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易容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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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孫玄隱此番病後,竟是許久未醒來,苦蓮小心照顧著,還要提防林錦嫿靠近,可謂煞費苦心。
    天兒很快暖和了起來,林錦嫿穿著一身素色的長裙從竹屋出來後,還是不死心想要逃走,可林子附近她能看的都看過了,根本沒有路,更被說周圍還有食人穀的人在了。
    她一路走到溪邊,等找到她常坐的地方,才走了過去,舒服的坐在那塊光滑的大石頭上,背靠著大樹,難得愜意的鬆了口氣,現在有陽光落在身上,很是暖和。
    山林間不時有鳥兒在啼叫,很是悅耳,隻可惜她想要的人不在身邊。
    就在她眯著眼睛打算歇會兒再回去時,便聽得附近有壓低了的聲音傳來。
    “就是那裏嗎?”
    “對,穀主就是看上了那個很好看的男人,咱們把他帶回去,她一定很高興!”
    兩個女子窸窸窣窣的說著話,林錦嫿眉梢微挑,敢情是有人看上長孫玄隱了?她是不是可以借機逃走?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一動不敢動,小心的等著。
    沒多會兒,就見兩個穿著褐色衣裳略顯粗壯的女子從林子裏走了出來。
    她們小心的往前走,邊走還邊道:“這林子裏到處都是毒,小心些。”
    “我知道。”才說完,兩人腳底下便踩著了什麽,忽然嚇得輕呼一聲,扭頭就跑了。
    林錦嫿不確定她們是不是食人穀的人,但看她們逃離的方向正是小溪上遊,難不成那個位置有人?就算是食人穀的人,下遊說不定定也有出口。
    若是這樣的話,她順著下遊離開……
    “下遊是百丈深的峭壁,據說沒人下去過,下去了隻怕也上不來。”
    苦蓮的聲音忽然在她背後響起。
    林錦嫿立即轉身看去,便見苦蓮正背著個藥筐。
    她笑道:“你怎麽出來了,不怕你師父被人給搶走嗎?”
    “就憑他們?”苦蓮的不屑溢於言表,扭頭去她們方才所在的地方,俯身便撿起一條蛇來,笑道:“她們什麽時候不怕這大蛇了再說吧。”
    “她們是食人穀的人?”林錦嫿起身跟在他後麵問道。
    “我不告訴你。”苦蓮看也不看她,林錦嫿卻將重新製作好的笛子放在了他跟前,笑彎了眼睛:“告訴我,我便教你如何驅使百蟲。”
    苦蓮心動了,咬咬牙看著那笛子,再看看林錦嫿笑眯眯的樣子,想了想,又朝她哼了一聲:“女人都是騙子!”說完,扭頭就回去了,隻冷冷道:“師父已經醒了,要見你,你要想離開這裏,就早點回去見他。”
    林錦嫿微微一怔,如此說來,長孫玄隱良心發現要放自己走了?
    這樣一想,她很快便跟了上去。
    到時,長孫玄隱已經換好衣裳起了身,依舊是一身幹淨的墨衣長袍,青絲隻用木簪挑了兩縷挽在身後,看起來溫潤雅致,手裏又拿著他雕刻的小工具,在雕刻的簪子。
    林錦嫿走近了一瞧,那簪子又是女式的,笑笑:“送給我的?謝我沒乘人之危殺了你?”
    “你想殺,不過是殺不了而已。”長孫玄隱說罷,看了看苦蓮,苦蓮會意,上前取了一碗藥來,放到林錦嫿跟前,道:“師姐,喝了這碗藥,師父便帶你出去。”
    林錦嫿聞著傳來的藥味,便知裏麵摻了毒藥。
    她淺淺一笑:“既然想殺了我,何不早些動手。”
    “這些毒殺不死你,你若想活著,便安分些,興許我死在你前麵,你還能回去。”長孫玄隱笑開。
    他既不想林錦嫿死,也不想她回去壞了辛夷的事,隻能如此了。
    “我若是不喝呢?”
    “不喝,就隻能我親自動手了。”長孫玄隱頭也沒抬。
    林錦嫿麵色微沉,看著苦蓮的藥,到底是喝了下去。
    但藥才喝完,她便發現渾身都燥熱了起來,尤其是臉上和喉嚨。
    她身子微微一晃,險些倒在地上,還是長孫玄隱將她接住,才將她放在了一側的竹椅上,笑道:“別害怕。”
    “你要做什麽?”林錦嫿問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十分的嘶啞而且陌生。
    “本想讓你忘了過去,但想了想,還是沒有選擇如此,如今是我力所能及的最好選擇,阿慕,別擔心,睡一覺,我們便離開這裏了。”長孫玄隱望著她淺淺笑開。
    林錦嫿看著一側苦蓮看向自己時驚恐的眼神,也能感覺到臉上仿若刀子劃過般的痛苦,到底是沒再說話,直接便暈了過去。
    苦蓮看著她的臉,看著她慢慢變得全白的頭發,整個人都蒙了:“師父,師姐她……”
    “這是為她好。”長孫玄隱微微俯身,抬手輕撫她的長發,淺淺笑起來,溫柔而帶著苦澀:“今晚啟程離開。”
    “但是外麵全是要殺世界和師父的人……”
    “我們便是不走,他們也會尋來的。”長孫玄隱說完,才站起身來,看著天上那柔白的雲和碧藍的天空,長眸微微眯起,這一場博弈,耗費了他十幾年的心血,辛夷,欠你的,我都還給你了,往後的路,你便自己走吧。
    夜深,沉寂中的森林終於有了動靜。
    長孫祁燁看和前麵帶路的本地人,道:“這林子尋常不曾有人過來?”
    “極少有人來,這裏有食人穀的人。但食人穀的人雖然吃人,可最怕毒蛇,公子放心,我身上背著的,就是咱們番邦最毒的蛇,他們不敢過來的!”帶路的人信誓旦旦說完,便繼續帶著他往前去了。
    長孫祁燁看了他一眼,沒再多問。
    之前他懷疑長孫玄隱便躲在這林子裏,所以才叫了人來一探究竟,卻沒想到這林子居然這麽大,而且裏麵進還有食人穀這樣恐怖的存在。
    說起蛇蟲鼠蟻……
    他死死咬牙,握緊腰間的佩劍,卻不知另一行人走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等他終於找到了那林間竹屋時,食人穀的人也來了,而且比他先到。
    “居然跑了!”
    一身藍色緊身衣描著烈焰紅妝的女子來這兒一瞧,便大怒起來:“他說過等事情辦完就會嫁給我的,他竟然跑了,這個臭男人!”
    “穀主,您就是太輕信他了。”
    “就是,紅菱,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旁邊的人七嘴八舌的勸著,名喚紅菱的藍衣女子卻一眼察覺到了已經到了竹屋外的長孫祁燁。
    看到長孫祁燁的瞬間,她恍然回過神來,直接抽出背後鋒利的大刀,陰冷笑起來:“你也來找這個男人?”
    “他們人呢?”長孫祁燁一見她這奇異的裝扮,和身邊那帶路人緊張的拿出毒蛇盤在脖子上,就知道這人必定是食人穀的人物了。
    “我還想問你們,那個臭男人跑到哪裏去了,騙了我的心,又拋棄了我,等我找到他,一定要把他的心髒挖出來生吃了!”紅菱陰暗一笑,提刀就朝長孫祁燁殺了過來,長孫祁燁卻趁機一劍挑起那毒蛇朝她們拋了過去,果真,那些人連連倒退三步。
    趁著這個空檔,長孫祁燁立即帶著人閃身進了林子裏。
    紅菱看著這個男人也跑了,氣得大吼一聲,提著大刀將這院子裏的東西砍得七七八八就要走,卻忽然看到門口的木樁子上居然還放著一支才雕刻好的木簪子,簪子上的花便是紅菱花,是那個臭男人給自己的!
    她臉瞬間一紅,捏住簪子哈哈笑出聲來:“臭男人,你敢跑,天涯海角老娘也要把你抓回來!”說完,領著人就氣勢洶洶的走了。
    等他們走後,長孫祁燁才閃身進了那屋子,四處搜尋了一番,找到放一支放在枕頭下斷裂開的玉簪,那是林錦嫿的,他認得。
    “他們之前果然在這裏!”長孫祁燁心中欣喜,因為他知道他並沒有找錯方向,而且也能確定她還活著,至於方才那瘋婦嘴裏喊著的‘臭男人’,難道真的是皇叔長孫玄隱麽?
    他又去另一個房間看了看,卻不見絲毫痕跡,想罷,隻道:“這林子可還有另外的出路?”
    領路的本地人早嚇得渾身發顫了,聞言,忙道:“沒有,就來時的一條路,走別的路,除非十分熟悉這林子,而且還得武功高強,會點毒會點醫術,不然那必死無疑。”
    長孫祁燁一聽,便能確定,此人必定是長孫玄隱了。
    “馬上出去。”說罷,提步便走,那本地人也不敢多留,忙不迭的跟著走了,但今兒來見著食人穀的穀主,也夠他吹一輩子了。
    林錦嫿是在顛簸中醒來的,等清醒過來後,才發現自己正坐在馬車中。
    她欣喜的掀開車簾往外一看,這兒果真已經不是那處危機四伏的密林了!這樣一來,她豈不是有更多的機會能夠逃走了?
    她欣喜不已,忙去問那車夫:“我們這是去哪兒……”
    話還沒問完,她便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的厲害,半分不見之前的清脆了。
    她眉心微擰,車夫似乎也聽到了聲音,扭過頭瞧見她的臉,嚇得麵色一白,忙道:“前麵就是小鎮了。”
    “喝口水吧。”
    跟車夫坐在一起的苦蓮遞了個水袋來給她,道:“前麵是小鎮,師父說休息幾日再走。”
    “我的嗓子……”她想問問苦蓮,但馬車一顛簸,她身子往前一傾,長發便垂落到了身前來,一片的雪白。她怔住,抓起一把一瞧,全是白的。
    “師父說,為了你好。光是出林子,就已經有好些要刺殺的人了,師父受了些傷,要休息幾日。”苦蓮說罷,便遞了個帷紗帽給她,不再多說了。
    林錦嫿知道這是毒藥的結果,是毒藥總有解藥,她並不是那麽擔心,但長孫玄隱真以為讓自己出了那個鬼地方,還能困得住她麽?她便是不要這副容貌又如何?
    很快,馬車到了小鎮上,車夫看也不敢看林錦嫿一眼,下了馬車便低著頭躲到一邊去了。
    林錦嫿為了避免多餘的麻煩,倒也帶上了帷紗帽才下了馬車。
    才道落腳的驛館,林錦嫿四下看了看,才發現這兒也還算繁華,不過來倆往往的穿著各色衣裳的人都有,儼然是個渡口城鎮或是貿易中心,如果是這樣,想要蒙混離開就更簡單了。
    “這裏混雜著食人穀的人,不要落單。”
    長孫玄隱說完,眼角睨著正盯著這裏的三個男人,淡定的看著一側苦蓮道:“小心伺候著。”
    “是,公子!”苦蓮故意大聲說著,說完,才跟一側林錦嫿道:“少夫人,奴才伺候您上去吧。”
    “少夫人……”林錦嫿低啞著嗓子,苦蓮點點頭,示意她朝周圍看去,僅僅這一會兒的功夫,不少人都盯過來了。
    林錦嫿沒出聲,由他喊著,這才鎮定的在眾人的注視中,隨長孫玄隱上樓去了,可等到了樓上才發現,他竟然隻訂了一間房!
    “你這是……”
    “噓……”苦蓮忙噓聲,站在一側朝外道:“夫人,您先歇著,小的給您叫熱水去。”說完,才原地踏了幾步,外麵卻很快傳來慌亂的腳步聲,儼然方才是有人在偷聽。
    苦蓮拉開門出去後,長孫玄隱這才輕聲道:“我們才出林子不遠,這裏來往的客商雖多,但都是有頭有臉,本地人也輕易不敢動的。”
    “與你定一間房有何關係!”
    “獨身的女子,在她們看來,味道最鮮美。”長孫玄隱又道。
    林錦嫿微微一滯,不再多說。
    但才歇下,外麵便傳來了吵鬧聲,而後便是苦蓮的爭辯聲。
    她微微皺眉,長孫玄隱已經走了出去,抬手便扔下了一頂金子。
    “家仆愚笨,還望各位見諒。”說完,那金子正中底下擰著苦蓮肩膀的高壯男人心口,便是這一下,震懾得那人倒退三步才勉強站穩。
    掌櫃的一瞧,知道是惹不起的大爺,連忙上前撿起金子做和事老:“公子放心,小的們一定好生伺候。”
    長孫玄隱淺淺一笑:“那就勞煩了。”說完,睨了眼苦蓮,苦蓮這才趕忙端著熱水上樓來了。
    林錦嫿站在門邊看著底下的人望著長孫玄隱時凶惡的目光,眉心微擰。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難道還是番邦境內嗎?若是如此,見到番邦太後,是不是就能得救了?
    這樣想著,她心裏多少有些安慰,若是暫時不能單獨行動,那等到了番邦都城,見到番邦太後也許就能找到出路了。
    當晚,林錦嫿便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樣。
    一頭白發不說,左臉上卻映出一大塊的紅色印子來,仿若一朵盛開的彼岸花,帶著幾分詭異和血腥,再配上她這一頭白發,就更加顯得恐怖了。
    她眉心微擰,沒多說什麽。
    苦蓮過來道:“熱水已經打好了,師姐,你去洗漱吧。”
    “你們還要在這屋子裏?”
    “師父說,就在屏風後麵等著,不然我們一出去,必會有不怕死的闖進來……”
    苦蓮才說完,便察覺到了她冒著殺氣的眼神,說著說著,就心虛的縮了縮脖子。
    很快,二人便在房門口站著了。
    苦蓮看著自家師父嘴角依舊噙著淡淡笑意的樣子,很是不解:“師父,您到底要做什麽?”
    “一定要有目的嗎?”長孫玄隱問他。
    “那倒不是,徒兒隻是不明白。”苦蓮道,師父明顯不想害師姐,卻又不放她走,即便知道她是真的要殺了他的情況下。
    長孫玄隱沒說話,隻看著這客棧明亮的燭火裏,熱鬧的大堂和端著酒迎來送往的女子,嘴角輕揚。
    林錦嫿洗漱完後,已經將窗戶外的路都檢查了好幾遍,確定沒有逃走的可能,才抱著被子睡在了外間的暖榻上。
    長孫玄隱回來,簡單洗漱後,也睡在了裏間,不過這裏,唯獨苦蓮睡得香甜。
    林錦嫿半推開窗戶,還能看到滿天的繁星。
    小鎮上的燈火也慢慢熄了去,偶爾有狗吠聲傳來,一股煙火人間的氣息。
    不知道懷琰現在在哪裏,是不是在宮裏忙於朝務,有沒有照顧好兩個孩子……
    想起孩子,她心裏便一陣陣的揪痛。
    她目光灼灼的望著那夜空,心中無微寒,她一定會回去的,這些個牛鬼蛇神,她也一定會斬殺殆盡!
    長孫玄隱站在珠簾後,看著她麵色微寒的樣子,也隻順著她的目光去看那漫天繁星。
    他還記得剛遇到辛夷時,她剛殺了父母,殺了全村的人,渾身都是尖刺的冷漠模樣。那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那樣深的恨意,第一次是宮家人以為自己淩遲了他們兒子時,第二次便是辛夷,隻是沒想到,自己答應保護她,卻還是讓她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中。
    他見林錦嫿已經睡過去,這才緩緩走了出來,替她打開放在一側的被子小心給她蓋好,看她在睡夢裏終於展開了愁眉,才淺淺笑起來,他終於知道,祁燁為何也會為她所救。堅韌的人,總是能把自己拯救出深淵,也將其他人也拉上來。
    “師父……”
    在不遠處打地鋪的苦蓮坐起身來,看著他輕喚出聲。
    長孫玄隱轉身看著他淺淺一笑:“時辰不早了,睡吧。”
    “嗯,師父也早點睡。”苦蓮說完,便繼續躺下了。
    長孫玄隱卻隻是回到房間推開了窗戶,入眠,他許久不曾有過了。
    他看著手臂上的黑氣已經在不斷的往上攀升,淺淺一笑,聽說趙懷琰已經離宮了麽……
    第二天一早,林錦嫿才醒來,便發現苦蓮已經拿了早膳過來了,而長孫玄隱卻不在。
    “他呢?”
    “師父去買點藥。”苦蓮說完,便道:“師姐,來用早膳吧,一會兒我們就出發走了。”
    “可說了要去哪裏?”
    “師父說,到處走走,走到哪裏算哪裏。”苦蓮道。
    林錦嫿看著他垂著眸子的樣子,知道他定又在撒謊,不過也懶得拆穿他,反正逼著他說他也不會說的。
    “這兒還是番邦嗎?”
    “是啊,前麵就是番邦都城了,不過這段時日都城封鎖,隻許出不許進,我們要繞過都城往前走。”苦蓮道。
    林錦嫿手心微緊,繞過都城,那她要去見番邦太後的計劃豈不是泡湯了?
    這樣一想,她又糾結起來,若是這樣的話,可就麻煩了啊。
    兩人正說著話呢,外麵忽然傳來敲門聲。
    苦蓮立即警惕起來,道:“誰?”
    “開門!”
    外麵傳來粗暴的聲音,林錦嫿皺眉,立即將骨笛拿在手邊,又拿了藥粉防身。
    苦蓮緊張起來,見長孫玄隱還沒回來,隻道:“我家公子不見客!”
    他才說完,房門便被人猛地一腳踢開了。
    那人進來後,立即在房間裏巡視一圈,確定長孫玄隱不在,才哈哈笑起來,指揮著身後的二人道:“快把她們綁起來!”
    “你們是食人族的?”林錦嫿開口,聲音卻低啞的不行。
    “是個老婆子?”
    那人詫異了一下,立即掀了簾子走進來,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紅裙的林錦嫿,可不等細看她的五官,便被她臉上的紅色印記嚇到。
    後麵的人也跟上來,瞧見那印記,都哈哈笑起來:“還以為那麽俊的公子,定帶了個絕世美人,沒想到是個醜八怪。醜八怪就算了,肯定不好吃!”那幾人說完,便扭著苦蓮要走。
    林錦嫿冷哼一聲,抬手便吹響了骨笛。
    骨笛一響,這屋子裏其他人用來防範食人族的毒蛇便跑出來了。
    蛇群遊來,遊動間那細微的聲音讓人汗毛倒立,那幾人扭頭看到不斷靠近的吐著紅杏子的蛇,頓時嚇得麵色發白,立即鬆開了苦蓮朝林錦嫿撲來。
    林錦嫿勉強中斷,險險躲過後,才又重新吹奏了起來,苦蓮眼睛發亮,很快便開始幫著她阻攔那些那人。
    蛇群越來越靠近,那些人眼看著那渾身滑膩膩的毒蛇朝他們遊過來,二話不說扭頭就跳了窗戶,走前還不忘惡狠狠留下一句:“醜女人,別等我們下次碰到你!”
    他們的聲音慢慢消失,苦蓮也長長舒了口氣,林錦嫿卻是鬱悶了。
    早知道那些人那麽怕蛇,她當初還猶豫個屁,早跑了不就成了,如今平白又得罪一群人!
    “師姐,你好厲害!”苦蓮崇拜的看著她道。
    “怎麽樣,我教你,你告訴我想要的?”林錦嫿笑道。
    苦蓮嘿嘿一笑:“師父說過,師姐的狡猾,天下無人能敵,我不上當。”
    林錦嫿啞然,明明最狡猾的是長孫玄隱!
    正想著呢,長孫玄隱便回來了,以前從來都是一絲不亂的衣襟竟有些亂了,看到她們時,眼底還有未散的慌張。
    “師父……”
    “沒事吧。”長孫玄隱立即看著林錦嫿問道。
    林錦嫿眉梢微挑:“自然沒事。”
    長孫玄隱鬆了口氣,才笑道:“上馬車,我們立刻離開。”
    “不了,我很喜歡這裏,就要留在這裏……”
    “去番邦都城。”長孫玄隱笑道。
    林錦嫿微微一頓,懷疑看他:“可是苦蓮說……”
    “我自然能讓你進去。”他淺淺一笑,立即叫苦蓮去收拾了東西,而後便帶著林錦嫿走客棧後門離開了。
    等他們一走,長孫祁燁後腳便到了。
    他是知道這兒有人會骨笛,這才尋來的。
    “他們什麽時候走的,可說了去哪裏?”他抓著掌櫃的問道。
    掌櫃的看他儀表堂堂,通身都帶著貴氣的樣子,不敢招惹,忙道:“才走不久,看樣子是要去都城呢。”
    “是一男一女嗎?”
    “還帶著個童子,不過那對夫妻看起來,很是恩愛的樣子,公子您是……”
    “夫妻?”長孫祁燁皺眉,難不成是找錯了嗎?
    他頓了頓,又道:“那女子的模樣,你可見到了?”
    掌櫃的搖搖頭,如實道:“模樣倒是沒見著,不過看得出來,她應該是得了重病,頭發都全白了,聲音也是嘶啞的。”
    長孫祁燁聽著,更加覺得奇怪,但見不到人,他又不敢輕易確定,隻能暫時先留下來再打探一番,再決定要不要追上去。
    林錦嫿坐在顛簸的馬車裏,不解為了長孫玄隱這麽急著離開,但想著之前得罪的那些人,想著早點離開去番邦也好,提前見到番邦太後,說不定就能直接擺脫長孫玄隱,而回到大齊了。
    此時的大齊內,辛夷也接到了他們離開了森林的消息。
    她也剛接到宮人來傳話,說徐夫人不肯把孩子送回來。
    她坐在上首的位置,聽著這接二連三傳來的消息,看著手裏趙懷琰留下來的玉,笑道:“本宮尋常是不是太寬厚了?”
    “娘娘,這是皇上的意思。”墨花在底下恭謹道。
    “是嗎?”辛夷淺笑看著她如今對自己疏離又恭謹的樣子,笑開:“墨花,你是不是猜到什麽了?”
    “娘娘,您什麽意思,奴婢不明白……”
    “你很快就會明白的。”辛夷瞥了眼梅兒,梅兒頷首,抽出手心的匕首,叫進來一個宮女,還不等墨花反應過來,她抬手便直接割開了那宮女的脖子。
    墨花怔住:“梅兒,你做什麽!”
    梅兒朝她笑笑,才轉身跟辛夷道:”皇後娘娘,墨花誤殺宮女,當判處死罪!”
    “念在她伺候本宮多年的份上,免去死罪,處以啞刑,關入水牢,不得本宮命令,不許任何人見她。”辛夷淡淡道
    “是。”梅兒立即應下,墨花也反應過來,當即冷冷看著她:“你不是皇後娘娘!”
    辛夷嘴角微揚,一旁的梅兒已經迅速拿出了啞藥來,讓人按住她,直接給她喂了下去。
    墨花想掙紮,可她根本掙紮不了,自上次中毒受傷後,她的功夫便廢了。
    她眼睜睜被人喂了藥押去地牢,辛夷這才淺淺垂眸望著那玉笑起來:“本來入宮後,我不想見血腥的,你們為何一個個都要逼我呢。”
    “娘娘,徐府那裏……”
    “告訴舅母,便說本宮病重,想見見孩子,若是見不到孩子,這條命也不想要了。”她淡淡道。
    梅兒應下,很快下去了。
    等她一走,暗處的人才走了出來,道:“主子,穀主和林錦嫿怎麽處置?雖然現在穀主看起來是看著林錦嫿沒讓她回來,但屬下總擔心……”
    “你的擔心是對的。當初師兄便囑咐不叫我殺她,後來又背叛我悄悄救走了她,現在不放她回來,也是在保護她。既如此,便也不必對師兄手下留情了。”她淺淺一笑。
    “是。”底下的人迅速離開,辛夷才歎了口氣:“師兄也要背叛我而保護那個女人,懷琰,你不會吧……”
    她看著陽光下晶瑩剔透的玉,想起那日的春心萌動,記憶裏的懷琰,仿佛渾身都籠罩著一層光芒一般,叫人心安。
    墨花的消息很快傳出去,外人隻提皇後宅心仁厚,還以為墨花名為關入水牢,實則被她安置到某處地方享福去了,卻隻有一人察覺了不對勁,便是一直藏在暗處的朗月寒。
    年初京城出現假麵具一事時,他就知道不對勁了,如今看來,他沒有猜錯。
    “消息,趙。”
    他跟旁人吩咐。
    旁邊跟著的侍從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寫了信悄悄傳去給趙懷琰了,隻是趙懷琰現在行蹤不定,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番邦都城內。
    之所以會突然防範的這麽緊,也是因為番邦皇帝在聽說趙懷琰秘密離宮後,才下的決定。雖然一國之君親自來這番邦刺殺他的可能性不大,但他還是不得不防。
    番邦某處華貴的酒樓內,幾個衣著華麗的公子正聚在一起議論這件事。
    “這次番邦投靠北燕,往後再也不用擔心一道寒冬就無糧草了。”其中一人笑道。
    其他人嗤笑看他:“看不出來你還有幾分憂國憂民的心思,那些賤民,餓死就餓死了,與我們何幹。”
    “就是,韓晉,你別告訴我們,你真的在擔心那些賤民,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那些人說著說著,便都嘲諷的看著麵前這個名喚韓晉的男子了。
    之前為首的人打斷了其他人,眯起眼睛笑看著他,道:“你們笑他做什麽,他可是老太後最疼愛的孫子,老太後就是這樣憂國憂民的,他作為親孫子,自然也是如此。”
    “老太後現在不是被軟禁在後宮嗎?”
    “那麽說,韓晉也快了?”
    那些人不懷好意的揣測著,韓晉微白的臉上含著薄怒,終於忍不住,將手裏的杯子一甩,扭頭便走了。
    那些人瞧著他的背影,本來他們這些皇親國戚也沒把韓晉一個無權無勢半透明的小小皇子放在眼裏,隻扭頭跟那為首的道:“韓蕭表哥,你瞧瞧你皇弟……”
    “又不是親弟弟,同父異母而已,咱們表哥乃是三皇子,未來可是要繼承大統的。”忙有人道。
    “是,說的是!”其他幾人跟著大笑起來,韓蕭卻是笑笑沒說話。
    韓晉離開後,發現身後無人跟來在,這才快步閃身進了附近某處的巷子裏,找到一個不大的院子,才上前敲了敲門,低聲道:“在嗎?”
    院門被拉開,裏頭人的瞧見他,絲毫沒有驚訝:“主子等您許久了。”
    韓晉微微皺眉,提步走了進去,才看到負手站在廊下等著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即便不是番邦人,也絕不比番邦人瘦小,而且通身的貴氣和寒意,也越發叫人不敢輕視。
    他過來後,不自覺的便垂下了眸子,上前見了禮,才道:“如您所說,番邦的子弟全是些沒用的廢物,番邦必亡。”
    “暫且不急。”
    “可是……”
    “朕在等一個人來。”趙懷琰鳳眸微涼,淡淡看著天際慢慢垂落下去的夕陽,輕聲道:“太後身子健朗,不會熬不過這幾日。”
    韓晉咬咬牙:“我明白了。”
    說完,才抬眼看著他。
    什麽時候,他也能跟他一樣,成為這樣頂天立地的人,抬手間,便能布局風雨,叫天下人臣服!
    封閉的都城外,林錦嫿的馬車終於到了。
    等到城門口時,裏麵便走出個衣著華麗的貴公子來,門口的侍衛紛紛喚了一聲三皇子,行過禮後才退下了。
    “那便是他說的能進城的辦法?”林錦嫿問這苦蓮,苦蓮頷首:“師父跟三皇子有很深的交情。”其實苦蓮知道的也不多,隻知道當初師父曾需要一個很珍貴的東西,隻跟這位三皇子開了口,他便雙手奉上了。
    很快,韓蕭便走到了馬車邊,恭謹道:“先生來了。”
    “暫住。”
    “廂房已備好,請。”韓蕭說完,長孫玄隱才淺淺笑道:“你父皇的病越發重了,這等時候,三皇子可多在床前盡孝,至於你所擔心的人,也抵不過一道遺詔。”
    韓蕭微微一怔,他連這個也猜到了麽,的確,他自己早已讓人模仿著父皇的筆跡,假擬了遺詔了。
    他沒說話,馬車已經慢慢進城去了,等馬車完全進去後,一側的侍衛才低聲道:“三皇子,要不要讓人看著他?”
    韓蕭已經發現了馬車裏多了個女人,淺笑起來:“看著那個女人足矣。”
    “是。”
    “順便再去查查那個女人的來曆,不要讓他發覺。”
    “是。”
    韓蕭深深盯著馬車簾子飛起時,那抹紅色的身影。能讓先生帶在身邊的女人,可不多呢,必定對他十分重要吧。
    林錦嫿能感覺到背後寒冷的目光,有些不舒服:“番邦如今已經是夾縫中求生存了,他們居然還想著儲位之爭,難道不長南疆亡國的教訓麽?”
    “師父說過,人的貪戀,是永遠不會停止的,除非死。”苦蓮一本正經道。
    林錦嫿看他把長孫玄隱的話句句都奉為至理名言的樣子,輕笑出聲,不過沒多會兒,馬車便在所謂的廂房停下了。
    這哪裏隻是暫住的廂房,分明是準備了個大官的豪宅出來。
    林錦嫿見慣了這些倒不覺得有什麽,反倒是苦蓮,瞪大了眼睛輕呼出聲。
    林錦嫿眨眨眼,這樣她豈不是就能有單獨的院子了?
    “你跟我一個院子。”長孫玄隱說完,便提步走了。
    “能不能……”
    “不能。”長孫玄隱拒絕,林錦嫿扶額,這個小氣男人,這院子這麽大,她住別處還正好方便了別的姑娘來伺候呢。
    她默默跟在他身後,卻暗暗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和路線,長孫玄隱發現她的小動作,並未戳破,隻等到了院子,才指了個挨著他的房間給她,且沒有留任何一個人伺候。
    林錦嫿直接進了房間去,懶得跟他多費唇舌,反正他也不會多說什麽的,與其如此,倒不如空出時間多研究研究怎麽跑路。
    但等她才進房間,長孫玄隱便再一次毒發了。
    苦蓮嚇了一跳,不敢驚動別人,連忙扶了他回房間,才哽咽著道:“師父,為何毒發的越來越頻繁了。”
    “因為百毒穀的仙靈草已經用完了。”
    “那我再去給你摘來……”
    “沒有了。”長孫玄隱笑笑,勉強用銀針封住體內的毒,才長長緩了口氣,道:“取五步蛇毒液來。”
    “師父……”
    “以毒攻毒,還能再活一段時間。”長孫玄隱麵色全白,額間已經開始冒汗,卻依舊如尋常般淡淡笑著。
    苦蓮的眼淚流出來,他不明白師父為何非要把林錦嫿留在身邊。幹脆讓她被人殺了,他去找解藥多好!
    他看出他的想法來,卻隻道:“等你長大了,若你不幸跌入深淵,當你遇到一個能拉你上岸,且一見鍾情的姑娘,你自會明白。”
    苦蓮的確不懂,但看師父提起她都是高興的模樣,終是不再多說,很快便出去了。
    等他一走,長孫玄隱才慢慢起身想去拿桌上那杯茶,卻不慎摔在了地上。
    他的手撐在瓷片上,黑色的鮮血頓時溢出。
    正在隔壁準備翻窗出去的林錦嫿聽到隔壁的動靜,眉心擰起,到底還是過來了,推開房門就看到了跌在地上狼狽的長孫玄隱。
    “想不到你也有今日,苦蓮不在吧?是不是我現在殺了你,也沒人阻止?”林錦嫿嘴角冷冷勾起。
    長孫玄隱轉過頭看著緩緩而來的她,淺笑:“殺了我,韓蕭轉眼就會殺了你,你很清楚,所以你是來救我的。”
    林錦嫿啞然,看著他被劃開了一個大口子的手,到底是取了傷藥來,長孫玄隱卻沒讓靠近:“答應我,不要出這個院子。”
    “你知道我一定會出去……”
    “你出去,死的便不止是你,還有你遠在京城的孩子。辛夷發現你還活著,並且來了這裏,她會不折手段。”
    林錦嫿怔住,拳頭死死握著,所以現在她是上了一條絕路別無辦法了嗎?
    不,絕路絕不是留給她林錦嫿的。
    她淡漠看了眼長孫玄隱,轉身便離開了。
    長孫玄隱看著她的背影,到底是笑了起來,現在她不會出去就好,畢竟如今這都城裏,還有一位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