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他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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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府大門緊閉的事兒傳到趙傾耳朵裏,隻引得他一笑:“林端準備了這麽久,還是功虧一簣了麽?”

    “王爺,要不要派人去救他?”一側小廝問道。

    趙傾淡淡放下馬車簾子,才涼涼開了口:“他若是再也牽製不住林麓之,留他也沒什麽用了,且先不管他。”說完,透過馬車簾子朝麵前的大理寺府衙看了看,道:“王暉遠進去多久了?”

    “小半刻了,這會兒應該快出來了。”小廝朝大理寺內看了眼,瞥見王暉遠的人影已經出來了,才補充道:“已經來了。”

    話說完沒多會兒,王暉遠已經出來了,披著黑色的鬥篷,仿佛不想讓外人看見他一般。

    等到了馬車邊才道:“回稟王爺,我已經按您的吩咐把該說的都說了,該給的東西也給了。”

    “辛苦你了。”

    “這就是我想做的事,還多謝王爺成全了。”王暉遠在外拱手道。

    趙傾譏誚的勾起唇角,瞥了眼小廝,小廝便會意的駕著馬車離開了,而王暉遠也裹好了自己的鬥篷,快速往回而去。

    王家。

    王夫人還說怎麽一大早就不見了王暉遠,見他從外麵回來,還穿著黑鬥篷,有些擔心問他:“遠兒,你去哪兒了?”

    “看大夫。”王暉遠淡淡扔下一句,便鑽回房間關好房門了,一副不想跟她說話的樣子。

    王夫人見狀,沒往別處想,隻歎了口氣,才提步離開了。

    等到了正院,發現下人們都有說有笑的搬運著大婚用的東西,她這才想起,如今已經七月初,再過幾天就是婚期了,她的嫣兒要出嫁了。隻是羅府的事怎麽辦,難不成真由著羅府被定罪麽?

    她心裏不安,隻稱頭疼便在房間裏歇著了,哪知中午大理寺就傳來消息,說有人舉證羅府謀逆,早早就有謀害皇上之嫌疑,皇上已經下了聖旨,令三日後處斬以儆效尤了。

    來傳話的人說完,王夫人隻覺得天旋地轉,連哭都沒哭出來,便往後一仰,直直暈了過去。

    到了下午,這話已經傳遍京城了。

    趙懷琰才下朝回來,聽到這個消息,隻吩咐道:“去大理寺。”

    “是。”高稟連忙應下。

    快馬加鞭,很快到了大理寺門口,大理寺內的人瞧見是他來,忙恭恭敬敬出來迎接了。

    趙懷琰下了馬車,依舊不見徐程青,知道他還未回來,才問道:“今日是誰遞了折子入宮?”

    剩下的兩位大人沒想到他第一句會問這個,對視一眼,才道:“回稟王爺,是臣等聯名遞的折子。”

    “聯名?”趙懷琰冷冷看向他們:“那舉證之人你們可考證過了?從舉證到上折子,居然隻用了不到一日的時間,二位大人當真是火眼金睛。”

    二人聽出趙懷琰語氣裏的不滿,忙道:“王爺,實在是證據確鑿……”

    “什麽證據?”

    趙懷琰逼問。

    二人見他今兒是不問清楚就不走的陣勢,隻能把迎到了府衙內,將情況都跟他說了。

    趙懷琰進去時,睨了眼高稟,高稟悄悄點了點頭,了然退在了一側,等趙懷琰跟府衙的人一進去,便獨自上了馬車,裝作要親自去停馬車的樣子走了。等轉過彎進了一側的巷子,他才快速跳下馬,閃身消失在了巷子間。

    傍晚時,林錦澄下了值便直奔家裏了,不過他仿佛還不知道府內發生了什麽事一般,見林錦嫿坐在花廳裏似在沉思,上前問道:“嫿兒,你也是聽說羅家的事兒了嗎?”

    “羅家?”林錦嫿回過神來,她方才一直在想林端的事,聞言,抬頭看著他麵上滿是擔憂,不由道:“可是有人拿出了證據?”

    “聽聞有人親自去大理寺舉證的,但不知道是誰,寧王殿下親自去問了,到現在還未出府衙來。”林錦澄坐在一側灌了口茶,才擔心道。

    林錦嫿想了想,從來沒有官府替舉證人保密的先例,如沒有消息流傳出來,想必去舉報的人、亦或是舉報人背後的人一定跟府衙的大人很熟吧。

    她頓了頓,抬眼看他坐立不安,道:“哥哥去趟王家吧,現在汝嫣和王夫人想必很是擔憂。我去趟舅舅家。”這件事還是得麻煩徐程青了。

    林錦澄見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我先遣人送你去。”

    “不必了,現在我身邊跟著的人不少,哥哥先去王家吧。”林錦嫿笑笑,現在墨風三人都在她身邊跟著,即便外麵流言漫天,也沒有誰敢拿流言將她如何,更別說如今陶謀和林端都是自顧不暇了。

    林錦澄看她堅決,也不再多說。

    林錦嫿走時,看了眼墨雪:“你在府裏看著人,不許任何人靠近,尤其是父親。”

    “奴婢明白。”墨雪知道這有多難,畢竟林麓之是身經百戰的將軍,若是硬來,自己也不一定能占到上風。

    林錦嫿也知道,但現在也沒別的法子了。

    她朝父親的書房方向看了看,才帶著墨風走了。

    林府外到處都是在議論著羅家之事的人,那些散播林錦嫿的紙條大多也被花生派人找回來了,有羅家謀反這個瓜吃,百姓們也都不怎麽提林錦嫿了。

    一路到了徐家,還未下馬車就看到徐昭昭正跟人說著什麽,小臉氣得通紅,插著腰愣是說不出反駁的話。

    林錦嫿瞥了眼她對麵的人,那不正是孫婉婉兄妹麽?他們怎麽又來了?

    林錦嫿下了馬車,走近了才聽到孫婉婉道:“是徐程青輕薄我在先,怎麽,現在不認賬了嗎?”

    “你胡說八道。”徐昭昭氣得不行,一側孫裘卻冷笑道:“你們徐家說什麽詩禮之家,就是一屋子的流氓罷了,欺負了我妹妹不說,如今還不認賬,徐程青那個膽小鬼都不敢出來見我們,我看你們分明就是仗勢欺人!”

    “誰欺負你了!”

    “你還說沒欺負我……”孫婉婉見徐家人始終不出來,幹脆上前一把捏住了徐昭昭的手腕要把她拽開然後進去,九皇子說了,一定要把徐家人拖在府裏……

    徐昭昭力氣比她大,看她死死捏著自己,反手一把就把她推開了,孫婉婉也隨之倒退三步,看著她就要借勢摔倒了,腰上卻忽然多了一隻胳膊。

    “孫小姐小心些。”林錦嫿上前一把將她扶住,銀針也刺入了她腰間的穴位。

    孫婉婉隻覺得腰間一陣刺疼,隻以為是不小心扯著了,沒多在意,扭頭看著林錦嫿也來了,才諷刺笑起來:“原來是你……”

    “方才孫小姐說仗勢欺人,可如今見到本郡主也不知行禮問安,也不知是誰欺人呢?”林錦嫿淡淡收回手,漠然看著她道。

    孫婉婉想起林錦嫿也被賜封為淳和郡主了,鼓著眼睛瞪她,半晌沒說出話。

    孫裘識時務些,立即行了禮,才道:“郡主,你不了解方才的事……”

    “什麽事?”林錦嫿打斷他的話。

    孫裘笑容一僵,睨著麵前的女子,笑容慢慢收斂起來,才道:“就算是郡主,也不能任由自家兄長欺辱人家清白女子不是?”

    “是。”林錦嫿目光微涼看著她:“誰欺負孫小姐了?”

    “當然是徐程青……”

    “證據呢?”林錦嫿不想跟他們多糾纏,直接道。

    孫裘輕嗤,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證據:“這首求愛的詩可是徐程青親手寫的,這筆跡絕對是他不會錯。”

    “你胡說,我哥哥躲避你們孫家都來不及,怎麽會寫情詩?”徐昭昭立即衝過來道。

    林錦嫿按下激動的她,接過信紙掃了眼,才扔在了地上:“不是他的筆跡。你們敢在徐家無理取鬧,汙蔑徐大人清白,還敢對永樂郡主不敬,來人,把他們給我趕走。”林錦嫿說完,一腳踩著那信紙便拉著徐昭昭回府去了,墨風則是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冷淡看著他們:“二位,是奴婢趕你們走,還是你們自己走?”

    孫婉婉嚇得一哆嗦,倒是孫裘大膽些,梗著脖子道:“我就不信你還敢殺了我們……”

    他話音未落,墨風的劍已經瞬間到了他的脖子邊:“奴婢要說二位妄圖謀害郡主呢?這個罪名夠不夠斬殺你們的?”

    “你胡說八道……”孫裘高喝,墨風隻得體輕笑:“奴婢都是跟孫公子孫小姐學的。”

    “你個丫環……”

    “是寧王賜給淳和郡主的丫環。”墨風眉梢挑挑,仗勢欺人麽,她也會。

    孫裘喉頭一梗,半晌沒說出話來。

    孫婉婉見徐程青始終不出來,隻悄悄扯了扯孫裘,低聲道:“大哥,我們在旁邊候著,他要是出來咱們再攔著。”

    孫裘聞言,覺得也是個辦法,這才抬手故作得意般撥開墨風的劍,冷嗤一聲:“寧王的狗,那也是狗。”說完,才跟孫婉婉走了。

    孫婉婉走時,隻莫名覺得腰間酸疼的很,讓她隱隱都有種直不起腰的感覺,直到到了馬車邊,才立即讓人扶著爬了上去。

    墨風看著他的背影,一點不覺得憤怒,左右憑他們兩作死的性子,遲早要自尋滅亡的。

    看人走開,這才轉身跟了進去,不過這會兒林錦嫿也覺得奇怪了。

    她站在花廳裏看著正等著的舅母,不解道:“當真是高侍衛接他走的?”

    “對,是高侍衛,說是寧王殿下有安排。”徐夫人也擔心這件事,畢竟謀反是大罪,誰沾染上,一個不慎就是萬劫不複的事。

    林錦嫿聞言,倒是詫異,之前哥哥說王爺在大理寺內一下午沒出來,難不成是障眼法,為了迷惑敵人而為之的?這樣一想,她放心了些,隻道:“既如此,那你們一定要守好徐府,不能讓其他人知道表哥不在府內。”她想起方才在門口鬧著要見徐程青的孫氏兄妹,怕就是為了這件事吧。

    徐夫人點點頭,看她氣色不大好,問道:“錦嫿,你可還好?你爹爹他沒再犯糊塗了吧?”

    想起林麓之,徐夫人心裏不大高興,林錦嫿隻是忍住心酸,淺笑:“爹爹很好。”

    “那就好。”徐夫人看她眼底泛起的濕意,知道她必又是受了委屈了。

    外麵天色慢慢黑了下來,林錦嫿沒再多留,又囑咐了幾句才回去了,等她一走,徐夫人便跟徐昭昭道:“等得空了,咱們還是得去一趟林家,你這姑父實在是個榆木腦袋。”

    徐昭昭也心疼林錦嫿,讚同的點了點頭。

    此時京城,烏雲把天上的月光全部遮住了,除了少數幾顆星星偶爾冒出來,街上已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

    街上偶爾有人快速騎馬穿過,聲音也變得格外的突兀響亮。

    馬兒很快在京城一處酒樓前停下,不多會兒馬上的人兒便下來,轉頭上了二樓雅間,看到裏麵的人,才拱手道:“王爺,徐程青隻怕不在府中了。”

    “孫家這兩個人這般沒用……”

    趙傾站在窗邊,看著不遠處亮著燈火的大理寺,淺笑:“已經去大理寺了麽,大皇兄果真出乎我的意料,不過這一次的罪證是怎麽都抹不掉的。”說完,才微微吸了口這夏夜獨有的溫熱氣息,道:“吩咐下去,羅家人不必留了。”

    小廝嚇了一跳:“王爺,這太冒險了!”此番一來,皇上必要大怒徹查,到時候辛苦安排在大理寺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不盡全力,你以為大皇兄會害怕麽?”趙傾嘴角勾起,目光灼灼看著那大理寺,眼底的殺氣慢慢浮現出來。

    “可是咱們辛苦培植的人……”

    “也不必留了。本王要明兒京城就傳出軒王失手殺了羅大人,又殺了大理寺差役滅口之事。這樣一來,軒王必要以為是大皇兄故意設計了這一切,就憑軒王的腦子,他一定會死咬著大皇兄不放的,到時候再讓王暉遠改口,去告禦狀,說是大皇兄指使他去指認羅家謀逆的。”趙傾不急不緩的說著自己的計劃,小廝聽得一陣陣後怕,雖然這樣做,一定能讓皇上徹底不信任寧王,但損失也太大了。

    “王爺,您當時不是還想收服羅家……”

    “沒聽到本王的話?”趙傾冷冷轉頭看他:“你若不去,本王可以安排別人去。”

    那小廝見他心意已決,隻能行禮退下了。

    趙傾是下了決心了,就這一次,他要毀了趙懷琰,要讓父皇徹底的懷疑他。隻有父皇徹底不信任他了,自己才有機會打敗他,否則永遠不可能。之前他以為一個林端能對付林錦嫿,事實證明林錦嫿比他想象的聰明而且狡猾多了,更遑論如今的趙懷琰。

    他冷漠從窗口看出去,眼底殺意洶湧,嘴角卻揚起了:“真想看到你在我麵前挫敗的那一天呢。”

    大理寺內。

    兩位大人站在房間門口站得腿都酸了,可寧王殿下說讓他們在這熱候著,他要去查閱些資料,這一查就是一下午啊,現在肚子也餓的咕咕叫了。

    其中一個看著守著的侍衛,試探道:“不知能否通傳一下,王爺還要查多久?”

    侍衛掃了他一眼,沒出聲,繼續穩穩站著,就是不允許他們靠近房子一步。

    兩位大人隻能認栽,卻不知這會兒趙懷琰早不在裏頭了。

    這會兒的趙懷琰帶著徐程青一路已經到了離王家不遠處的客棧裏。

    雅間內,王暉遠被綁在一側,眼睛被蒙住了,根本什麽也看不到。

    “你們到底是誰!”他怒道。

    徐程青氣色還不大好,輕咳了幾聲,才朝趙懷琰看去,見他隻是默不作聲的在喝茶,有些奇怪,但他不出聲,自己也隻能不出聲。

    王暉遠大罵了一陣,見還是沒有聲音,忽然笑起來:“我知道了,林錦嫿是你對嗎?你既然抓了我來,何必還故弄玄虛不敢見我?你現在知道害怕了?我告訴你,羅家人一旦被定謀反,我倒要看看你大哥還敢不敢娶汝嫣。不過你們若是不娶,她肯定會自盡的……”

    王暉遠一個人說得痛快,徐程青卻聽得氣憤。他自己也有妹妹,見王暉遠竟這樣不把王汝嫣當人,還在詛咒她,便氣的起身狠狠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因為這一巴掌,王暉遠更確定來人是林錦嫿。

    隻笑起來:“打我算什麽,你有本事就殺了我!你敢殺了我,王家就更不會跟你林家結親了……”

    “你的賤命,本王不會讓嫿兒髒了手。”趙懷琰終於開口。

    他淡淡瞥著幾百米外的天空燃放了一支煙花,心中知道,他的陷阱已經逮到獵物了。

    他既然早就知道對手是趙傾,怎麽會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呢?他會用哪些手段,他很雖然費了些力,卻不是想不到,隻是趙傾似乎忘了,他自小會的那些陰謀陽謀,都是自己教的。

    那信號彈不遠處的大理寺府衙此時已經一片大亂了,地牢深處冒出的滾滾濃煙也暗示出那裏發生了火災。

    軒王趕到時,整個臉都氣綠了,匆匆下了馬車便要往裏衝,卻被急急趕來的人攔住:“殿下,您進去不得啊!”

    “怎麽會忽然起火了?”軒王怒道,羅家是要被判斬首的,若是被人謀害了,父皇豈非要怪自己辦事不利?上次太後壽誕他就已經被父皇好生訓斥過了,這次若是再辦不好事,父皇必然以為自己隻是個廢物。

    這樣一想,他更加緊張起來。

    大理寺裏的兩位大人們互相看看,才低聲道:“下官也不知為何,不過寧王殿下自下午來後,就再沒有露麵了……”

    “寧王!”軒王咬牙切齒,看著裏麵不斷往外湧的濃煙,臉色黑的都要滴出水來了。

    大火持續燒了半個時辰才完全撲滅,裏麵已經有人出來了,接連抬了四五具焦屍出來,焦黑焦黑的,隻能辯出男女,卻看不出是誰了。

    軒王見狀,問著裏麵的差役:“本王留下的侍衛呢?”

    “他們都嗆了煙暈過去了,其他守著的侍衛一個都沒逃出來,怕是……”差役為難道。

    “這肯定是有人故意縱火!”軒王思來想去,隻有這個原因,否則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衛怎麽可能跑不出來?必定是遭受襲擊了。

    這樣一想,他瞬間覺得自己有理,而且這事兒肯定也跟趙懷琰脫不了幹係。

    想來想去,去趙懷琰下午去的廂房裏裏外外搜了一圈,發現他當真不在,才立即請旨入宮去了。

    他一走,不遠處二樓的趙傾才皺起了眉頭。

    “王爺,這件事不是我們的人做的。”小廝壓低了聲音道。

    趙傾自然知道,但現在軒王已經要請旨入宮,他也隻能放出王暉遠了,有王暉遠跟軒王死咬大皇兄,他就不信父皇會完全相信大皇兄無辜!

    打定主意,他才道:“讓王暉遠去告禦狀!”

    “是。”小廝不敢耽擱,立即去了,卻不知現在的王暉遠也已經不在家了。

    天色微明時,趙懷琰便第一個請旨入宮了。

    此刻養心殿前,趙懷琰侯在外麵,他知道父皇不想再為羅家的事煩心,而且對於謀反,他素來是寧願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的,如今因為羅家的事,幾位皇子間已經鬧得很難看了,這是父皇更不喜歡的。

    他站了足足半個時辰,安公公才終於從裏麵出來了。

    快步走到他跟前,才低聲道:“王爺,皇上這幾日心情都不大好。”

    “本王知道。”

    安公公看他還是這副樣子,隻得道:“皇上讓您現在外候著,隻要王公子進去。”

    “嗯。”趙懷琰點點頭,不過安公公還是不大放心,這次聽王爺說王暉遠就是指認羅家謀反的人時,他就覺得不可置信,羅家可是王暉遠的舅家,而且看著王爺這次是綁著他來的,這等六親不認的人,讓他單獨見皇上,還不知道要說出什麽汙蔑的話來呢。

    他擔心歸擔心,看趙懷琰依舊淡定的很,隻得帶著王暉遠進去了。

    皇帝早起後便冷著臉,連看折子都沒了心思,直到王暉遠被帶進來,才寒聲道:“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王暉遠立即跪伏在地,道:“皇上,草民是被寧王殿下逼迫來的,他逼草民撤銷對羅家的指控,但草民一心隻效忠皇上,不敢苟同,羅家謀反是事實!至於為何寧王殿下這般維護羅家,就不得而知了。“他陰暗的說著。

    皇帝聽到這話,對他的印象便越發壞了。他沒表露出來,隻冷淡道:“是嗎?昨兒大理寺的兩位大人也來說過了,說是你親自舉證,朕才定下了死罪,今兒寧王帶你來,是讓你翻供?”

    “沒錯!”

    “那他讓你翻供的理由是什麽?”皇帝盤膝坐在暖榻上,手指慢慢敲著桌子,問他。

    “是……”王暉遠想了想,立即道:“是因為羅家是他的左膀右臂,羅家為他買官賣官,給寧王拉攏私黨,以後寧王要奪位……”

    “混賬!”不等王暉遠說完,皇帝便怒了起來。

    王暉遠一怔,以為自己說錯了,忙改口道:“皇上,不僅僅是這個,還有,他說羅家和王家是姻親,皇上又最為信任我爹……”

    “齷齪東西,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麽!”皇帝見他把自己當傻子糊弄,勃然大怒:“朕在你眼裏,就是三歲小兒,任你隨口糊弄嗎?這兩年,朕嚴查買官賣官一事不說,羅家從來沒有做過。你說寧王要勾結你父親,你現在為了效忠朕,六親不認也就罷了,但你就沒想過,寧王孤僻這麽多年,他的私黨在哪兒?”

    “寧王他勾結……”

    “這麽多年,朕豈會不比你清楚!”他曾派暗衛盯著趙懷琰十幾年,他有沒有結黨營私他最清楚,如今王暉遠分明就是在撒謊,而且手段還不高明。

    王暉遠麵色唰的慘白:“可是皇上,寧王他就是要跟羅家勾結謀反……”

    話落,安公公走了進來,低聲道:“皇上,軒王殿下有急事求見,說是羅大人在牢裏被人殺了,凶手是寧王殿下。”

    這話一出,王暉遠頓時傻了。

    皇帝隻冷笑出聲,看著他質問:“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的寧王跟羅家勾結?”

    “草民……”

    皇帝沒再理他,隻讓人把軒王召了進來。

    軒王在殿門口看到趙懷琰的時候,沒多想,隻覺得他肯定是惡人先告狀來了,一進大殿的門,便道:“父皇,兒臣來跟您請罪了。”

    “你何罪之有?”皇帝看著這個最不爭氣的兒子,心裏有些不耐煩。

    軒王沒看出他的細微情緒,隻繼續道:“昨日半夜,羅大人一家在地牢內被人放火燒死,兒臣的侍衛也被嗆暈,兒臣查過,昨日去過大理寺且行蹤奇怪的隻有大皇兄,父皇,兒臣不敢對大皇兄不敬,如今羅大人遇害,還請您做主!”

    他話未說完時,皇帝就已經極不耐煩在揉著眉心了。

    他隻以為皇帝是在煩趙懷琰,繼續道:“父皇,兒臣……”

    “查驗過屍身,確定是羅家人?”皇帝耐著性子道。

    “這……”軒王語氣一滯,他看著裏麵抬出來的屍體時,理所應當就覺得是羅家人了。

    皇帝見他猶豫,怒氣越發多了起來:“我再問你,你有什麽證據指認懷琰?”

    “兒臣……大皇兄他下去了大理寺後,就一直沒有人見他從裏麵出來,而且……”

    “沒看到是他們自己疏忽,你倒好,什麽都沒確認就敢來指認你大皇兄殺人,跟這個王暉遠一般,六親不認!你現在是連手足之情也不顧了嗎!”皇帝頭一次發這麽大的火。

    軒王嚇得蒙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安公公連忙端了茶上來,皇帝這才收起了怒氣,但接過茶起了身來來回回走了兩圈,才一把將茶扔在了桌案上,寒聲道:“把寧王叫進來!”

    安公公看事態不對,連忙去了,不多會兒趙懷琰便提步進來了。

    皇帝目光多了幾分懷疑,看著他道:“你來解釋。”

    “是。”趙懷琰目光淡淡看了眼地上的二人,才道:“羅大人沒死,今日下去我去時,因為四皇弟將人看死了不讓任何人去探望,所以我便跟徐大人一起避過了大理寺的另外兩位大人,才一道進去的,去時,羅大人直呼冤枉,兒臣見他們一家滿身血淋淋的鞭痕,知道怕有冤屈。兒臣不敢讓父皇背負昏君之名,便跟徐大人一起把人先轉移到了另一邊的牢房,等著遲些審問出結果,再來跟父皇稟報,至於今日一早帶王暉遠過來,是因為查到他有異常。”

    皇帝聽完,眉心微擰。

    軒王卻是麵色一白,他是中計了!

    王暉遠也驚愕的抬起頭,難不成之前寧王把他抓去一直不放他走也不折磨他,是等著大理寺起火嗎?

    他反應過來,忙道:“皇上,草民沒有說謊,羅家真的謀反……”

    “羅家何時有謀反心思的?謀反的證據有哪些?”趙懷琰看他。

    “臣說過,羅家結黨營私……”

    “徐大人已經查過,所謂的結黨營私,根本不關羅家的事,那些貪官汙吏的證據,徐大人想必很快就會呈上來了。”趙懷琰道。

    王暉遠渾身更冷:“還有羅家家中藏匿通敵的信件……”

    “本王已經專人查驗過,信件上提到的蠻夷大將,一年前就辭官歸隱了,你若是不信,本王可以將他請來。至於通敵的信,信紙乃是揚州新出的新宣紙,厚度跟以往的宣紙不同,尋人細細比對便可知道。”趙懷琰繼續道。

    皇帝隻有一種被耍了的難堪和羞憤感,區區草民,也敢來他麵前耍花樣。

    王暉遠還要再說,皇帝心裏已經有數了,即便趙懷琰的證據還沒來,但他知道趙懷琰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隻道:”來人,把他給朕拖下去,敢欺君罔上,念在王禦史有功的份上,饒他死罪。隻打斷雙腿,割掉舌頭,永不許他再踏出王府一步。”

    王暉遠渾身冰涼的癱坐在地,軒王也被嚇得夠嗆。

    他看著皇帝,開口時聲音都是顫抖的:“父皇,兒臣……”

    皇帝看著他沒用的樣子,隻咬咬牙,恨其他兒子們怎麽沒多生幾個孫子來。

    “羅家的事你不必再管,既然徐程青已經恢複了,便都交給他處理,寧王監督。”皇帝寒聲道。

    軒王見他沒罰自己,趕忙應下。

    趙懷琰也拱手應下了。

    看著王暉遠被拖出去,再看皇帝一臉疲憊和不悅,才告辭出來了。

    安公公送他出來時,還感慨:“還好王爺去查了那通敵的信紙……”

    “信紙除了厚薄有問題,其他並沒有問題。”趙懷琰淡淡說完,才提步走了。

    安公公聞言,隻覺得後背一涼,王爺方才的意思是,那所謂養老去了的將領,是他胡說的?

    趙懷琰的確是胡說的,短短幾日,他的人即便去了蠻夷也沒這麽快回來,不過現在到了這樣的關頭,他也隻能如此了,至於那將領,想辦法讓他辭官歸隱就是。

    出了皇宮,一輛不屬於寧王府的馬車早早在候著了。

    太陽升起來,陽光落在地麵,似乎一點也沒讓他周圍的氣氛暖和起來一般。

    趙傾看著平安無事出來的趙懷琰,知道自己這一招還是敗了。

    趙懷琰知道馬車裏坐著的是誰,卻一句話也沒說,淡淡轉身離開了。

    趙傾看著他的無視,拳頭緊緊握起。這一次不過是棋差一招而已,若不是趙懷琰提前帶走了徐程青,這次勝的人就是自己!

    一側小廝見趙傾神色不虞,道:“王爺,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硬碰硬不行,那就隻能碰他的軟肋了。”趙傾冷淡說完,看了眼隨後被扔出來的渾身是血的王暉遠,眉心微皺,直接讓馬車離開了。

    林錦嫿接到消息時,還在詫異趙懷琰的動作居然這麽快,他卻是已經親自登門了,帶了好幾車的聘禮,粗粗一算,最少有三十抬。

    花廳裏,林麓之的表情有些僵,這幾日他做夢都是妻女受委屈的畫麵,可一醒來,想到錦嫿的所作所為,一股心痛可酸澀便湧了上來,讓他麵對她時,也覺得複雜。有愧疚,也有心痛。

    “這些東西本王已經準備了許久,你看看可喜歡。”趙懷琰察覺到他們父女兩之間的不對勁,隻開口道。

    “王爺送的,自是喜歡。”林錦嫿淺淺笑著。

    林麓之看了看他們,才勉強道:“很快便是婚期,我去看看東西都準備好沒。”說完,跟趙懷琰行了禮便走了。

    林錦嫿看著他的背影,心裏隻暗暗歎了口氣。

    “林將軍這麽多年的堅持,一夕之間讓他改變,並非易事。”趙懷琰看了看林錦嫿,柔了聲調。

    “我知道。”林錦嫿如何不明白,但這件事她遲早要跟父親攤開的。

    趙懷琰看她強忍著難受,起了身走到她跟前,揉揉她的腦袋,道:“過幾日帶你出去走走。”

    “嗯。”林錦嫿應下,隻朝他笑道:“羅府的事兒處理完了?”

    “沒這麽快,但剩下的會好處理些。趙傾盯上你了,你要小心。”

    “我知道。”林錦嫿笑著頷首,趙傾就算不是為了懷琰,為了當初那塊玉蝴蝶也要找自己的。

    很快,高稟從外麵過來,低聲說了什麽,趙懷琰便先離開了。

    等他一走,林錦嫿才到長廊邊坐下了。墨風跟在她身後,看著泛著粼粼波光的湖麵,道:“聽聞王暉遠被打斷了雙腿割了舌頭。”

    “王家現在是一團亂了吧。”林錦嫿感慨道。

    “嗯。公子今晚怕也不會回來,要留在王家。”墨風道。

    林錦嫿點點頭,頓了頓,才問道:“陶謀那兒處理的怎麽樣了?”

    “陶謀很謹慎,並沒有那麽好處理,不過暫時拖住他了。”墨風道。

    “那就好,拖到汝嫣出嫁了再說吧。”不過離成婚也很快了。想到這裏,她的心情又複雜起來,帶著一些些的雀躍,又帶著一絲絲的緊張,思來想去,不想讓林端這件事耗費了她即將嫁給懷琰的喜悅,當天便帶著丫環們出府去購置要用的東西了,一天下來,大包小包已是買了一馬車,等到從吟香樓出來,才長長舒了口氣。

    阿寶懷裏都要抱不下了,跟著林錦嫿笑眯眯道:“小姐,咱們今兒可算是把京城的鋪子都轉了一圈了。”

    林錦嫿嘴角微揚:“等你成婚時,讓你再來轉一圈。”林錦嫿好心情的開著阿寶的玩笑。

    買完東西,一路也沒碰到找茬的人,便歡歡喜喜回家去了,不過剛到林家家門口,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小郡王?”林錦嫿看到淩未野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他不是跟端慧公主一起出發去離陀了麽,怎麽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裏。

    淩未野聽到她的聲音,立即上前拉著她帶著哭腔道:“錦嫿,你快救救我爹娘。”

    “你先不急,慢慢說,怎麽了?”林錦嫿道。

    淩未野抹了把眼淚,這才斷斷續續將原委說了出來:“半個月前,我們出了京城走了不到兩百裏,就遭了埋伏,侍衛和丫環們都被殺了,回來的路上祖母也死了,爹娘都受了重傷,但那些人還在追殺我娘……”

    林錦嫿跟墨風對視一眼,均是不敢相信,誰敢刺殺端慧公主,而且他們夫婦也沒有結仇才是。

    頓了頓,又道:“你們沿途沒有求助官府或是其他人嗎?”

    “那些人根本不讓我們進入縣城,官府的人還打著寧王府的旗號不管我們,我娘本來要我獨自回來先去找皇上舅舅的……但……”他哽咽了一下,才看著林錦嫿:“我覺得你跟林哥哥才能救我爹娘。”淩未野望著她道。

    林錦嫿心裏已滿是震驚,官府的人敢打著寧王府的旗號,隻怕是早就有人設計好了的吧,未野肯定也是他們故意放回來的,為的就是讓皇上相信懷琰要謀害公主一家,說不定用的理由還是茵嬪的死,如此一來,皇上必要以為懷琰因為茵嬪之死,遲早也會報複上他!

    如此想罷,身後一陣馬蹄聲,來人正是趙懷琰。

    “王爺……”林錦嫿剛出聲,淩未野已經往林錦嫿身後躲了一步。

    趙懷琰勒緊韁繩,冷淡看著他:“過來。”

    淩未野死死抓著林錦嫿的手:“我不,你殺了我祖母,還要殺我爹娘!”

    趙懷琰皺眉,身形一輕,已經把淩未野撈在了懷裏,才對林錦嫿道:“這件事我已經收到消息了,想必很快會有人送消息入宮,你留在家裏不要出去。”

    “我跟王爺去!”不然趙懷琰一個人去更加危險。

    “錦嫿!”趙懷琰麵色微沉,林錦嫿已經轉身跟墨風吩咐道:“去把我做的藥粉全部拿來!”

    墨風想起小姐前幾日鼓搗的那一堆的藥粉,點點頭,立即去了。

    趙懷琰看她堅持,隻得轉頭看著跟來的高稟:“護好錦嫿!”說完,已經帶著淩未野快速駕馬而去。

    林錦嫿看他就這樣離開,知道事情這樣緊急,而且他的心思之前全放在羅家身上,肯定沒做什麽準備。

    想罷,才對高稟道:“我們先去王家!”

    高稟知道她的意思,若有林錦澄帶著護城軍追去,就更家安全了。

    他點點頭,立即扶著林錦嫿上了馬車,往王家去了。

    林錦嫿一路都在忐忑,這一次到底是誰設的套,能在半個多月前就開始布局。但不管是誰,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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