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沒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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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裏忽然就出了這麽多動作,徐家自然也關注上了。
    徐昭昭一早收拾完後,便打算去大勞看看徐程青,畢竟這麽多日過去了,他一直都在大牢裏,也不知過得怎麽樣。
    袁紹這兩日都陪著袁綠衣,她的肚子漸漸大了,京城又不安寧,他放心不下,所以都親自陪著。
    已經是寒冬臘月,早起的時候還下了些雪粒兒,徐昭昭找了條淺青色的披風裹著,便提著熱騰騰的食盒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小姐,您小心這些。”丫環低著頭扶了她上馬車,輕聲道。
    “知道。”徐昭昭與她對視一眼,淺淺抿唇一笑,便提步上了馬車往前去了。
    馬車一路不緊不慢的往前走,走過鬧市區後,便是一條安靜寬敞的大路。
    因為是大理寺附近,尋常不會有百姓們過來,所以在轉過前麵的一個大彎後,基本就看不到人了。
    徐昭昭的馬車前後也就跟了四個侍衛,等她們剛好走到中間地帶,暗處的動靜便大了起來。
    徐昭昭安安靜靜的坐在馬車,心中略有些忐忑,其實一開始墨月來說,有人要對她動手時,她還不信,現在看來,當真是如此。
    “來了!”
    跟她坐在一起丫環打扮的墨月忽然開口,立即就跟徐昭昭道:“徐小姐一會兒自己小心。”
    “放心!”徐昭昭拿出護身的短劍,很是堅決道:“一會兒你們隻去完成皇後娘娘交代的事就行,不必管我,我能保護好自己。”
    墨月朝她笑笑,很快外麵便傳來了兵刃相接的聲音。
    墨月小心的透過簾子往外看,瞧見不遠處那處巷子內隱隱有人影站著,她這才咬咬牙,飛快的往那處衝了過去。
    這些個人,要各個擊破,才有用!
    她飛快往前,那些來刺殺的人發覺她的動作,立即要去攔,但跟在馬車後的侍衛們也迅速殺了上去,而且功夫還不低。
    徐昭昭心裏忐忑著,就等著誰殺過來,但等了半晌,沒等到有人來殺她,反倒是馬車被人駕著走了。
    她驚愕的掀開車簾,看著前頭駕馬的陌生人,抽出短劍暗暗咬牙:“你要帶我去哪兒?”
    “等你去了不就知道了?”那人冷聲說完,轉頭便直接朝她刺了過來。
    徐昭昭險險躲過,這次她可沒再猶豫了,雖然是三腳貓的功夫,但她手裏可還抓著好大一把的藥粉呢!
    她輕哼一聲,藥粉一撒,而後才抽出短劍狠狠刺了出去。
    墨月暫時沒工夫管這裏,她一心往前追著,等看到那巷子裏的人就是陶謀後,才冷冷一笑,提劍殺了上去。
    陶謀也發覺墨月的目的了,轉身快步要走,但還不等出巷子,就被墨月給攔了下來。
    “陶公子既然都親自來了,又何必要走呢?”墨月的劍垂落在地上,慢慢朝他走近時,劍尖劃在青石板的地麵,發出森寒的聲音,仿佛地獄的催魂聲。
    “你們早就料到我會有此一招?”陶謀忽然反應過來。林錦嫿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刺激弦月,逼她從暗處伸出手來,然後林錦嫿才好一網打盡!
    好一個小打小鬧,她這心思當真是細膩,居然把人心都猜得這麽準!
    墨月冷哼一聲:“你們的行動有何難猜的?”她說罷,不再跟她多費唇舌,看到周圍已漸漸有人圍過來,直接就將劍抵在了根本不會武功的陶謀心口。
    徐昭昭在馬車上將那人給踹下去後,才發現馬車已經到了大理寺門口了,新任大理寺卿鄭大人也親自迎了出來。
    鄭穹一瞧見她,便問道:“徐小姐,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快,鄭大人快帶兵過去!”徐昭昭忙道。
    鄭穹看到她著急的樣子,也不多說,立即就召集了府內的衙役們全部跟了出來,到時,剛好墨月拿下陶謀。
    此時的林府內,林錦澄接到陶謀已被抓的消息時,心裏一直壓著的大石頭才算是放下了。
    他從外間進來,在隔間裏把身上烤暖和了,才走到裏屋。
    瞧見王汝嫣已經醒了,正坐在床邊喝藥,不時還難受的皺起眉頭,他覺得心疼不已,立時上前輕聲道:“可好些了?”
    “好了許多,叫你們擔心了。”王汝嫣看到站在門口的她,淺笑起來。
    臉色仿若半透明一般,帶著散不去的憂愁,眼底卻也有濃濃的愛意,她知道她的夫君真心疼愛她,而她也深愛著他。
    林錦澄走到床邊來,接過一側丫環手裏的藥碗,又將她們都打發了下去,才親自吹涼了藥一勺勺喂她,等喂過後,又立即拿了一枚糖糕來給她,這才算解去了嘴裏的苦味。
    王汝嫣輕笑,想起最近丫環在耳邊嘮叨的事兒,還是問了問他:“聽聞府裏來了個姑娘?”
    林錦澄見她主動提及,上前拉著她微涼的手,無奈笑著點點頭:“這姑娘的蹊蹺,想來你也知道了。”
    “嗯,聽丫環們說了。”
    “她們就知道成日的嘴碎,你心思重,與你說這些做什麽。”林錦澄提起來便一股惱怒,王汝嫣本就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尤其是當初那些事發生之後,她就越發的如此了。
    王汝嫣笑著安慰他:“我沒多想什麽,隻是覺得,如今這多事之秋,忽然出現這麽個姑娘,會不會有問題?”
    林錦澄點點頭:”我也覺得蹊蹺,所以已經命人去查了,但還沒人來回稟,也不知結果如何。當年父親對於死胎一事很是虧欠,所以如若這個姑娘的疑點沒那麽大,我擔心爹爹當真會極為疼愛她。“
    王汝嫣聞言,隻虛弱笑笑:“若當真是的,要補償自是沒問題,隻是齊國才建立,我見錦嫿,尋常看著倒是與以前一般,悠閑自在的模樣,但她才是要想的最多了,裏裏外外的事兒她都要考慮,這件事若是不能確定,是不是勸勸父親,那姑娘暫時便不要認回來。”
    “這……”
    “我知道這樣的話你們不愛聽,但錦嫿好,你們才能好,我隻能當這個壞人。錦澄……”王汝嫣深深看著他,道:“我幫不了你們什麽,時不時還要拖後腿,所以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們會跟我一樣後悔,所以便是要認回這個姑娘,也要等年後再說……”
    林錦澄看著她又是擔憂又是謹慎的樣子,上前輕輕將她攬在懷裏,淺笑:“放心,我會照你說的做的,即便她真是當年那個被棄的女嬰,也沒有讓她越過錦嫿的道理。”
    王汝嫣嗅到他身體上淺淺的香氣,才揚起唇角微微笑了起來。
    在墨月回宮複命時,林錦嫿才終於知道林家多了個陳阿妙的事,但墨月知道的也不詳細,隻因為聽林府的下人們提了幾句。
    “說是跟你生的極像,隻是臉上有一塊很大的胎記。而且還聽說,將軍提過,您曾有一個雙生姐姐,不過生下來就死了,將軍現在懷疑這位陳阿妙,就是您的那位雙生姐姐,不然不能解釋為何她與您長得如此之像。”墨月道。
    林錦嫿聽著這話,總覺得奇怪的緊。
    她想了想,才道:“這件事你先尋人盯著,而且既然是產婆說的死胎,便立即叫人去查查當年那產婆,若是還活著,帶回來見我,可若是被人給殺了的話……”
    林錦嫿眸子危險眯起來,敢冒充她的親人去欺騙爹爹的感情,簡直不可原諒!
    墨月連忙應下。
    走時,一向利落的她還有幾分遲疑。
    “在擔心常青?”林錦嫿問她。
    “嗯,他被關在地牢,由江太妃看著,奴婢總擔心會出事……”墨月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她跟著林錦嫿這麽久,也學了她幾分脾氣,加之本身不是扭捏的人,既然喜歡常青,她就不藏著掖著了。
    林錦嫿看她如此坦蕩,跟著笑道:“再傳老太後的口諭,召江太妃入宮。若是不來,便以違抗聖諭為由,直接抬進來。”
    墨月聞言,立即跪下給她行了禮:“多謝娘娘成全!”
    林錦嫿淺笑,哪裏全是為了她,此番叫江太妃進來,可也還要處置長孫祁燁的事兒呢,也不知現在她辦的全城選妃,江太妃是否滿意。
    “陶謀你暫時先秘密看押起來,他我還另有用處。”林錦嫿又道。
    “是。”墨月連忙應下,這才轉頭走了。
    等她一走,翠嬤嬤才端了湯來,笑眯眯看著她道:“皇後娘娘,您最近也乏了,喝點湯醒醒神吧。”
    說起乏,林錦嫿起身動了動,朝窗外看了看,外麵的地麵上已經落了微微一層白雪了。
    她想到這麽輕易抓到了陶謀,皇上又控製住了赫連璟,心情好了不少,才叫了阿寶來,一起到院子裏收集新落下的雪,準備煮茶了。
    雪花慢慢落著,一片又一片,林錦嫿領著幾個丫頭從東宮搜尋到西宮,要就要那些落在未敗的花朵上的雪,這樣煮出來的茶才香,宮裏也難得有了歡聲笑語。
    老太後這會兒醒來,聽到外頭的笑聲,想起身動一動,但發現半邊身子都沒知覺了。
    她以為是睡著壓麻了,皺皺眉大喊:“來人,快來人!”
    一直伺候的太醫很快過了來,瞧見她這緊張的樣子,問道:“太後,您有何吩咐?”
    “哀家半邊身子怎麽動不了了?是不是被人給下毒了?”她下意識就到。宮鬥了一輩子,日日夜夜,腦子裏就隻有爭,隻有鬥,所有的一切她都相信是爭鬥的結果。
    但她才滿腹懷疑的問完,太醫便尷尬的搖搖頭,道:“您如今半邊身子動不了,是因為中風了。”
    “什麽?”
    “太後娘娘,不可大怒,否則另外半邊身子也……”
    “閉嘴!不可能的,哀家身子一向好,怎麽會忽然這樣,肯定是你們對哀家用毒了,肯定是這樣的!”她大罵起來,抬手要去砸東西,但一麵又動不了,動作起來極為的狼狽。
    她現在才心慌起來,她一直高高在上對人頤指氣使,怎麽能忍受自己已經成為徹頭徹尾的失敗者由人利用呢?
    “未野呢,把他叫來!”
    “太後,賢郡王已經得了皇上聖旨,要去西南了,此番可能正在郡王府收拾東西。”太醫如實說完,老太後氣得心裏一陣絞痛,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林錦嫿此時就站在院子外麵,聽到她這些話,心裏反而釋然不少。
    如今她沒有了害人的能力,也不過是個可恨但又可憐的老婦人而已。
    負責如今打理慈寧宮的管事嬤嬤這會讓上前來,諂媚的笑了笑,才行禮道:“娘娘,如今太後可算安寧了,您放心,奴婢往後一定好生伺候著。”
    林錦嫿隻看了她一眼,才跟旁人道:“以前伺候太後的寧嬤嬤呢?”
    “您問她做什麽?當初您撤換了慈寧宮的下人後,奴婢擔心她仗著在太後身邊伺候這麽些年,對您不敬,便想法子調到浣衣坊去了,如今這寒冬臘月的天兒,她又不曾做過粗活的,想必手都被凍得裂開了吧……”
    這嬤嬤討好似得還要說,林錦嫿卻微微擰起了眉頭。
    她能保證懷琰現在隻娶自己一個,那往後葡萄長大後呢?他會娶幾個,等自己垂垂老矣,會不會也有這等刁奴,越過自己的本分,而為了討好某個人擅作主張幹些欺淩之事?
    她想了想,看了眼那嬤嬤道:“往後,這慈寧宮交由寧嬤嬤掌管,慈寧宮的一應用度還是遵循太後的份例,太後畢竟是太後。”說罷,便提步去了。
    隻要看住後老太後別再作妖就行了,不過現在她想必也作不了了。
    出來後,林錦嫿看著采好的雪,心裏舒暢了些,沿著朱紅的高牆低著頭慢慢踩著來時的腳印笑著回去了。
    就在她回去的路上,轉角的地方便有人剛好走過來。
    赫連璟看著那一身華服但形容仿若少女般的林錦嫿,眸光深了深。
    “朕當年一心扶你坐上雲水間副閣主的位置,允你一腔癡心跟著弦月,事到如今,你可後悔?”趙懷琰隻看著林錦嫿離去的方向,轉身往宮外走。
    “後悔能有用嗎……”
    “起碼你還能懸崖勒馬。繼續下去,弦月一定會死在朕手裏,你應該也很明白。朕知道她現在就在京城中,之所以還沒殺她,也不過是因為她跟長孫玄隱有所糾葛,所以才留她一命而已,不代表朕是非她不可。朕要殺她,易如反掌。”
    赫連璟聞言,倒是不多擔心。
    弦月的生死,自己的生死,他都不在乎了,也不想變得清醒,來看清他現在所做的事到底是對還是錯。
    “朕知道你一腔赤誠,當初在山寨,你曾還說過,要做武林盟主,名揚天下。”趙懷琰一麵往前走,一邊道。這諾大的紫禁城都被白雪覆蓋著,冰冷又純淨,讓人一眼望去,心裏都幹淨起來。
    赫連璟腳步停下,沒有繼續跟著他走,腦子裏卻浮現出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來。
    他看著趙懷琰依舊未曾停下的背影,聲音大了些:“皇上是覺得,現在我還有退路嗎?”
    “有沒有,你自己知道。”趙懷琰頭也沒回,隻道:“你若是想清楚了,紫禁城你隨時可以出去。若是沒想清楚,便就在這兒站著吧。不然下次再見,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赫連璟沒說話。
    他抬起頭來,望著這雪花飄落的天,寒風呼呼刮著,落在他越發堅毅的臉上。
    他也恍惚了。
    這一生都圍著弦月在打轉,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有所謂的退路嗎?
    雪簌簌的落,到了晚上的時候,雪花更大了些,林錦嫿卻在這時候收到了宮外送來的禮物,是長孫玄隱讓在宮外的墨月送來的,一個木匣子裏,放著一枝梅花。
    “梅花……”林錦嫿看著寒香欲透的梅花,想起自己造謠他是采花大盜一枝梅,淺笑:“他那個辛夷小師妹定是有了好主意了。”
    “娘娘,他之前藏身的梅園已經被官府給查抄了,今兒晚上有人來報,說有一輛馬車闖出了城去,沒抓到人,但那馬車過去時,留下了一地梅花。”墨月道。
    “他暫時離開了。”林錦嫿將這支梅花放下,淡淡道:“當真是個捉摸不透的人,不過他不管是逃走還是另有計劃,你都尋人盯著,找到計劃,殺無赦。”
    林錦嫿說得極為平淡,因為她知道派底下那些人要去手刃了長孫玄隱的機會幾乎為零,既如此,那就隻有等著他的目的慢慢浮出水麵了。
    “是。”
    “江太妃還是沒請來?”林錦嫿又問道。
    “是,推說重病,出門就能死的那種。”墨月提起這事還有些氣,這江太妃,關鍵時刻居然如此的不磊落。
    “罷了。”林錦嫿道:“過幾日便有使臣到了,到時候皇上要安排去西山圍獵,那個時候她一定會去的。”
    “西山圍獵?”墨月有些擔心。
    林錦嫿卻是狡黠一笑:“現在朝中有些大臣不好動手,便隻能用些特殊的法子逼他們動手了。清除一波烏合之眾,朝中也要幹淨些。”
    墨月聞言,也跟著放鬆笑起來。
    晚上的時候,趙懷琰放下政務回來一起用晚膳了,林錦嫿特意把其他人都打發了出去,隻留了相熟的人,在不大的側殿裏叫人支起了熱騰騰的湯鍋子。
    她跟趙懷琰一個,墨風幾人在下首支了一個。
    葡萄和酒兒則坐在搖籃裏,眼巴巴的朝林錦嫿看。
    林錦嫿笑眯眯的看著兩個小胖墩,燙了塊肉便美滋滋的放在嘴裏,饞的酒兒咧著小嘴,口水嘩嘩的就流出來了。
    “叫娘親,娘親就給你嚐嚐。”林錦嫿逗弄酒兒。
    酒兒黑漆漆的眼珠子,看著她的肉,又看看她發出的聲音,含含糊糊的竟就喊了個‘娘’字出來,雖然不清晰,但隱隱能辯出這個字了,林錦嫿樂得不行,忙讓乳娘給她上了一碗極品羊奶。
    酒兒來者不拒,咕咚咕咚兩口下肚,一側不聲不響的葡萄竟是一張嘴,就喊出了‘娘親’二字來,驚得滿屋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趙懷琰也難得抱起了他,道:“葡萄,喊父皇……”
    “娘親……”葡萄奶聲奶氣的重複,樂得林錦嫿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好生獎賞了他一碗羊奶才算完。
    屋子裏其熱融融,翠嬸兒伺候在一側,不禁想起當初初見皇後娘娘時,她那公子的模樣,也是尤愛在這冬日裏支起個湯鍋子美滋滋的吃著,如今一眨眼,竟是一年多過去了。
    不大的側殿裏,縈繞著飯菜的香氣,讓人垂涎欲滴,惹得沒能進來的宮女們都羨慕不已,而皇後娘娘愛吃湯鍋涮肉的消息,也很快不脛而走,傳得大街小巷都是了,京城很快便掀起了一頓湯鍋熱。
    “這個皇後娘娘倒是個識貨的,還好,此番我們蒙古給她帶了極品的牛羊肉來!”
    此番駐紮在京城外不遠處的一座驛站裏,眾人圍著此番來朝賀的人,笑眯眯道。
    其中一個年輕俏麗梳著滿頭漂亮小辮子的少女得意揚起下巴,一腳踩在一側的凳子上得意的拍拍胸脯子:”那是自然,我蒙古的牛羊肉,本就是世上最好的,尤其是皇家禦貢的!”
    “寶珠,你溫柔些,都說齊國的男人喜歡溫柔小意的女子,你還跟在草原上一樣粗野,萬一嫁不出去怎麽辦?”一側梳著滿頭小辮子的高大男人笑道。
    “大哥放心,為了我蒙古的將來,我就是綁也要綁個男人回去的。他們齊國男人不是信奉生米煮成熟飯嗎?到時候我辦了他,我看他還敢不娶!”寶珠公主豪氣道。
    巴圖無奈搖搖頭,要是他妹妹是個男孩子就好了,這樣豪氣幹雲的女子,在齊國怕是不吃香啊!
    不過也罷,反正是來和親的,若實在不行,他也隻能考慮考慮,犧牲自己……
    寶珠看他唉聲歎氣,自己倒是不多擔心,傳聞齊國的皇後娘娘,那也是走南闖北還打過仗的,這樣的女子也能成為皇後,還得皇帝獨寵,她就不信自己這樣的沒人喜歡!
    兄妹兩又說了會兒話,才去歇著了。
    第二天天不亮,使團就開始啟程入京了。
    得到消息的弦月此時正在自己的院子裏,現在她已經亂了方寸。
    “陶謀沒回來?”
    “應該是被抓起來了。”一側的侍女道:“公主,此地已不安全,不若您也學定王的,早些離開吧。”
    “他一個懦夫,成日為了個女人打轉,關鍵時刻竟逃走了!”弦月冷嗤一聲,她算是知道長孫玄隱的目的了,但她想不通的是,他既然那麽喜歡他的小師妹,為何要把她小師妹的臉變成另一個人的樣子,還把她送去別的男人身邊?他到底圖什麽?
    侍女沒出聲,說來,赫連璟不也一直圍著公主打轉麽。
    但侍女沒敢說出來,隻道:“公主,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現在他們把身邊的人防範的這麽緊,我還能怎麽辦?長孫祁燁呢,今天的藥給他喂下去了嗎?”
    “已經喂下去了。”侍女點頭。
    “那就好。”
    “可是公主,據陶謀所說,咱們這兒也早被盯上了,您現在對穆王動手,會不會逼急了他們……”
    “若是逼急了才好呢,我早已經等的不耐煩。聽聞此番蒙古使團入京,會跟他們一起去西山圍獵?”弦月冷淡道。
    “是。”
    “很好,去準備一下,我要見那蒙古的使臣!”弦月轉過身,看著銅鏡裏自己的臉。
    上次受傷,雖然廢了一雙腿,但她這張臉依舊姣好,她不信男人會無動於衷。
    但事實證明,她還真的想多了,這位巴圖王子,偏就不喜歡那些世俗人眼裏認為生的極妖孽好看的那種,就連林錦嫿在他眼裏,也是美則美矣,卻隻可遠觀,反倒是她身邊圓臉圓眼睛,最近還有點發福的阿寶,在他眼裏便是驚為天人的存在,仿若那草原上剛長出細嫩新毛的小羊羔似得,綿綿軟軟,白胖的可愛。
    阿寶今兒伺候著林錦嫿接待使臣時,就老覺得這男人在時不時看自己,看得她一張小臉都羞紅了。
    林錦嫿此刻坐在上首的位置,底下是林麓之和徐泊山,還有幾位重要的大臣。
    “此番蒙古過來,可給我們大齊皇帝帶了禮物?”
    禮部的官員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側的大臣便急急開口了。
    林錦嫿一瞧,當真是前南疆的人。
    當初辭官去了一批,不肯辭官的竟還是這樣冥頑不靈麽?
    巴圖聞言,心裏略有些不大痛快,但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很快叫人抬了東西上來,尤其把用冰鮮保存的牛羊肉搬了來,笑道:“得知皇後娘娘喜歡嚐嚐鮮,此番來,特意備了些蒙古最極品的牛羊肉,還請皇後娘娘不要介意。”
    “你把我大齊皇後當成什麽了?就這麽些牛羊肉你也好意思拿出手?”方才那大臣又大聲說起來,似乎都沒看到林錦嫿略冷下來氣勢一般。
    林錦嫿眸底微涼,剛要開口,坐在巴圖身側的寶珠便忍不住怒站了起來:“你們皇後都沒開口,你插哪門子的嘴?你是皇後,還是上首坐著的那位是皇後?”
    巴圖忙去拉扯妹妹,那大臣麵色微青,想要繼續開口,便聽林錦嫿微涼的聲音傳來了:“左大人想坐本宮這皇後的位置,不若本宮起身,把這位置讓給你可好?”
    “微臣不敢。”那大臣自然聽出林錦嫿是在揶揄他。
    “不敢?方才左大人膽子不是挺大的嗎,代替本宮都說了那麽多話了,渴不渴?來人,給左大人多上兩壺茶來。”林錦嫿直接道。
    旁邊的人聽著,頓時忍不住偷笑起來,徐泊山這時候才道:“左大人,你最近不是總說不舒服麽,今兒便不要勉強了,下去歇著吧。”
    “我……”
    “準了。”趙懷琰當即道。
    那左大人麵色微白,看著堂上堂下的嘲諷,暗暗咬牙,才灰溜溜走了。
    等他一走,巴圖才小心翼翼的看著林錦嫿和趙懷琰,道:“皇帝陛下,皇後娘娘,我們此番當真不是有意折辱……”
    “本宮明白,本宮很喜歡你們送來的東西。”林錦嫿淺淺一笑,阿寶便會意的上前端上了個盤子,是林錦嫿提前準備好的賞賜,一顆極罕見的夜明珠,和一塊雕刻著雄鷹的玉佩。
    雄鷹代表著草原,也是當今蒙古族的族徽。
    巴圖看到這塊玉佩,心也定了下來,知道是沒有得罪皇帝皇後的了,這才安了心。
    接下來說的話,無非都是些客套話了,但看得出來蒙古此番朝貢的誠心很足。
    就在宴席將近散了的時候,林錦嫿幾番要請來宮裏的江太妃,居然這會兒自己來了。
    林錦嫿讓人送了巴圖和寶珠去驛館休息,這才見了江太妃。趙懷琰沒在,他不想見,林錦嫿走時,他還道:“她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之所以留著她,無非是投安撫西夏投降兵民的心罷了,朕與她的母子情分早已盡了。”從她開始露出真麵目,從她開始不折手段,趙懷琰便隻當生母在十幾年前便過世了。
    林錦嫿知道他心裏的陰霾,即便強大如他,堅毅如他,在親人這一塊,他永遠是千瘡百孔的。
    林錦嫿回到自己的宮殿,見到江太妃時,她一身素錦長衫,黑白兩色的錦繡,顯得人尤為的優雅端莊。
    再見她,依舊是曾經的美貌婦人,但頭發白了大半,眼角也刻滿了深深的皺紋。
    美人在骨不在皮,林錦嫿覺得,她身上已經沒有當初那股優雅從容的韻致了。
    “太妃此番入宮,是因為穆王婚事吧。”林錦嫿直接越過她到上首坐下,淡淡叫人伺候上茶水來,再沒多看她一眼。
    江太妃見她一副等著自己請安的模樣,就知道她早已沒把自己當做懷琰生母,當做她的婆婆了……
    她淺笑:“既然皇後娘娘知道,臣婦……就不多說。”她提及‘臣婦’二字時,尤為加重了這二字。
    林錦嫿放下茶盞,淺笑:“太妃是有了合心意的姑娘?”
    “臣婦覺得,今日來的寶珠公主便不錯。”
    “是嗎,穆王殿下也是這般認為的?”林錦嫿隻當做不知道長孫祁燁的事一般。
    江太妃微微皺眉:“穆王他……”
    “本宮現在不輕易替人賜婚,便是本宮親自給穆王招親,那也是要招穆王滿意的。如今太妃都開口了,本宮不好拒絕,但穆王可否願意?”林錦嫿慢悠悠說道,便是這慢悠悠的語氣,成功激起了江太妃心裏的不耐煩。
    她略冷淡道:“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本宮不管什麽父母之命,隻要穆王同意,這婚事本宮就能做主,不若這樣,太妃明日得空,帶穆王殿下入宮一趟吧。不然後日西山圍獵,我朝人才輩出,寶珠公主若是看上了其他男子,本宮便也不好做那棒打鴛鴦的惡徒了,你說是不是?”林錦嫿依舊輕聲笑著。
    江太妃牙關更緊,這算是什麽道理,她明擺著就是故意要逼自己把祁燁帶來吧!
    兩人正在對峙間,乳娘忽然從裏間走了出來,急急道:“娘娘,太子出事兒了!”
    “出了何事?”林錦嫿立即站起身來緊張問道,乳娘臉色微白,緊張的話都說不清楚了。林錦嫿知道孩子就在隔間玩,幹脆快步往裏去了。
    江太妃皺眉,看她進去,想了想,也跟著進去了。
    等林錦嫿到裏頭一瞧,才知道原來是葡萄因為好奇,抓了個糖糕塞嘴裏,結果噎著了。
    林錦嫿迅速取了水和銀針來,好一通忙活,竟是疏忽了江太妃也跟了進來。
    墨風倒是留了神小心盯著,但坐在暖榻另一側的酒兒卻被這陣仗嚇到了,扁著小嘴就抽抽搭搭哭了起來。
    江太妃正冷冷瞧著林錦嫿焦急的樣子呢,便覺手上一軟,轉頭一看,便見個白白胖胖的小姑娘正淚眼汪汪的看著自己,扁著小嘴好委屈的模樣,而自己手心傳來的柔軟觸感,正是她在抓著自己的手。
    “抱……”
    乳娘緊張的都說不出話了,一群人都圍著現在被噎住的葡萄,所以酒兒看來看去,站在床邊的也就隻有江太妃了。
    江太妃聽著她這軟糯的聲音時,一瞬間的觸動是真的。
    長孫祁燁生下來時,她不曾管過,但當年跟錦朝皇帝相愛生下懷琰時,她也是將孩子疼到心裏的。
    她看著此刻的酒兒,竟一瞬間覺得愛憐和愧疚起來,仿若十幾年壓抑的情緒就要宣泄而出,直到墨風急急過來將酒兒抱了過去。
    “江太妃,公主還小,不懂事……”
    “那你就看緊她。”江太妃的麵色一下子變得冷清,轉過頭去看了眼哇哇直哭的葡萄,手心微緊,轉身便離開了。
    出宮時,她的心情很複雜,她還記得初入宮時的懵懂和開心,也記得跟皇帝相愛後的喜悅和悲傷,也清晰記得,被所愛之人背叛然後殺死時的屈辱和萬箭穿心。
    這種種感覺交織在一起,酸甜苦辣,苦卻大過所有。
    所以她鐵了心要追求權力,在權力的漩渦裏掙紮,今生她成為不了人上人,如何甘心這麽多年的隱忍壓抑!
    出宮時,她腳步微微停了停,轉頭看去,似乎還能看到金鑾殿那飛起的屋簷。
    “皇帝一直在批閱奏章?”
    “底下的人是這樣說的。”蘭姑輕聲道。
    “說到底是不想見我這個娘罷了,跟他父皇一樣,無情之人。”她冷漠說罷,想起方才手心的那溫柔的觸感,眉心微擰,直接提步離去。
    她出了皇宮後,林錦嫿這廂也處理好了。
    葡萄嘴裏的東西都清理幹淨了,林錦嫿又嚴肅的訓了一頓乳娘,囑咐旁人多看著些,這才親自抱著哭累了的葡萄回去哄著睡了。
    等哄完葡萄,才發現酒兒居然委屈的趴在墨風懷裏,平日裏的活潑勁兒也不見了,蔫蔫的的樣子叫人心疼。
    “這是怎麽了?”乳娘要上前去抱酒兒,但立即被酒兒抗拒了。
    林錦嫿微微一頓,想起方才所有人都圍著葡萄沒管她,她還記得方才還聽到這孩子的哭聲了……
    她跟乳娘道:“你去照看太子吧,再不許發生這等事了,公主本宮親自照顧,遲些你再來接她。”
    “是。”乳娘立即誠惶誠恐的應了。
    等她走後,林錦嫿這才上前,朝酒兒伸出手淺笑道:“酒兒乖,娘親抱著你去玩雪好不好?”
    酒兒不懂玩雪是什麽意思,但‘玩’這個字她聽得明白,很快就乖乖跟林錦嫿伸開了雙手。
    林錦嫿笑著把敦實的她接到自己懷裏,抱抱這軟綿綿的小胖子,跟她笑鬧了好一番,等她睡著了,這才發現江太妃不見了。
    “江太妃自己走了。”墨風將之前的事兒說了,才道。
    “酒兒要她抱?”林錦嫿垂眸看著趴在自己胸口已經睡著了的女兒,淺笑起來:“你倒是個招人喜歡的。若是她能因為你,放下執念就好了。”
    “奴婢看著……可能性不大。”墨風道。江太妃看酒兒的目光是極複雜的,若不是自己及時上前將酒兒抱起,怕就連江太妃自己都不知道會對酒兒做出什麽來。
    林錦嫿微微歎了口氣,等乳娘來了以後,才把酒兒交給了她。
    等她一走,才輕聲道:“後日的西山圍獵,江太妃和弦月肯定會有動作,準備好,到時候……可能要對弦月下狠手了。”若是她還不珍惜現在的能好好活著的機會,也別怪她心狠手辣了。為了家人和孩子,她即便墮入十八層地獄,也絕不回頭!
    墨風應下,但也猜得到,接下來,必然要是一場腥風血雨了。
    如此也好,早些結束,皇後娘娘也能早些安心,跟皇上好生過日子。
    想到這裏,她便立即下去安排了。
    等她走後,林錦嫿也沒閑著,很快便去見了被抓住的文淵。
    老太後為了換回慈寧宮,抖落出這個人來,身上定還有沒挖掘的價值,譬如忠心耿耿的他,到底是聽了誰的命令,當初偷偷拿出玉璽,到底是要做什麽,這些她都要問個清楚!
    文淵此時就被關在皇宮某處私密的地牢中,等到林錦嫿來時,他卻仿佛早就做好了準備一般,就等著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