說的小屋,沒見到一位姓袁的小姐。”一側侍從道。
    “是麽……”趙闞自嘲輕笑,罷了,本來當初許諾她給她榮華富貴的,既然她不要,便罷了。
    他提步而去,望著朱紅色的牆,眼前浮現的是那總是一襲紅衣的女子,眉目見的清冷疏離似乎現在都還在眼前。是不是當初在第一次見她,就按照原計劃將她取入府中,就不會有現在這麽多的後悔莫及了?
    望著清晨的陽光透過牆外大樹的樹蔭斑駁落在綠色的琉璃瓦上,他覺得心上好似有一刻的放鬆,心裏也忽然冒出一個瘋狂的想法……
    蔣青書出征的消息,很快被一直潛藏在京城的鄭穹送回去了,跟著一道送回去的,還有他的女兒鄭嬌嬌。
    沒等接到鄭穹的消息,林錦嫿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
    魏家一夜之間被人殺了後,趙懷琰護短而下狠手的消息很快在都城蔓延開了,很快,曾經南疆的舊臣便全部集結在了一起,跪在了國寺外要討個說法。
    林錦嫿看著已經沉睡幾日的趙懷琰,慢慢抽下他身上的銀針,才讓人好生照顧。
    徐泊山已經趕來了,看她還如此鎮靜,擔心道:“娘娘,外麵的事若是不早些處置,隻怕流言會越傳越多。”
    “皇上未醒,不能出去見他們。現在還在祈福之日內,他們要傳流言,讓他們傳便是了。”林錦嫿退出房間後,才道。
    “可是現在根基未穩……”徐泊山話說一半,忽然停了下來,看著林錦嫿沉穩的樣子,問道:“娘娘是有了法子?”
    林錦嫿淺淺一笑:“一個讓朗月炎後悔莫及的把柄,現在在我手裏。不過時機未到,外麵的大臣要鬧便由著他們鬧吧,左右前朝大臣們還未敲打過的,正好借此事給他們好好漲漲教訓。”
    徐泊山見她胸有成竹,也隻笑笑不再多說。
    隨她走了一段,忽然想起什麽,道:“娘娘,你可還記得羅大人?”
    “錦朝的吏部尚書羅大人?”
    “正是。”徐泊山頷首,他跟羅大人還算有幾分交情的,此番王汝嫣一直留在邊關,羅大人能尋上自己他也有些意外。
    他看了看林錦嫿,才道:“羅大人已經攜著一家老小全來了,想要投奔。”
    林錦嫿知道羅大人的,是個有些本事的人,雖然他夫人懦弱有算計,但他們被懷琰救了之後,便算是忠心的。
    “那就勞舅舅先安置他們一家住下,等懷琰醒了以後,再做安排。”林錦嫿爽快道。
    “是。”徐泊山笑了笑,這事兒才算了了。
    等到了晚會上的時候,墨花才帶了人過來了。
    林錦嫿看到半死不活一臉後悔的人,麵色淡淡,不過朗月炎上躥下跳的,也實在討厭,此番定要將他處置了!
    等把齊國內這些牛鬼蛇神都處置完了,才好空出手來,處理其他的事,譬如不知所蹤的弦月。
    幽深的山穀內,花朵開得格外豔麗,好似這裏的所有的植物都比外麵的更加明亮一些,但來人都知道,這裏的每一樣東西都有毒。
    山穀半山腰上,是一座三麵靠山一麵臨著斷壁的巍峨山莊,山莊上書寫三個大字‘百藥閣’。
    “百毒穀中百藥閣,真是諷刺。”
    赫連璟看著這三個字,諷刺笑道。
    清幽淡淡看了他一眼,才道:“很快你也會是其中一員。”說罷,迎著他往裏而去。
    到了最裏麵的密室內,才見一張偌大的冰寒玉床上,躺著一個隻穿著薄如蟬翼般輕紗的貌美女子,而長孫玄隱則是平靜的站在一側。
    他聽到門口的聲響,未曾抬頭便道:“用她一條殘命,換你一輩子,值得嗎?”
    “好似都喜歡問我值不值得。”赫連璟自嘲冷笑,提步進來後,將自己的虎符扔在了一側的桌上:“救她,我這條命就是你的。”
    “若是我要你去殺墨雪呢?”赫連璟淺笑。
    赫連璟眉心猛地擰起,滿是殺意的盯著他:“墨雪不過是個丫鬟,與你的事根本沒有任何幹係!”
    “你知道我要做什麽?”長孫玄隱淡淡淺笑,絲毫不覺得被冒犯。
    “你難道不是要報當年被趕出西夏的仇麽!當初算計了你的,是江太後,與墨雪無關!”赫連璟緊緊握著拳頭道。
    長孫玄隱轉過頭,看著他輕笑起來:“看你們為愛掙紮,真是有意思。”
    赫連璟旋即反應過來,他不過是在試探自己而已,微惱:“你真是個瘋子!”
    “你——”清幽才要開口,長孫玄隱隻是淺笑:“不妨事。”
    說完,他轉身拿了一粒藥丸給昏迷不醒的弦月喂下,才道:“她要留在這裏三個月,這三個月,你去做一件事。”
    “什麽事?”
    “幫齊國攻下錦朝,我要讓江太後早點見到錦朝的皇帝。”他淺淺笑著,溫潤又充滿柔和,可赫連璟卻深深認定他就是個瘋子。
    他看了眼玉床上的女人,冷淡應了聲,轉頭便走了。
    等他一走,清幽卻是不明白了:“您何必還留弦月?她一心想要您死……”
    “她早就不是以前那個聰明的弦月了。”長孫玄隱冷淡說完,便提步走了出去。
    但沒出去多久,就聽人來報,說有人悄悄潛入了百毒穀。
    他一麵在藥房裏慢慢挑著藥,一麵淡淡問道:“何人?”
    “一直在追尋您的人,宮家次子宮亦慎。”
    “是他……”長孫玄隱緩緩挑好藥,給了清幽。
    清幽會意的拿去煎了,長孫玄隱朝外看了眼,淺笑道:“由著他,看看他能在這裏活多久。”
    “是。”那人很快應聲下去了,不過沒多久又回來了,還顯得有些膽怯。
    長孫玄隱見他如此,神色淡淡:“又有人闖進來了?”
    “是。”
    “誰?”
    “宮家的女兒,宮衣魚,不過她才入山穀就被毒蛇咬傷了,現在已經昏迷。”來人道。
    長孫玄隱麵色微動,她居然尋到這裏來了麽。
    宮衣魚是自己偷跑出來的,她被思念折磨的消瘦了一大圈,哪想才入山穀,就被毒蛇咬了。
    “公子……公子……”她意識混沌起來,喃喃念著,直到熟悉的藥香靠近。
    她望著站在眼前的青衣公子,眼淚一下就落出來了,上前抱住他的腿呢喃出聲:“魚兒就知道您會來的……”
    “我若是不來呢?”
    “那等魚兒成了小鬼,再去看公子……”宮衣魚說完,便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一側的人瞧見,望著親自過來的長孫玄隱,道:“可要救她?”
    長孫玄隱沒說話,他望著宮衣魚,總有一種危險的感覺。但她太單純,不夠好看,更不夠聰明。他的所有計劃都是繞著林錦嫿展開的,可林錦嫿不曾給他如此危險的感覺,她卻給了。
    “治好後,扔出去。”他淡淡說完,轉身要走,卻發現自己的衣角被她牢牢抓在手裏。
    他看著她白著臉倒在地上的樣子,淡淡抽出旁人腰間的劍,割斷了衣袍:“扔遠些,我不想再看她入穀來。”
    “是!”那人應下後,立即就抱著她走了。
    長孫玄隱看著自己割斷的衣袍,眉心微擰,卻沒再多說,提步離去。
    清幽很快煎了藥過來,看他站在書房中望著一副女子畫像發呆,那女子明眸皓齒,不是別人,正是林錦嫿,不過她畫裏的打扮卻是一身寶藍色的王妃服製。
    “師父,藥已經喂了。”清幽垂眸道。
    “嗯。”長孫玄隱看著這畫良久,才淡淡抬眼看著他:“齊國現在如何?”
    “很好,錦朝內裏已經耗空了,國破是遲早的事。”清幽道。
    長孫玄隱聞言,眼底才終於溢出些許的笑意來。
    他緩緩走到山莊外,山崖下,是人望而生畏的百毒穀,抬眼看去,是三國交匯之地,三國之景,皆在眼內。
    涼風吹過,吹走白日裏的悶熱,他遠遠望著齊國的方向,眸底笑意更深。
    跟在林錦嫿身側的墨花驀地打了個寒顫,林錦嫿下意識的抬手捏住她的脈搏,道:“小心別染了暑熱。”
    墨花微微瑉唇,點點頭。
    其實她跟林錦嫿接觸最少,這期間她也一直想回到公子身邊去,但她很清楚,公子身邊沒有她的位置,她要忍住不該有的肖想。而且這段時間下來,她覺得跟著林錦嫿這個主子也不錯,最起碼在她身邊時,她不會成日被一股似有若無的痛楚圍繞。
    正說著,高稟從外麵快步走來,道:“娘娘,有大臣跟門口的護衛軍起了爭執,按照您的吩咐,屬下已經讓護衛軍不要過多阻攔了。”
    “很好。”林錦嫿說罷,看了眼還躺在床上的趙懷琰,才起身提步往外而去。
    等她出了院子走了不多遠,就看到大臣們浩浩蕩蕩過來,不下二十個人的樣子,走在前麵的均是雄赳赳氣昂昂,跟在後頭的大多抱著懷疑的態度。
    林錦嫿睨了眼最前頭的,乃是前朝遺臣,如今齊國的一品大員。
    他們過來瞧見林錦嫿時,還詫異了一下,但很快便齊齊跪在了地上,為首的當即諷刺道:“都說魏大人把皇後娘娘打暈了,但現在瞧見,皇後娘娘並不像生病的樣子。”
    “本宮真暈假暈,似乎還要大人你信任的人來做個鑒別,記錄在案,對嗎?”林錦嫿也不動聲色的懟了回去。
    那大臣麵色微青,咬咬牙,才道:“不管怎麽樣,皇上使人殺魏家滿門,已是事實。皇上若是真的不想留我等大臣,直說就是,我等也並非貪戀富貴榮華之人,隻要皇上一句話,前朝的遺臣可以全部卸任!”
    林錦嫿嘴角淡淡勾起:“大人在威脅本宮?”若是他們全部卸任,的確是個問題。一來懷琰沒有時間立即挑出那麽多能用的官員來,二來齊國才建立,縱然現在所有人都臣服,但不穩定的因素仍然存在,換了新的官員,也不一定能處理好以前的事,也會讓人以為懷琰隻是能動武的暴君而已。
    林錦嫿直接點破,但大臣隻笑笑:“微臣人微言輕,哪裏敢威脅皇後娘娘。萬一皇後娘娘嚇暈了,皇上豈不是要殺了微臣滿門?”
    “如此事情就要殺人滿門,我們不若全部辭了官去罷了!”
    後麵有人跟著起哄道。
    林錦嫿瞥了眼那人,淡笑:“依照齊國的例律,鼓動官員惡意辭官,是要是殺頭的。更不必說你們不分青紅皂白,鬧了這好幾日還不知足,如今還來質問本宮的。你們膽敢汙蔑皇上清名,不必皇上動手,本宮便可以處置了你們。”
    “皇後娘娘當真要幹政?難道皇上接下我南疆,是為了給個女人來當女皇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領頭的那大臣大笑出聲,墨花在一側都聽得皺眉了。就算皇後娘娘隻是尋常女子,也沒有他這麽無禮的。
    諷刺完,眾人都以為林錦嫿肯定要發怒的時候,沒想到她依舊是來時的模樣,淡定的很。
    正說著,徐泊山已經過來了。
    眾人看到他來,更是嗤之以鼻,認為他不過是個憑著關係才成為如今的丞相的,更加不放在眼裏。
    徐泊山也是個淡定性子,到了後一瞧那些人的臉色,就知道他們在打什麽主意,隻走到林錦嫿身側規規矩矩行了禮,才道:“娘娘,魏大人已經醒了。”
    底下的人詫異,魏大人,哪個魏大人?
    “眾卿不如聽聽魏大人在麽說,再來評判本宮和皇上如何?”林錦嫿淡淡道。
    “那皇上呢,為何皇上不見我等……”
    “皇上一心為天下百姓祈福,諸位大臣若是有半分信任皇上,皇上也不至於傷心至此,不肯來見。還是隨本宮先去見魏大人吧。”林錦嫿說完,便轉身走了。
    那些人麵麵相覷,外麵都傳魏家人被皇上殺了,難道魏大人還不知情?
    懷揣著疑慮,眾人跟著林錦嫿一路往前走。等繞過好幾處殿宇,才終於到了魏昌如今所住的地方。
    魏昌聽到外麵呼喊林錦嫿來了之時,也不顧身上的疼痛,直接就爬著從床上跌落了下來,等林錦嫿進來了,砰砰就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而後才啞著嗓子哽咽道:“皇後娘娘,您要替草民做主!”
    “魏大人有話慢慢說,還有朝中諸位大臣也想聽聽。”林錦嫿側開身走到一側坐下,那些個大臣們才圍了上來問著魏昌事情。
    還有人以為魏昌是被人威脅了,拉著他道:“魏大人,現在你一定要實話實說,我們可都是拚了命來見你,為你討個公道的,你千萬不要被人甜言蜜語給騙了……”
    “騙我的人是五王爺朗月炎!”魏昌跪在林錦嫿身前,才將之前朗月炎鼓動他來鬧,而後又一劍刺穿他的胸口將他踢落山坡,還威脅他說要殺他全家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說了出來。
    “草民看得出來,皇上一心禮佛……”他並未說出趙懷琰疑似染病之事,隻道:“就在五王爺將我推下山坡的當晚,我的家人便陸續遭人殺了。若不是我福大命大,被巡查的護衛給發現了,隻怕我也要死不瞑目,由人利用,壞了皇上和皇後娘娘的名聲了!”
    他說完,跪伏在地上又是重重的一磕頭,而後才嗚咽的哭了起來。
    一個大男人,如此不顧顏麵在同僚麵前哭泣,讓周圍的人也不得不遲疑了起來。
    “魏大人,你說的,難道是真的……”
    “豈能有假,你看我我的傷口,我難道要殺了我全家,還要殺了我自己來陷害五王爺嗎!”魏昌怒不可遏,直接扯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被血染透的繃帶。
    眾人怔住,再看林錦嫿鎮定的喝著茶,遲疑了一下,紛紛跪了下來。
    “皇後娘娘,這件事……”
    “不必著急。來人。”林錦嫿垂下眸子吹了吹茶,看著清亮的茶湯,心裏也鬆了口氣。殺雞儆猴,一勞永逸,這個機會她不會輕易放過的。
    她掃了眼底下仍舊帶著懷疑又緊張的眾臣,看了眼徐泊山道:“勞煩徐大人,親自帶朗月炎來見。若是屬實,如此惡行,本宮絕不縱容。”
    徐泊山看她如此決斷,心中欣慰,他還擔心她顧及著投降書的事兒呢,現在朗月炎自己親自送上自己的人頭,可就不能怨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