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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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寧宮內,太後念完最後一句佛經,才收起了佛珠慢慢站起了身來,看了眼身邊候著的傅雲橋和傅伊兒,走到內堂坐下後才幽幽問道:“皇上已經下了聖旨了?”

    “沒錯,就在太子殿下行冊封禮的時候過門。”傅雲橋笑道。

    太後看著她的臉,微微沉了沉麵色,才道:“若是哀家讓你們拒絕這樁婚事回去呢?”

    傅雲橋不解看她:“為何?您接我們入宮來,不就是為了這一刻麽。”

    太後看著她的臉,坐在暖榻邊,沉沉端起茶杯:“因為一開始,哀家以為這個皇位,皇帝一定會給趙懷琰,所以才急著讓你們入宮來,打算把你們嫁過去。”

    “難不成現在不是了?”傅雲橋道。

    太後搖搖頭:“聽聞軒王被皇帝留在了宮裏?”

    “對。”傅雲橋點點頭,似乎想到了什麽一般,道:“難不成皇上是想讓軒王繼任大統?可是軒王根本比不上現在的太子半分……”

    “守江山不比打江山,守江山,資質平庸的人也能守好。”太後說完,看了眼一邊不說話的傅伊兒,道:“伊兒,你在想什麽?”

    傅伊兒上前行了禮,也不見之前的怯怯之態,隻道:“伊兒在想,會不會皇上隻是用軒王做障眼法,這位置本就是要給太子殿下的,亦或是……其他人。”

    太後也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了,他不喜歡自己幹政,所以當年在他有能力獨自執政之後便想方設法讓她放棄了一切安居在這後宮。到了如今,連自己為了家族考慮,嫁兩個侄女兒也不行麽。

    傅伊兒看她沉默,才道:“事到如今,聖旨以下,伊兒跟雲橋姐姐都不能再拒絕,與其想著正不正確,倒不如想想怎麽幫太子殿下,您覺得呢?”傅伊兒試探道。

    太後看她的目光冷了些:“女子不得幹政,既然你要嫁去太子府,好好服侍太子就是。”說完,便似疲乏般把人打發了出去。

    出了慈寧宮,傅雲橋才冷笑起來:“馬屁拍在馬腿上,還自以為聰明。”

    傅伊兒麵色微微一滯,沒理她,但迎麵而來,卻看到了一身綾羅的熊霖雨緩緩走來。

    傅雲橋也看到了迎麵而來的人,模樣清冷,聽聞還十分驕縱。她心思轉動起來,相較於交給前程未卜的太子,嫁給如今正值壯年的皇上似乎更好,若不是輩分隔著……

    傅雲橋知道再怎麽著自己這輩分越是越不過去,不再肖想,笑著上前要跟熊霖雨見禮,熊霖雨卻隻如沒看到她們二人一般直接冷漠離開了。

    傅雲橋尷尬的被晾在原地,遠遠看著她的背影冷嗤出聲:“有什麽了不起。”

    “姐姐對雨貴人說話還是客氣些。”傅伊兒看了看熊霖雨離開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再睨了眼氣急敗壞的傅雲橋,,生出幾分諷刺,這才提步離去。

    慈寧宮中,等他們走後,嬤嬤看著太後還在頭疼,才忍不住道:“您別想這麽多,也許皇上真的隻是擔心您。”

    “世上哪裏有不透風的牆,慧覺的事鬧得這麽大,哀家怎麽可能不知道?”她說完,才無奈道:“哀家的兒子,什麽脾氣秉性哀家最清楚,隻是從未想過,他會把這些東西用在哀家身上。”太後說完,許是太氣了,當即便猛地咳嗽了起來,直咳得麵色發白。

    嬤嬤著急的趕緊讓人去傳太醫,宮女出後不一會兒就回來了,為難道:“守在門口的侍衛說了,皇上吩咐,不許任何人出去。”

    “方才兩位小姐不都進來了嗎?”嬤嬤怒道。

    宮女也很為難:“兩位小姐還是因為得了聖旨才進來的。”

    嬤嬤才要發怒,太後便拉住了她,隻道:“罷了,不過是風熱而已,你回頭拿些尋常解暑的藥來就好了。”太後說完,想了想,終歸是一聲歎息,:“這段時日不必再管朝中事。“

    “太後……”嬤嬤還要再勸,太後已經擺擺手,將手裏的佛珠放下,起身慢慢往裏間而去,既然皇帝不要她管,她就不再管,隻希望皇帝,有朝一日你不要後悔才是。

    宮外。

    徐家人和林家人已經趕到了寧王府,林錦嫿也剛好回來。

    才下馬車便見他們大多是擔憂的神色,知道他們怕也猜透了皇上想拿懷琰做擋箭牌的想法,反而安慰般笑道:“既然來了,不若讓人好好備上一桌,我們好好坐下說說話。”

    徐昭昭不明白事兒,聞言高興不已,上前連忙挽著她點頭:“好。”

    林錦嫿笑笑,揉揉她的頭,便拉著她往裏去了。

    林錦澄看她還能笑,知道事情多少還有轉換的餘地,隻微微歎了口氣,看著身側同樣擔憂的王汝嫣,笑道:“放心,不會出事的。”

    王汝嫣點點頭,這才隨他一道往裏去了。

    等他們全部進去後,轉角才出現一輛普通的灰色馬車。

    馬車旁的小廝跟在一側道:“大人,你可要進去恭賀一番?”

    “不必了。”蔣青書掀開車簾,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半晌,才道:“一會兒還要去見皇上呢。”

    “是。”小廝立即應下。

    蔣青書雖然已經很快掌握了不少詭法,但他不會用在林錦嫿身上,就憑她曾救過自己於水火,救過娘親,他也絕不會那樣做。

    隻是現在看來,太子殿下也遇上了麻煩呢……

    想罷,放下簾子,讓馬車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林錦嫿安置好徐家人和林家人後,便借口出來,讓墨風也安排了人去尋大當家,隻是在回院子的時候,好似沒看到衾息。

    阿寶正好從裏頭出來,手裏還撥弄著要晾曬的藥材,尋常這些事都是衾息親自來做的。

    林錦嫿覺得奇怪,直接問道;“阿寶,衾息姑姑呢?”

    “姑姑說要去買一些胭脂。”阿寶笑著解釋道,見她麵色不對,又問道:“您尋姑姑可是有急事?”

    “胭脂……”林錦嫿看著阿寶天真的樣子,笑笑:“急事倒是沒有。行了,你去忙吧。”

    “是。”其實阿寶看出了不對勁來,想了想,在林錦嫿離開之前,道:“姑姑這兩日總是在您不在的時候出府去,奴婢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是嗎?”林錦嫿的心微微提了起來,按理說,衾息是懷琰的人,應當不會有問題才是。

    阿寶認真點點頭:“奴婢問過姑姑,姑姑說這些藥材品類不多,她時不時會出去挑一些。”

    林錦嫿朝一側藥田看了看,裏麵的確是多了些不一樣的品種。

    她怕阿寶會露陷,隻做相信般點點頭,阿寶這才笑著離開了。

    等阿寶一走,一直沒開口的墨雪才低聲道:“王妃,要不要奴婢去查查衾息姑姑這幾日到底去做什麽了?”

    “私下查。”林錦嫿略略皺了皺眉。

    “是。”墨雪應下。

    等從院子出來時,便發現林錦澄已經早早在外等著了。

    “哥哥……”

    “想不想聊聊?”林錦澄看看她迅速掩藏起愁緒的樣子,淺笑道。

    林錦嫿知道他是擔心自己,隻笑著隨他一道往小道上走去,半晌才開了口:“哥哥不必擔心,這些事,總會有個法子能處理的。”上輩子懷琰也能全身而退,這輩子若是得不到,一樣的全身而退就是了,至於徐家和林家,並無不臣之心,就算皇帝要發難,也沒有借口。

    林錦澄看她不說,也不逼她,隻跟她聊起小時候的事,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候。

    林錦嫿笑得很開心,若不是林錦澄提起,那些時候她都要忘記了。

    兩人一直聊到天色將晚,等趙懷琰回來,才算是結束。

    林錦澄走時,麵色很鄭重:“錦嫿,你要相信哥哥永遠會站在你這一邊,不論你想做什麽,哥哥一定支持你!”

    林錦嫿淺淺笑起來,看著一側的同樣溫柔的王汝嫣,笑著藏起眼裏的淚水,點了點頭。

    等當夜送走了他們,林錦嫿才知道,西南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西南王在接到皇帝已經冊封了太子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如果再不動手,等著的就是皇帝來剿滅他們了。

    “立即請旨入京吧。”他坐在營帳內沉聲道。

    熊樹禮擔心看他:“那林麓之怎麽辦?他現在手中掌握著五萬大軍,若是他從背後反撲,我們隻怕還沒殺入京城就已經被他給殺了。”

    “急什麽。”西南王冷淡掠了他一眼:“林麓之才是最好處置的,皇帝根本就不信任他,隻要他出點事,皇帝必然捕風捉影削了他的兵權。”

    “所以你的意思是……”

    “闞兒,你今日連夜去打開蠻夷入關的口子,讓他們隨意搶掠屠殺,等咱們入京之日,便請旨,說他故意放蠻夷進來,害死無數百姓,到時候就算皇帝能忍,百姓也忍不了。哼,新太子殿下,我看出了這等事,他要怎麽處置!”西南王說罷,立即去部署兵力準備回京了。

    趙闞也很快去辦了,幾個月的曆練,他已不是當初京城的紈絝皇子,反倒多了幾分淩厲之氣,但更多的卻是從西南王身上學到的嗜殺。

    辦完事後,看著城池裏火光衝天慘叫連連,麵無表情直接回到了自己的營帳,連梳洗都沒有便倒下睡了。

    袁綠衣還一直在營帳內,看著下人都退下了,才捏著匕首緩緩朝他走近。

    左右現在被她禁錮著不能出去,倒不如跟他同歸於盡!

    隻是錦澄,希望來世我還來再遇見你,比汝嫣先遇見你……

    她眼中含淚,牙關死咬,看著床上躺著的人,抬手便朝他的喉嚨狠狠刺了下去。

    京城。

    林錦嫿見到大當家時,他已經奄奄一氣了,脖息隻剩下一口子上被砍了好幾刀,儼然是不會功夫的人做的,而且沒有經驗,不等他完全死了便走了。

    不過他被帶回來時,已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林錦嫿去探他的脈,再看他的傷口,也已經是回天乏術。

    “對不起。”林錦嫿至此,才覺得自己醫術學得當真是淺薄。

    大當家聞言,已經知道了結果,從腰上將自己血淋淋的腰牌遞給了她,嘴巴不停蠕動著兩個字……報仇。

    林錦嫿看著他瞪大的眼睛,拿著他的腰牌,微微咬牙:“殺你的人,可是……”

    “王妃,這是怎麽了?”衾息的聲音忽然傳來,不一會兒她便跑了過來,看到地上的人,立即拿出了自己的銀針和隨身攜帶的藥粉。

    林錦嫿沒有被她的動作所影響,全程隻看著大當家,但大當家即便是見到她也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恨意,難道不是衾息動的手?

    趙懷琰站在一側,看著痛苦捂著脖子口吐鮮血的人,才道:“不必救了。”

    衾息的手微微一頓,到底是收了回來,已經救不活了,再救也是枉然。

    大當家捂著脖子,一旁還有青山寨的人哭個不停,等人徹底沒了氣息以後,林錦嫿才道:“把他帶回青山寨好好葬了吧。”

    方才那哭哭啼啼的瘦高個兒立即走到林錦嫿跟前重重磕了個頭:“從今往後,您便是我們的大當家,小的們都聽您的。”

    林錦嫿啞然,難道方才大當家把令牌給自己,是意味著把青山寨給了自己?

    想到這裏,她對大當家的虧欠感便又多了幾分。

    “你們放心,我定會找出凶手,還大當家一個公道的。”林錦嫿攥緊那腰牌寒聲道。

    剩下的人看著她雖是女子,但氣勢卻一點也不輸自己的大當家,當即跪下磕頭行了禮,才抬著大當家的屍體走了。

    趙懷琰看了眼站在一側的衾息,目光有些複雜,低聲道:“隨我來。”說罷,直接提步朝書房而去。

    衾息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緊了些,卻隻平靜的給林錦嫿行了禮,便提步去了。

    林錦嫿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總覺得還有什麽事是自己不知道的,難道是關於西夏的事麽?

    “太子妃?”墨月喚了好幾聲才見她回過神,不由問道:“您怎麽了?”

    林錦嫿倒是不大習慣這個稱呼了,聞言,隻將手裏的玉給了墨月:“從今往後青山寨由你來打理,今晚護送大當家回去,你也一並去吧。”墨月本就是出自江湖,由她來管,自然會更好些。

    墨月看著林錦嫿毫不介意就把青山寨給了自己,先是一怔,而後才是鄭重行了禮:“奴婢定不負太子妃所托。”

    林錦嫿淺淺笑笑,她肯定是相信墨月的。

    林錦嫿等她離開了,才對墨雪道:“是在哪裏找到人的?”

    “在城內一處無人的廢棄宅子內。”墨雪道。

    林錦嫿轉身看了看趙懷琰離去的方向,心中沉沉,難道西夏的人,已經到了京城內嗎?他們會怎麽做呢,逼懷琰坐上這個皇位,還是要他跟前世一樣悄然離去?

    夜色漫長,林錦嫿在房間想等趙懷琰回來好問個清楚,但等到天明他也沒有回來,直到阿寶進來伺候。

    “太子呢?”她坐起身問她。

    阿寶見她氣色不大好,忙放下手裏的東西,回道:“太子去上早朝了,還囑咐奴婢,說等您醒了再告訴您,叫您不必擔心。還有衾息姑姑,昨晚王爺吩咐她去辦事兒,連夜便走了。”

    林錦嫿聞言,知道衾息必然是有問題的,隻無奈點點頭:“你先下去吧,我睡會兒。”

    “是。”阿寶不敢多打攪,立即悄聲退出去了。

    林錦嫿重新躺在床上,看著帳頂繡著的恩愛的交頸鴛鴦,怔怔半晌,才在襲來的困意裏慢慢睡了去,隻是這一次,她又做夢了,夢到前世,夢到了她死後,她的屍體被趙闞扔去了亂葬崗,卻被懷琰收走,小心埋葬了。

    自己的墳前,懷琰沒有說話,默默抽出了匕首,做了了斷……

    “不要——!”

    林錦嫿從夢裏驚醒,等回過神來,才發現這裏已經不是前世,隻可惜前世的夢太真實了,真實到她仿佛還能感覺到懷琰抱著自己屍體時的體溫。

    聽到聲響,阿寶急急從外跑了進來,瞧見她滿頭大汗,才立即打了涼水端來,擰了帕子給她道:“太子妃,您怎麽了?”

    林錦嫿看外麵天色黑沉,問道。

    “現在什麽時辰?”

    “現在已經亥時了。”

    “亥時?”林錦嫿皺眉,她這一覺怎麽睡了這麽久。她朝屋子裏外看了看,不見異常,才問道:“那太子呢?”

    “太子入宮後就一直沒回來呢,墨風姐姐讓人去問消息了。”阿寶說完,才擔憂道:“要不奴婢給您端些吃食來吧,您都一整日沒吃東西了……”阿寶話未說完,院子外麵忽然傳來一陣打鬥聲,而後便見墨風退到了房間裏緊緊關上了房門。

    林錦嫿迅速拿了外袍穿好,才過來道:“怎麽了?”

    “不知道哪裏來的宵小如此猖狂,竟是殺到了了府裏來。不過您別擔心,奴婢試過了,武功一般,侍衛就能解決。”墨風說完,外麵已經傳來一片哀嚎聲了。

    林錦嫿皺眉,等拉開房門,才看到十多個的刺客已經被府裏的侍衛全部抓住了,一個個齜牙咧嘴的在喊著疼。

    這些不專業的刺客,想來背後的人也不是什麽大人物。

    “誰派你們來的?可知道行刺太子妃的後果?”墨風直接上前問道。

    那些個刺客們聞言,立即慌張道:“我們不知道這裏是太子府,我們不是來殺太子妃的。”

    “那你們是來殺誰的?”墨風不解,以為他們都在狡辯,直到其中一個人道:“是有人付了銀子,叫我們來殺一個名叫衾息的女子的。”

    “誰?”

    “那人全身穿著黑布,我們也不知道是誰。”刺客們麵麵相覷。

    林錦嫿看著這幾個笨刺客,知道一時半會也是問不出什麽的,左右衾息也不在,有的是時間慢慢問,隻道:“罷了,把他們先帶去地牢,等遲些再問。”

    林錦嫿看著人被帶走,心裏的疑惑卻是越來越多。是何人要刺殺衾息呢,還是雇傭了這麽笨的幾個刺客?懷琰讓衾息離開,難道大當家真的是衾息殺死的麽?

    她想得頭疼不已,但懷琰還未回來了,看著屋外天色黑沉,她睡意全無,幹脆換了黑袍帶上墨風墨雪出門了。

    京城裏現在到處都在談論著冊封了太子的事,不過京城最近接連發生這麽多事,大多數人都在猜測是不是皇子們又開始爭奪皇位了,而更多的,還是悄悄指認之前那些事都是趙懷琰在暗中操縱的,畢竟收益的人就是他。

    酒館大堂內,幾個人議論的正歡,有一個還信誓旦旦的指認著趙傾之死就是趙懷琰動的手。

    大堂靠內裏的角落內,墨風聽著遠處的話,怒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

    “主子,要不要奴婢悄悄去處置了?”

    林錦嫿透過帷紗還能看到那唾沫橫飛的人一臉興奮胡說八道的樣子,麵色微寒:“不急。”

    墨風知道她心裏有數,也就隻能忍著怒氣了。

    墨雪朝那幾人看去,說的最激動的人虎口處有厚厚的繭,身形高大孔武,明顯不似尋常人。

    那人說了好一會兒後,才又離開了。

    他離開時天色已晚,天上掛著幾顆星星,讓夜色看起來不那麽清寒。

    九月的天還悶熱,那男人走了一段便滿頭大汗的又轉頭進了路邊還亮著燈的茶棚裏又要了碗茶水,才又把之前的話原封不動的說了遍。

    茶棚老板不想惹事,倒沒應聲,一起喝茶的人卻是極為感興趣的跟他又說了好半晌。

    茶棚外,林錦嫿默默看著。

    “照這個趨勢下去,明兒滿京城都要知道咱們太子是靠殺了親兄弟才上了這太子之位的。”墨風沉聲道。

    “到底是誰要這麽詆毀太子?最有可能的人現在不是被打入冷宮就是遠在西南,近處的軒王如今怕也沒有這樣的心思。”墨雪也跟著猜測道。

    林錦嫿大約已經猜到了是誰,但仍舊不相信,因為他表現的太愛太在乎懷琰了,以至於讓她從一開始就沒怎麽戒備過他,讓她以為他縱然無情,但至少真愛過茵嬪,也真心疼這個兒子。

    裏麵那人茶也喝過了,這才從茶棚走了出來,朝不遠處的巷子而去。

    而穿過麵前這道巷子,便是禁衛軍們居住的營所。

    林錦嫿一路遠遠跟著,看他順利進了營所,才停下了腳步。

    “難不成背後是皇上……”

    “就是他。”林錦嫿將之前的事串聯起來,皇帝大約是利用了所有人,來除去威脅他地位的人,包括自己的兒子,包括自己同床共枕的皇後。

    安公公說他在追求長生不來術,難不成他真以為自己能長生不老麽?

    “主子,咱們該怎麽辦?”墨風略有些擔心,若是皇帝在背後操縱,這件事可就真不好辦了。

    “現在全看懷琰怎麽辦了。”皇帝到底是懷琰生父,不論做什麽,都不能照她的安排來,她能做的,隻有為他掃清京城這些小麻煩了。

    墨風墨雪對視一眼,心中也明白,隻得默默點頭。

    林錦嫿沒有直接回王府,轉道又去了吟香樓。

    張曉芳還在算賬,見林錦嫿來,立即笑眯眯的道了喜:“恭喜太子妃。”

    “先不急著喜。”林錦嫿在雅間見到她,看她瘦了些,淺笑道:“最近事兒很多?”

    “是有點多,但也不算難,我已經開了好幾家的分店了,效益都不錯。”張曉芳道,她還盤算著怎麽做出全錦朝最大的鋪子呢,畢竟這些鋪子真正的主人可是當今太子妃啊。

    林錦嫿坐在桌邊,慢慢轉著手裏的茶杯,聞言,半晌才道:“其他的事情你先交由其他人去做,有一件事我要你盡快去辦。”

    “好,您且說。”張曉芳就怕她沒吩咐,聞言,立即高興應下。

    林錦嫿莞爾:“最近京城不少大官落馬,宮裏的德妃更是被廢,京城及附近定有不少莊子鋪子有人要出手,你想法以最低的價格買進來,而後再在所有鋪子前以太子的名義設立粥棚及免費的藥房。”皇帝要壞懷琰的名聲,她就給懷琰建一個好名聲,她倒要看看,是實打實的東西能收買民心,還是他三言兩語能壞了民心。

    “我怎麽沒想到……”張曉芳立即抱了算盤來劈裏啪啦撥弄一陣,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若是如此,那必是收益不菲啊,隻不過,現在這些大官的鋪子都被吏部的人拽在了手裏,怕一時半會還出不來呢。”

    “簡單。”林錦嫿看了眼一側的墨雪:“明日天兒一亮,你隨曉芳去羅府拜訪。”

    墨雪會意頷首。

    張曉芳聞言,這才鄭重點點頭:“您放心,這些鋪子我一定給您搞定。”

    林錦嫿看她信誓旦旦,好歹安心一些,不過算來,西南王應該快要帶兵回京城來了吧。

    西南王這會兒的確已經啟程了。

    熊樹禮看到趙闞左肩受了傷,再瞥了眼被綁起來扔在馬車裏的袁綠衣,笑起來:“怎麽,她竟還敢反抗你?”

    趙闞頭也不回,但想起今日袁綠衣竟要殺了自己,便覺得不能容忍,自己好歹也算是救她一命……

    熊樹禮見他鐵青著臉不說話,才道:“以前看不出來,你倒是個癡情的。”

    “癡情?”趙闞冷哼一聲,旋即翻身下馬便將袁綠衣從馬車裏拉了出來,抬手便把她扔給了之前那護衛:“拿去,你們的了。”

    隨行的士兵們立即歡呼起來。

    袁綠衣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狠狠瞪著趙闞:“你幹脆殺了我。”

    “殺了你?”趙闞諷刺的揚起嘴角,長眼微寒:“我救了你一次,你恩將仇報,以為我會成全你,讓你死麽?”她大手一抬,直接叫人把她拉了下去。

    見袁綠衣被人捂著嘴帶走,這才轉身上了馬。

    熊樹禮見狀,隻摸摸胡子,陰翳一笑,反倒是他貼身的副將冷笑起來:“想不到景王還有幾分血性,那到時候可不要因為一個林錦嫿就改變了主意,最好如今日對袁郡主一般,這樣的狐狸精就由我們來……”

    “啊——!”

    他話未說完,趙闞還未收回去的劍一抬,當即砍下他一條胳膊。

    黑色的夜裏,看不見鮮紅,但濃濃的血腥味彌漫出來,讓所有人都嗅到了一絲憤怒。

    熊樹禮也嚇了一跳,麵色一沉便嗬斥道:“闞兒,你做什麽!”

    “做什麽?”趙闞勒住馬轉過身,朝著身後跟著的大軍寒聲道:“你們既然要跟本王一起回京,本王便絕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辜負你們,但你們要想清楚,我的女人也不是你們可以覬覦的!我是你們的王,是你們的主子!下次本王再聽到誰說這等風涼話,可別怪本王不客氣!”

    熊樹禮聞言,氣得麵色微青:“你的意思是,我作為你的舅舅也管不了你了?”

    “舅舅也尚有親疏之分。”趙闞冷哼一聲,才躍身下馬走到了穩坐在馬上紋絲不動的西南王跟前行了禮:“闞兒方才無禮,還請舅舅恕罪。”

    西南王看他如此,麵上這才生出些許的笑意來。

    “罷了,先去京城要緊,皇帝不日怕就要對你母妃動手,如今他又冊立的太子,我們若是再遲一些,隻怕要趕不上了。”西南王朝前方看了看,他有多少年未曾回過京城了?當年若不是他為皇帝平內亂穩民心,豈有皇帝今日之國勢,可他在根基穩固後,竟是轉眼就把自己趕到西南苦寒之地,如今更是想要對自己下狠手。

    趙闞看著一側熊樹禮對自己怒目而視,再看了眼從馬上跌下來斷了一條胳膊的人,嘴角冷冷勾起,翻身上了馬。

    但因為他這一舉動,後麵覬覦袁綠衣的人動作也停下了,想了想,幹脆沒動她。

    趙懷琰入宮後,一直被皇帝困在宮裏,直到冊立之日。

    冊立之日林錦嫿不在,因為皇帝吩咐,由她在王府內,迎傅家兩位小姐入府來。

    林錦嫿一身大紅錦繡長裙,坐在花廳內,聽著外麵冷冷清清,神色淡淡。

    一側墨風小聲道:“太子妃,您要不要去立立規矩?”

    “不必了,她們隻要不折騰水花,由著她們就是。”林錦嫿倒不在意傅家兩位小姐,左右太後現在也被皇帝軟禁了起來,想來傅家也構不成威脅,隻要她們安安分分,她可以給她們一份富貴安閑。

    說完,她已是在考慮別的事:“張曉芳裏如何了?”

    “有羅大人的幫忙,事情進行的很順利。江南也傳來了消息,鄭大人隨徐大人已經到了,事態應該能控製住。”

    “那就好,江南還有個魏總督,能把這個人拿下最好。”林錦嫿說罷,才揉了揉眉心,這段時間她總覺得食欲不振,也不知是怎麽了,按理說她的身體已經調理的很好了才是。

    墨風看她氣色不好,擔憂道:“您怎麽了?”

    “無妨。”林錦嫿未曾多想,隻以為是最近想事情想得太多了。

    說完,兩位側妃已經迎入府來了,管家來回了話後,林錦嫿隻打發了人去伺候便沒再多管。

    到了下午,趙懷琰才終於回來了。

    林錦嫿一早就在二門處的廊下等著了,下午的時候下了些雨,雷聲隆隆,烏雲蔽日,很快天空便如同黑夜一般了,傾盆大雨落下來,將院子裏的嬌花全部打落在了地上,紅白摻雜著,全部沾染了泥濘。

    趙懷琰來時,正好看到她伏在廊邊看花,眼裏的寒冰立即就化開了。

    上輩子的時候,他每次孤單一個人回到府裏,總會想,若是一回家就能看到她,該多好呢,現在總算是知道了。

    林錦嫿看得出神,聽到下人們的請安聲,才轉眼看到了手執青色折傘立在廊前的人,明黃的衣袍襯托的他越發的高貴,五官深邃而冷毅,但那雙好看的鳳眼裏卻藏著溫柔,薄唇也微微揚起了弧度。

    她起身朝他走去,他也提步朝自己走來,不顧風雨。

    “好幾日不回來,還以為你被扣下了。”林錦嫿走到他跟前,笑道。

    “被扣下了也要回來見你。”趙懷琰抬手擦去粘在她臉上的雨水,才發現這雨水帶著些許的溫熱。他心中微動,看她的眸光瞬間深了:“叫你擔心了。”

    “那下次能不能不要那麽久?”那晚的夢,那次他突然忘記自己,都隱隱叫她覺得恐慌,怕他會忽然忘記了自己。

    “好。”趙懷琰抬手將她擁入懷裏,但不約而同的,他們都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慌張,好似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一般。

    傅雲橋坐在婚房裏,直到天明也不見人來,才一把扯下了喜帕,看著空空如也的房間,拳頭死死攥緊。

    房門被人推開,丫環端了洗漱用的水進來,正好瞧見她麵冷如冰,嚇了一跳:“側妃,您怎麽了?”

    “太子呢?”傅雲橋寒聲道,她相信自己的容貌絕不比林錦嫿差,她也不必林錦嫿笨,太子難不成是去了傅伊兒那個賤人哪裏?

    “太子歇在太子妃處。”丫環說完,才將洗漱用具拿來,恭謹道:“奴婢是太子妃親自挑了送來伺候您的,您先洗漱吧,一會兒該去給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敬茶了。”

    傅雲橋聞言,這才驀地鬆開了手裏的帕子,目光卻開始變得毒辣起來,看著麵前的丫環,冷冷勾起嘴角,直接拔下了頭上的簪子,在臉上狠狠劃了一道。

    丫環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傅雲橋尖叫一聲:“救命——!”

    “側妃,您怎麽了?”丫環嚇得連都白了。

    傅雲橋完全不理她,隻跌跌撞撞朝外麵跑去,邊跑邊喊:“救命,救命啊……”

    傅伊兒的院子就在她隔壁,出了院子時,聽到她的叫喊,眉梢微挑。

    她身側的丫環緊張道:“伊側妃,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了。”傅伊兒知道傅雲橋要耍什麽把戲,不過她倒想看看太子到底是什麽態度,若果他真的不近其他女色,那她也要改變一下策略了,畢竟她並不是隻有樣貌而已。林錦嫿能成為他的左膀右臂,自己也能!

    林錦嫿早起洗漱時,便越發覺得胃裏惡心。她以為是昨兒貪涼吃了冷食,結果早膳才吃了一口,就差點吐了出來。

    趙懷琰見狀,二話不說,打橫抱起她便回了房間,還叫人去傳禦醫了。

    床邊,趙懷琰緊張不已,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看著她蒼白的臉,渾身都散發出冰寒的氣息,饒是墨風都不敢靠近。

    阿寶從外頭急急進來時,瞧見這緊張的氣氛,隻輕聲道:“殿下,雲側妃出事了。”

    “何事?”趙懷琰第一次表現出不耐煩來。

    林錦嫿倒是還好,拉著他道:“她到底是太後和皇上一道賜來的人,您總要給幾分麵子。”最起碼外麵朝臣和百姓議論起來,也不會說他專寵,現在這等時候,他犯的錯越少越好。

    趙懷琰知道她的意思,但他最在乎的一直就是她,太後和皇上賜來的人又如何?

    他才要轉頭叫阿寶去把傅雲橋打發了,禦醫這會兒已經被高稟夾在咯吱窩下帶來了。

    來的禦醫是剛巧經過要入宮去當值的魯禦醫,魯禦醫的胡子和發髻都亂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飛’過來,一條老命差點交代在高稟的咯吱窩下。

    等落了地,還是腿軟腳軟的,不過看到林錦嫿時,才冷靜了下來。

    “臣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

    “不必客氣,先過來把脈吧。”趙懷琰立即道。

    魯禦醫見他如此著急,知道他十分擔心,也不多行虛禮立即就上前了,但他並不懷疑林錦嫿的醫術,想來應該也不是大問題,便很輕鬆的過去了,但手落到脈上時,才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應該不是大病吧。”林錦嫿見他如此,微微擰眉,最多也就是胃髒有些問題罷了,她不好給自己把脈,但也感覺得到。

    趙懷琰聞言,更是焦急,拳頭都攥緊了:“很嚴重嗎?”

    魯禦醫看他們夫妻都這麽焦急,不由笑起來,立即起身朝二人規規矩矩行了禮道:“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

    林錦嫿愣了愣,登時想通了,趙懷琰卻沒想通:“到底怎麽回事?”

    “太子妃有喜了,而且根據老夫這麽多年的經驗,這很有可能是雙胎。”魯禦醫笑得合不攏嘴,一下就雙胎,這可是天大的福氣,雖然月份尚小,但他幾十年經驗,不會錯的。

    林錦嫿自己也嚇了一跳,這才多久啊,竟就懷孕了,她自己都還未察覺到呢,而且還是雙胎……

    她抬手撫著腹部,不由小心問道:“幾個月了?”

    “兩個多月。”魯禦醫道。

    林錦嫿的臉卻是霎時紅了,兩個多月……之前汝嫣問她自己是不是懷孕了,她還說不可能這麽快呢,沒想到自己竟是這麽快。

    趙懷琰愣了許久,直到墨風在一側提醒,他才霎時紅了眼。孩子,他竟然有了孩子。

    “嫿兒。”他的手微微顫著,屋裏的人見狀,都識趣悄悄退了出去。

    墨風正高興著,一出門,卻看到竟是一直在屋外的傅雲橋。她的心微微提起,之前可是查過,傅雲橋兩姐妹最擅長的可是毒,若是知道太子妃懷了雙胎……

    傅雲橋看著她眼裏的警惕和擔憂,袖子裏的手慢慢攥緊,麵上卻分毫為表現出來,隻捂著滿是鮮血的臉,擔憂問她:“太子妃可是出事了?”

    “一點小事。”

    “那就好,我還以為出了大事。既如此,我就不打攪太子妃了。”說完,委屈的捂著滿臉刺目鮮血便離開了。

    她不需要繼續留下來,但林錦嫿懷孕的事,她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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