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無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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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聽到林威被亂刀砍死還斷了頭的消息,當即就暈了過去。

    林紫蘇就坐在一側,看著屋子裏的下人們亂做一團,顫抖著手握緊了茶杯,慢慢將茶喝了,才道:“先扶祖母下去休息,再拿了本妃名帖去請禦醫來。”

    立即有下人應聲去了,林紫蘇才扶著丫鬟的手慢慢站起了身。

    她覺得自己的腿都是軟的,慢慢起身走了兩步,才做站不穩的樣子,伏案哭泣了起來。

    新年期間這般殘忍將人刺殺的事,很快便一傳十十傳百,全京城都知道了,尤其還有人繪聲繪色的描述林威的腦袋是如何從馬車裏滾落出來的。

    落霞苑中,大夫人聽完林錦嫿的話,整個人都坐不住了。她看著林錦嫿嚴肅的樣子,縱然還是十五六歲的臉,卻好似早已經經曆過這樣的事,不但沉穩,說的話也十分切中要害。

    “你當真覺得,這件事是紫蘇暗中操縱的?可是二弟到底是她親生父親,她縱然狠,也不可能下這樣的毒手。”大夫人仍舊不信。

    林錦嫿心中暗暗焦急,麵上卻隻做尋常:“大伯母若是不信,便隻當錦嫿未開口。但事已至此,老夫人一定會鬧得三房雞犬不寧,而林紫蘇目前最大的敵人不是我,也不是父兄,而是跟她同在景王府,並且將她毀容了的大姐姐。”

    林惜玉完全相信林錦嫿的話,她跟林紫蘇的恩怨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開的,而且她也承認,她的心機手段的確都不如林紫蘇。她頓了頓,才道:“那你想怎麽辦?”

    “這話要我問大姐姐,你想怎麽辦?是一輩子甘於屈居她人之下,堂堂嫡長女卻做一個卑微的妾,每日還要擔驚受怕,還是願意相信我,搏一搏。”她定定看著她道。

    林惜玉聽到這話,心中越發不甘心,腦子也開始發熱:“若是信你,你有什麽法子……”

    “我們憑什麽信你?”大夫人還是聰明有些:“你現在完全就是拿我們在當槍使,林錦嫿,你縱然有幾分小聰明,難道還能跟景王抗衡不成?”

    “自然不能。”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千金小姐,無權無勢,趙闞現在可是風頭正勁的景王爺。

    大夫人聞言,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對著她。

    林錦嫿卻繼續道:“但對付區區一個林紫蘇,綽綽有餘。她現在名聲盡毀,如今對付三房,是為了博得景王和德妃的歡心,可也掩蓋不了她早已是貞潔敗壞之人的事實。”

    林惜玉連忙點頭,認同的看著她:“沒錯,她這樣的,就是做妾都便宜她了。”

    “所以現在對付她很簡單。”林錦嫿說完,看著大夫人依舊皺著眉頭,又提點了幾句:“二伯母是因為什麽才被休棄回府,遭人唾罵的?”

    “當然是與人私通……”林惜玉還不猶豫說完,登時想通。林紫蘇大街上遭人侮辱,旁人礙於景王府的麵子沒敢議論,若是再發現個奸夫,那林紫蘇豈不是又給景王戴了一頂綠帽子?

    她眼珠子一轉,栽贓誣陷這事兒她做的還是很順手的,當即道:“好,我就信你一次。”

    林錦嫿看向大夫人:“大伯母,這件事就勞你多費心了。我記得當時老族長說,葉氏的奸夫葉氏你尋到的呢。”

    林錦嫿這般提醒,大夫人怎麽可能還不清楚。葉氏與人私通被休棄,若是將這事兒宣揚開來,林紫蘇又‘恰好’也被發現與人私通,那不是說明林紫蘇的放蕩天性是遺傳的?也等於給了德妃和景王一個台階,將這個敗壞家風的女人休棄出去。

    大夫人越想越覺得能行,但她不能在林錦嫿跟前表現出來。隻冷淡起了聲:“這件事我們會考慮的,不過錦嫿,等老夫人知道了二弟被殺的事情之後,我能做的可就不多了,你好自為之。”

    “隻要大伯母別添油加醋就行,否則玉石俱焚,錦嫿也是能做到的。”林錦嫿就怕她在後頭煽風點火。

    大夫人麵對這赤裸裸的威脅,麵色僵了僵,到底沒說話,領著林惜玉便走了。

    他們一走,前頭林麓之父子便回來了,抓到兩個刺客。

    林錦嫿急急跑到前廳,隻發現林威的屍體已經用棺槨收斂好了,而林麓之不在。

    看到沉著臉站在裏頭的林錦澄,她快步走了過去:“哥哥,今日之事……”

    林錦澄見她來,怕她擔心,隻苦笑道:“你不必操心,我跟爹爹會處理好的。今日之事,是遭人算計了。”他跟林麓之也不傻,那些刺客隻殺林威,根本不動他們,明擺著就是有人算計好了的。

    林錦嫿隻微微擰眉,低聲道:“說是帶了兩個刺客回來,他們會不會指認是你跟爹爹下的手?”

    “怎麽會……”林錦澄忙道:“二伯怎麽說也是我們的親人,我們怎麽會下如此狠手?”

    “可是祖母會信嗎?暗中操縱之人是不是還備下了別的證據?那兩個刺客到時候會不會指認你們?哥哥可都確認過了嗎?”林錦嫿略顯焦急。

    林錦澄的確沒想到,他常年在戰場,想的都是怎麽行軍布陣,哪裏有這些勾心鬥角。

    他微微咬牙:“爹爹如今正打算請官府的人來一並審問,我去看看……”

    “我先去,哥哥去辦另一件事……”林錦嫿急急扯住他的袖子。

    “什麽事?”

    “今日京城中必然流言四起,我擔心都是衝著父親來的。哥哥暗中使人去查探一下是否有人刻意在傳謠言,另外,再查查林紫蘇。”她知道林錦澄不會信,但林威的死,八成是林紫蘇跟趙闞聯合設計好的一箭雙雕之計策,又能除掉林威,又能有借口對三房下手。

    林錦澄看著她一臉篤定,眉頭擰起,卻將疑問都忍住了:“我遣人去辦,爹爹那裏,你隨我一起來。”

    林錦嫿見他願意相信自己,心裏的大石頭鬆了一半,忙隨著他往外去了。

    此時的景王府。

    趙闞聽到下屬來稟報的消息,嘴角冷冷勾起:“很順利,接著布置,不可出差錯,本王要一次將林麓之拿下!”

    “是!”底下人立即應聲去了。

    坐在書房一側的熊樹禮才笑著點點頭:“這次林麓之縱使有通天的本事,不死也要脫層皮!”

    “還是舅舅聰明,知道用這一招。”趙闞笑道。

    熊樹禮笑了笑,深深看了他一眼:“還是林紫蘇夠狠,自己的親生父親,也能下得去手。這樣狠的人,你可要防著些,哪一日怕是連你也不會放過。”

    趙闞聞言,隻輕蔑哼了一聲,慢慢把玩這手裏的核桃:“她這樣的低賤貨色,本王豈能容她一直留在景王府?等此事過去,便是她的死期。”

    “你明白就好。”熊樹禮滿意點頭。

    趙闞頓了頓,又問他:“慕容家的人,舅舅打算如何處置?”

    熊樹禮一提起這個便覺得糟心:“之前還查到他們兩兄妹躲到了慕容家的祖宅,但我派人去捉拿時,他們竟又消失不見了。為了以防萬一,這次我怕是真的要先離開京城了。而且……”他看了看趙闞:“咱們一直以為不冒頭的趙懷琰竟然也打起了上頭那個位置,熊家那邊的人我得盡快給你培養起來。”

    趙闞一聽,立即笑了起來:“那就多謝舅舅了。”

    舅侄二人對視一眼,均是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趙懷琰的馬車經過景王府時,景王府門口的侍衛隻多看了一眼,沒認出來,便也沒在意。

    高稟看了眼門口停著的丞相府的馬車,皺了皺眉頭,才轉頭低聲跟他道:“王爺,咱們現在入宮,皇上會見咱們嗎?”

    “查到了刺殺林將軍的證據,父皇不想見,也得見。”他淡淡道。

    高稟想起被泡在水牢裏的那個僅剩的活口,眉頭微微一挑,沒多說。

    倒是趙懷琰先開了口:“林威被殺一事,那些刺客你可曾查到了?”

    “查是查到了,但這些人都是死士,身份早已查不出來。”高稟皺眉道。

    “查不出來,那就找到他們的老窩,一窩端了。”趙懷琰淡淡一句,高稟聽得卻是一抖:“王爺,若是如此,勢必要鬧出大動靜來,您的勢力怕也要暴露。”

    “嗯。”

    他淡淡應了一聲,若是不暴露,那些人還以為自己真的什麽也做不了,反而肆無忌憚的來挑釁。

    高稟聞言,方才玩笑般的樣子全部都收了起來,有幾分認真的看著他:“王爺,咱們瞞了皇後和皇上這麽多年,您這要是暴露出來,完後必然會有更多危險……”

    “現在的危險不多嗎?”趙懷琰輕飄飄一句,他隻關心她現在怎麽樣了,是不是已經想到了對策,至於其他人,在他做了決定一定要傾盡所有保護好她之前,早已經無所謂了。

    高稟見他如此,真的有點懷疑,林小姐難道真是給王爺下了蠱不成?那般理智到近乎冷漠的人,怎麽一遇上林家的事,就容易做出這種不計後果的決定呢。

    馬車驟然停下,外麵已經是到了皇宮。

    趙懷琰看了眼他不理解的樣子,也不多解釋,下馬車之前隻淡漠看他:“一日內,處理好。”說罷,揚長而去。

    高稟無奈攤手,乖乖轉頭去辦事了。

    林府地牢中。

    林麓之請來的張大人已經到了,一同隨行的還有大理寺的少卿大人。

    少卿姓袁,與平南王是遠親,年歲三十上下,略顯清瘦,看著倒是正直的模樣。

    幾人見到林錦澄還帶著林錦嫿來時,皆驚訝了一番。

    林麓之也沉聲道:“這地兒陰氣重,錦嫿,你去外麵候著。”

    “爹爹留她在這兒看著吧。”林錦澄直接道:“祖母一會便會醒來,留她一個人在外麵我也不放心。”

    林麓之皺皺眉沒說話,隻讓人引了林錦嫿去隔間等著。

    林錦澄回頭看了眼林錦嫿,發現林錦嫿一心盯著新來的袁大人看,親自引了她過去,才道:“袁大人可是有問題?”

    林錦嫿聞言,忍不住笑道:“哥哥草木皆兵了。我隻是瞧著袁大人腰上那個香囊精致的很,想必是那位精通繡功的小姐送的。”

    “聽聞袁大人家裏的確已有嬌妻。”他笑著揉揉林錦嫿的頭:“在此處等我,我去看看。”

    “哥哥不若將我之前的猜想先悄悄告訴張大人,等那兩個刺客開口了,總不至於讓你們無法辯駁。”林錦嫿頷首。

    林錦澄點點頭,這才轉頭去了。

    不多時,便傳來審問的聲音,但那兩個刺客死活不開口,直到又被抽打了一頓後,才終於開口。

    “林將軍,你要殺人滅口,直接殺就是,何必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呢?”其中一人啐了口血陰狠盯著林麓之道。

    林麓之臉當場黑了:“你在說什麽!”

    林錦澄剛剛拉著張大人悄悄說完,聽到這裏的響動,二人對視一眼,走了過來。

    林錦澄看他,寒聲道:“你是想說,是我與父親指使了你們殺了二伯,可對?”

    那刺客眼神一縮,儼然沒想到他會猜到,心裏要說的話被打亂,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既然公子說了,那就不必我多說……”

    “胡說八道!”林錦澄冷喝道,他尋常脾氣極好,如今這般,是真的怒極了:“你倒是說說,我與父親有什麽理由殺了二伯?而且你們我也根本不認識,哪裏來的隻有你們心裏清楚,如此信口雌黃開口汙蔑,其心可誅!”

    他這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那兩個刺客咬咬牙:“你們現在不承認,殺了我們便是!”

    “弑兄之罪可是不小,下官記得,之前林威還曾想汙蔑林將軍謀逆?”袁大人看了看張大人,才對林麓之道。

    林麓之皺眉:“那件事是個誤會……”

    袁大人搖搖頭,用越發懷疑的口吻道:“誤會嗎?下官怎麽記得因為這件事,林威還逃出了林府,若不是有生命危險,怎麽會出此下策?而且如果是有人要刺殺,為何偏偏不早不晚,剛好是他被從景王府接出來的時候?況且林大人和林公子分毫未傷,林威卻身首異處。按理說,兩位大人久經沙場,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才對,除非……”

    林麓之已經聽不下去:“袁大人到底想說什麽!”

    他戰場上拚殺下來,不怒自威。

    這位袁大人隻是連忙拱手:“林將軍息怒,下官隻是分析而已,還未下定論。您這般著急,倒有心虛之嫌疑。”

    林錦澄也跟著皺眉,但還沒開口,地牢門口便是一陣嘈雜聲,而後就看到白著臉的老夫人跌跌撞撞扶著婆子的手來了,手裏拿著根手臂粗的棍子。

    “母親……”

    “畜生,豬狗不如的東西,你配叫我?”她惱怒罵完,提著棍子就開始往林麓之身上招呼,林錦澄要上前去拉,卻被林麓之嗬斥住:“沒能保護好二哥,的確是我的錯。”

    “嗬,沒保護好?”老夫人寒聲質問:“我看分明就是你殺了他?你早就容不下他,容不下我們母子,你殺了他,還要殺了我們!你這個畜生,野種!”她罵的越來越難聽,打得也越來越重。

    林錦澄氣得麵色鐵青,看著棍子一聲聲招呼在林麓之身上,又心疼又氣。爹爹一把年紀,身子骨早不如以前了,這麽多年的新傷舊傷,哪裏經得起這樣的毒打。

    他才要開口,袖子卻被人扯了扯,回頭一看,竟是林錦嫿悄悄躲在人群後拉他。

    他看了眼瘋了一般的老夫人和圍觀著不敢勸的眾人,悄悄退了出來低聲問她:“怎麽了?”

    “爹爹今日還不會出事,你先把他們悄悄帶走,被讓他們被殺人滅口了。”她低聲道。

    林錦澄微微咬牙,二話沒說,立即招來了下屬,吩咐過後,才上前嗬斥道:“打夠了沒!官府都還沒定下罪,祖母今兒是非要活活打死父親不成!”

    老夫人被他這一聲嗬斥嚇住,卻開始老淚縱橫,一把就跪倒了張大人跟前:“張大人,你要替我兒做主啊!他真的是被人設計殺害的,就是林麓之,你不能放過他,不能放過他啊!”

    她哭喊的真切,張大人心中是更偏向林麓之的,在朝為官這麽多年,他也知道林家是個什麽狀況,若是林麓之真容不下他們,早把他們趕出去了,不會忍到今日。

    但他還沒開口,方才一邊的袁大人上前來道:“這件事要交由大理寺處理,不過現在沒有證據能指認林將軍,老夫人還是先不要這般生氣的好。”

    林錦嫿遠遠站著,冷冷看著他,他方才這話看似是在維護父親,卻是在告訴老夫人要來他這兒告狀。

    果然,老夫人已經跪在他身前:“大人,今兒你若是不查,我今兒就撞死在這裏。天理昭昭,朝廷若是不查,我就自盡做鬼來報仇!”

    聽到這話,林麓之一個大男人都紅了眼睛,他這麽多年恭恭敬敬,做事從不敢出錯,沒曾想換來的竟是這樣的說辭。

    “母親……”

    “你要還叫我一聲母親,你就自盡去陪我的威兒,你一條賤命,如何賠得了,你的一雙兒女都該去死!”老夫人瘋了一般,恨不得三房的人現在就死個徹底,也不管是不是還要依仗著三房享受榮華富貴了。

    聽到這話,林錦澄還沒開口,林麓之也歎了口氣了,看了看一側的袁大人:“我跟你回大理寺,這件事便交給大理寺來調查吧,是非曲直,相信大理寺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袁大人聞言,看了看老夫人,親自將她扶起:“老夫人請放心,大理寺辦事最是公正嚴明,一定會仔細調查,絕不會汙蔑一個人,也不會錯放一個人。”

    “好好!”老夫人連忙點頭。

    林麓之看了眼一側的林錦澄:“這幾日,你就好生照看錦嫿……”

    話還沒說完,袁大人繼續道:“既然是協助調查,林公子怕也要跟下官走一趟,畢竟今日之事,所有人都知道你們父子都在場。”

    老夫人惡狠狠的瞪著林錦澄:“他自然也脫不了幹係!”

    林錦嫿銀牙微咬,手心也攥得死死的,但這一次父親至少能看清楚林家這些都是些什麽人了!

    林錦澄不放心林錦嫿,卻也知道今日不得不去,看了眼底下的侍衛:“在我跟將軍回來之前,保護好小姐。”

    “誓死保護小姐!”眾人齊聲道。

    袁大人看著,嘴角勾起絲絲笑意,什麽也沒說,隻讓大理寺的人跟著林麓之和林錦澄身後一道出去了。

    老夫人還不依不饒的跟在後麵罵人,等大部分都出去了,張大人才走到了林錦嫿跟前,道:“這件事,本官也知道些,定不會袖手不管。”

    林錦嫿感激的看著他:“多謝大人。”

    張大人沒多說什麽,提步走了。

    林錦嫿走時,看了眼已經那兩個刺客已經被帶走,稍稍安了心,提步跟了出去。

    跟到林府門口時,林錦澄之前派出去查謠言的人剛好回來了,瞧見這陣仗,機智的沒說話,隻退讓在了一側。

    林麓之回頭看了眼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的老夫人,再看著跟在後麵弱小的女兒,心裏虧欠的不行,隻道:“若是爹爹這次清白回來,就帶你們搬出去。”

    “真的嗎?”林錦嫿欣喜道。

    林麓之見她這樣高興,心中越發愧疚,認真點了點頭。

    老夫人聽到這些話,心裏說不出來什麽感受,隻覺得更加憤怒,憤怒一向對自己唯命是從的人居然想離開:“你若是害了我的威兒,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林麓之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轉身走了。

    那位袁大人等他們往前走之後,才過來跟老夫人見了禮,道:“林將軍和林公子的事下官一定會查清楚的,至於林小姐,今日也受了驚嚇,便好生在府裏休息,不必操心。”

    老夫人冷冷睨了眼林錦嫿:“我會看好她。”

    袁大人見她明白,也不多說,轉頭走了。

    等他一走,老夫人當即道:“來人,把林錦嫿給我帶回落霞苑看著……”話落,一群婆子便圍了過來。

    林錦嫿隻淡淡看了眼老夫人:“二伯屍骨未寒,祖母不去找真正的凶手,反而在這兒抓了能幫他的人,看來真是老糊塗了,想必二伯在地下也會死不瞑目吧,畢竟有個如此眼盲心盲的娘。”她輕飄飄說罷,也不管她什麽臉色,轉頭就走了。

    老夫人就算想衝她發火這會兒也不敢,畢竟這是大門口,寧王如此護她,若是惹怒寧王,必然還要招來其他麻煩。她隻能眼睜睜看著林錦嫿離開,等她走了以後才低聲吩咐下人:“看嚴實了,她院裏一隻蒼蠅也不許飛出來。這幾日每日給她一頓飯便是,不許跟她多說什麽!”

    “祖母,何必在這樣的小事上與她計較。”

    林紫蘇款款而來,她早就站在一角看到了這裏事情的經過。

    老夫人看她眼眶紅紅,想起才死的兒子,心痛不已,連帶對她也有了幾分憐憫:“紫蘇,你不必管。”

    “孫女的意思是,斬草還要除根,否則春風吹又生,才是最麻煩的。林家三房裏,最難纏的便是林錦嫿,如今無人護著她,祖母若再不抓緊機會,隻怕等她翅膀硬了,林家就真無咱們的立足之地了。”她淒婉道:“紫蘇倒是無妨,左右還能在景王府,祖母若是想去,也能分的一席之地,但到底不如林家您自己當家做主……”

    老夫人的臉越發沉了:“可是還有寧王……”

    “寧王現在隻怕忙著救三叔父子,隻可憐父親,身首異處,入了地獄也是個無頭冤魂……”林紫蘇說著說著,輕聲啜泣起來,老夫人也跟著紅了眼,冷聲嗬斥著下人:“還愣著做什麽,趕緊送王妃下去休息,吩咐下去,二老爺的葬禮要辦全京城最好的,去請最好的大師來做法事!”

    “是!”

    下人趕緊去了,林紫蘇暗暗瞥見老夫人冒著殺氣的眼睛,微微垂眸,朝林錦嫿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跟我鬥?你能有我狠麽。

    林錦嫿回到落霞苑,院門立即被那些人從外麵鎖上了,楊媽媽跟白蘭立即迎了過來關切道:“小姐……”

    “墨雪在哪裏?”她邊往前走邊問道。

    “奴婢在。”墨雪從暗中出來,她一直悄悄跟著林錦嫿。

    林錦嫿看天色不早,低聲道:“等我換身衣服,一會兒出去。”

    “是。”墨雪連忙應下。

    林錦嫿回到房間,才敢讓眼淚落出來。老夫人今日敢如此絕情,日後她便會讓她知道眾叛親離的痛楚!

    簡單換好一身黑衣,等外麵天色黑了,隻交代楊媽媽好生守著,這才跟墨雪悄悄潛了出去。

    林錦澄的人就在他的院子裏等著,那兩個刺客也別悄悄轉移到了廂房。

    他們瞧見林錦嫿過來時,心中既有好奇,也有擔心,畢竟一直跟著公子和將軍,如今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能做什麽呢?

    “小姐,您若是覺得難受,哭出來也好。”有人擔心道。

    林錦嫿隻涼涼看了他一眼:“人在哪裏?”

    那人微微怔了一下,二話不說忙帶著她到了最偏僻的廂房裏。那兩個刺客已經被卸了下巴綁在柱子上動彈不得,看到林錦嫿來,眼裏也隻有嘲諷。

    林錦嫿知道他們不怕死,隻淡淡對旁人道:“讓你們準備好的發情的野狗,可準備好了?”

    那幾人麵麵相覷,卻忙會意道:“屬下們這就去準備。如今發情的野狗很好找。”

    “嗯,再備上媚藥給他們服下,把他們扒光了跟野狗關在一個屋裏。”她淡淡道。身為男人,不怕死,不怕折磨,卻不可能毫無底線。

    那二人本來還不屑的眼神,登時就變了。

    墨雪微微皺眉,上前道:“小姐,奴婢來盯著。”

    “嗯。”林錦嫿淡淡應了聲,轉頭就要走,那二人其中有一人卻是忍不住了,咿咿呀呀的要說話。

    林錦嫿頓住腳步,看了眼墨雪,墨雪立即上前將他的下巴接上,他才忙道:“要殺要剮……”

    “卸了。”說完,頓了頓:“綁住他們的手腳,不要讓他們死了。墨雪,與我出府一趟,明日一早我再來問話。”說罷,頭也不回提步而去。

    那兩人傻了眼,這是要活活折磨他們一夜?

    正說著,狂吠著的野狗找來了。

    那幾個侍從對視一眼,冷笑著看著他們二人:“堂堂不畏懼生死的死士,居然有一日會被也給給……”他說不下去,幾人對視一眼,也不顧他們二人咿咿呀呀想求饒的樣子,上前便扒了衣服捆了手腳開始放狗。

    林錦嫿隻覺得今晚的夜風涼極了,但父親說,回來後就搬出林府,也讓她看到了些許希望。

    與墨雪一道很快出了府,上了一直停在角落的青帷馬車便快速往前而去。

    此時的定南侯府外不遠處的酒館二樓,慧覺戴著鬥笠焦急的等待要來見他的人,直到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他以為會看到上次那兩個雲水間的蒙著麵的人,哪知竟是林府七小姐。

    “怎麽是你……”

    “一直都是我。”林錦嫿淡淡走過來,站在窗邊,剛好能看到定南侯府內的景色。

    慧覺有些不相信,他更願意相信背後的是墨雪,畢竟她看起來年紀更大一些。

    “大師甘心現在被養在定南侯府嗎?”林錦嫿淡淡問道。

    慧覺皺眉:“七小姐,貧僧隻想求一個安定。”

    林錦嫿嘴角諷刺勾起:“坑蒙拐騙,殺人越貨為家常便飯的人,現在跟我說想求一個安定,可能嗎?若你真的隻想求個安定,又何必來這權利交織的京城?你我明人不說暗話,我要你幫我,並且我會幫你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如何。”

    慧覺看著她冷若寒冰的眼睛,心中悸悸:“七小姐,你到底是怎麽知道貧僧……”

    “我自有我的法子,大師若是不願意,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林錦嫿沒工夫跟他在這兒談條件耍心機:“大師應該很清楚,你與我在這兒談條件的資本是什麽,而且我也有辦法讓你立刻名聲盡毀。”

    聽到這樣強硬的威脅,慧覺反而不再偽裝了,直接冷了臉:“七小姐,你現在又何嚐沒有把柄在我手裏?”

    “你指我要挾你做的事嗎?”林錦嫿嘴角淡淡勾起:“且看是你的嘴快,還是我的刀快。別以為你暗中轉移家人我會不知道,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出來。慧覺,你苦心藏了這麽多年,難道就沒想過有一日能高高在上,不必再懼怕那江南總督?”慧覺此人,狡猾奸佞,與他對等談條件,永遠隻會讓他產生以為能反控製住她的錯覺,倒不如早早壓製,讓他連想都不敢想要反抗!

    慧覺聽到這番話,的確心虛了,可現在跟著侯夫人,一樣可以呼風喚雨……

    “侯夫人肚子裏的孩子,若是有一日保不住,你以為她要殺的第一個人是誰?”林錦嫿似看穿他的想法,繼續加重砝碼。

    慧覺大驚:“你的意思是……”

    “我什麽意思也沒有。侯夫人這個孩子是上天賜的,上天要留多久,沒人能知道。而且手裏隻有一張牌,在京城你也妄圖混的風生水起麽。”

    慧覺聽著這話,眉頭擰起,定定看她:“七小姐真的能幫貧僧成為國師?”他不信一個小小女子能有這樣的能力來操縱。

    林錦嫿知她不信,也並不隻說自己,隻道:“大師見我年紀小,不願意信我,那我獨自在林府活到現在,大師覺得憑借的是什麽?自然是背後高人,否則林家如此水深火熱,大師以為單憑我一個人,能活到現在?”

    慧覺沒說話,林府的事他親自經曆過,那大夫人二夫人還有老夫人全部是省油的燈,更不用說底下幾個姐妹了。難不成她背後真是有高人相助?若是如此,倒也說得通,否則她怎麽還能得了寧王府的好姻緣,又得了侯夫人乃至京城幾位貴家小姐的青睞照顧。

    “七小姐所說的事,是何事?”

    “兩件事。”林錦嫿見他鬆口,心底也鬆了口氣,快速道:“第一件,我要你指認林紫蘇乃禍國妖女,天降災星,乃弑父弑夫之人!”

    “第二件,半月之內,京城會爆發大量疫病,乃景王娶了妖女,不賢不公所致。想要避災,必須景王禁足一年,天天為百姓祈福,否則此禍不得解!”

    林錦嫿說完第二件事,慧覺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了:“第一件事我尚且可以幫你,但是景王乃是德妃之子,又是當今王爺,貧僧不論如何不敢……”

    “你不是在幫我,你是在救你自己。明日天亮之前,這兩個消息沒從定南侯府傳出來,你的家人會跟你一起陪葬!”林錦嫿說罷,也不管他答不答應,轉頭就要走。

    慧覺整個人都蒙住,她怎麽絲毫不給人留下喘息之地?想了想,他還是快步追上前:“七小姐,這件事是不是要再思慮一番……”

    林錦嫿淺笑:“我給了你時間思慮,明天天明之間就是你的時間。但你妄圖告訴景王,亦或是侯夫人,我會讓你知道身敗名裂的下場。我跟你說過,我背後的高人有通天之術,不管是明日的事,還是半月後的疫病,你很快就能見到。”

    慧覺看她篤定的樣子,一時間也拿不準了。想他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什麽人沒見過,如今竟是不敢跟麵前這個小女子大聲說話了……

    他猶豫了一下,才嚴肅看她:“七小姐,你說的是真的嗎?萬一不是……”

    “沒有萬一。”林錦嫿說完,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已經快三更了,時辰不多,大師這般聰慧,當知道怎麽做。賭一條命,還是賭未來的國師之位!”她說罷,直接轉頭離去。

    慧覺還想追出去,到了客棧樓下,看著已經不見蹤影的人,他開始糾結起來。

    一開始他的確想要把這個消息去告訴景王,但景王會不會信他竟被一個小姑娘威脅?

    他雙手合十念了半晌的阿彌陀佛,才終於下定決心,咬咬牙往侯府而去。

    暗處,林錦嫿見人回了侯府,鬆了口氣。

    墨雪在一旁道:“小姐不擔心他反水?”

    “擔心。但我現在別無他法。”林威在父兄眼前被人砍殺,老夫人一心指認他們就是殺人凶手,若是那位袁大人暗中是趙闞的人,那這罪名隻怕趙懷琰也抗不下來,錦朝以孝為重,弑兄之罪,乃是大罪,皇帝指不定也會借機打壓父親。

    一想到這些,林錦嫿便覺得心裏悶得慌。

    “時辰不早,我們先回去,還有一件事要處理呢。”她寒聲道。

    墨雪明白,帶著她立即回到了馬車上往林府去了。

    老夫人是氣得睡不著,一晚上除了哭就是詛咒三房。

    林紫蘇看著設好的靈堂,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一股陰森森的感覺,她看著坐在一側的老夫人,提醒道:“祖母,錦嫿那裏隻怕要早些動手。”

    “明日再動手不遲,今晚我要好好陪陪威兒,他還這麽年輕就……”老夫人老淚縱橫,自己就兩個兒子,一個不中用,也就林威看起來還溫順聽話,如今卻死了,她如何不心痛。

    林紫蘇見她如此,隻得暗暗咬牙忍著,心裏卻默默擔心林錦嫿趁著這個空檔還要鬧出什麽事來。

    房頂上,林錦嫿默默放下瓦片,看了眼墨雪:“等她回房間之時,將人打暈,丟大大房門口。”大房遲遲沒動靜,她還得幫她們一下。

    “奴婢明白。”墨雪點頭。

    林錦嫿這才看了看林錦澄房間的方向:“走吧,天快亮了,咱們也該去大理寺門口喊冤了。”

    “是!”

    林紫蘇這會兒正憂心忡忡,絲毫不知她一心算計的人方才就在她的房頂上。她好容易挨到快天亮,才敢從靈堂出來。

    看了眼被人扶著的疲乏的老夫人,道:“祖母,錦嫿那裏……”

    老夫人困倦的不行,聽到這催促的話,微微皺眉看了她一眼:“我自有安排。你也乏了,先回去休息。”

    林紫蘇見她不願再聽,也不敢再說,隻得暗暗攥緊手心,往自己院子而去。

    她一路走一路在想自己的事情,如今父親已死,她有幫景王和德妃算計了三房,往後景王府是不是能有她的一席之地?若是她能再生個兒子,等景王登基,她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後……

    她這樣想著,臉上浮現出些許輕鬆,卻絲毫沒有想到大房的人為何從昨兒下午開始就不見了蹤影。

    才回到臨時住的房間,在靈堂跪了一夜本也乏了,隻打發了下人都出去,才準備躺倒床上去休息會兒,哪知外袍還沒脫下,便覺後脖頸猛地一疼,隻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直直暈去。

    墨雪淡淡看了她一眼,找了塊床單將她裹起扛上,趁著無人注意時悄悄往大房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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