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安靜，江黎看著蘇崖，似是聽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

    “你在說什麽？”

    “我說，我們說分手吧。”蘇崖看著他，一字一句道。

    江黎又是楞上幾秒，眼中的洶湧露出幾分端倪，片刻後站起了身子，俯身看著蘇崖。

    “把你的話收回去。”言語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和寒意。

    蘇崖看著這樣的江黎有一絲陌生，但隨後也站起了身子，眼神冷靜而艱巨，言語同樣篤定。

    “絕不。”

    江黎看著眼前的人，眼中終於洶湧一片，渾身似是千年寒冰般，不斷散發著寒氣。

    他生氣了。

    蘇崖早已料到他會生氣，卻不想他會氣成這個模樣。

    這樣一來，可怎麽談。

    兩人對視良久後，蘇崖終於歎了一口氣，眨了眨眼睛，放低了聲音。

    “江黎，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

    江黎的盛怒終於再次掩下，眼中恢複幾分清明，似是還帶了幾分茫然。

    “我以為你會理解我。”

    蘇崖道：“我當然理解，正是因為理解，才會做出這個決定。”

    不讓你左右為難。

    “那是為什麽？”江黎看著她，眼神似是要通過的雙眸，穿透她的心。

    蘇崖從他眼中看出了內心的痛苦，不覺低下了頭：“江黎，我無理取鬧過、也曾口不對心的對你說過許多違心的氣話，可是這次，我是認真的。”

    江黎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我不會放你走的。”

    篤定而嚴肅，不是詢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蘇崖呼出一口氣，將手臂輕輕拉出，又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坐下來好好談談我的去留。現在你麵臨一個抉擇：我和伊琳娜。”

    江黎卻聽了什麽笑話一般，眼中露出：這還用選嗎？的神情。

    蘇崖繼續道：“我知道，你自然是選我，但是我說的不是尹琳娜這個人，而是你和伊琳娜的婚約。”

    江黎聞言一愣，隨後眼中露出幾分肅然。

    蘇崖早知如此，可心中還是難免傷感失落。

    “我知道這個婚約代表的是什麽，所以，現在天平的一邊是我，另一邊不是伊琳娜，而是江影集團、你母親的逼迫、還有你可能會麵臨的牢獄之災。”

    “你母親的逼迫，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辦法搞定；牢獄之災，我知道你不怕，也一定會和他們周旋到底；但是江影集團呢？江影二十幾萬員工怎麽辦？江影的股民怎麽辦？這些都是你肩上的責任。”

    “當年，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放棄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一力承擔起了江影、擔負起了這個責任，我所愛的那個人，或許會為愛付出生命都不可惜，但是不會放棄了自己選擇的人生和肩上的責任，更不要提放棄千萬股民和二十幾萬相信他的員工。他是個負責任的男人，所以他絕不會那麽做，這也正是我愛他的原因。”

    “所以，那個天平或許根本就沒有存在過，或者存在過，但很快你就做出了明智的選擇，又或者說，你從未想過我是站在天平的另一邊的。CCY想要利用江影的影響力進軍實業、企圖快速占據市場份額，你們之間或許真的是相互利用的關係，我也知道你不愛伊琳娜，你是想暫時穩住陣腳和他們周旋，等時機一到，自然給他們重重一擊。可是你卻忽略了我的選擇。”

    蘇崖說著打開了桌子上的盒子，精致的細鏈上，一片彎彎的月牙靜靜待在黑色的絨布上。

    “江黎，你想將我雪藏，和伊琳娜做上一陣的名譽未婚夫妻，幫江影度過危機。可問過我願不願意？”

    江黎在看到那片月牙的時候，就猶如被重錘狠狠擊中，呆呆看著那月牙沉默良久，久久不語。

    他愛她，她也愛他，他以為這就夠了，所有其他一切都不過是虛妄。

    兩人的感情經曆過生死的考驗，所以他甚至沒有想過蘇崖會不同意，蘇崖說得對，在發現事情沒有轉圜餘地以後，他從未想過蘇亞會站在天平的另一端。

    他以為自己解釋清楚，甚至無需解釋，她就會理解他，隨後選擇支持他。

    可是，他錯了，大錯特錯。

    “對不起，是我太過自信，那，你可願意配合我，等我幾個月？”

    往日幽深無波的黑眸中，滿是祈求。

    蘇崖看著心中有些動容，可幾秒後依然堅決的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願意。”

    “為什麽？”他眼中閃過明顯的傷痛和難掩的幾分疑惑。

    蘇崖覺得自己再也呆不下去了，他的每一個眼神，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讓她覺得心中無比憂傷心疼、又萬分心痛。

    “江黎，我曾發誓，這輩子要活的清白。所以我會守著自己的原則和底線。我愛你，但是從明日起，我會閉口不提，我希望你也是，直到你恢複單身之前，請你，不要找我。”

    言罷，蘇崖轉身大步向會議室外走去。

    江黎在她轉身的一瞬間，伸出了手，可指尖卻隻觸碰到她發間的柔順絲滑，轉瞬不見。

    “蘇崖！”江黎倉皇叫出聲。

    蘇崖的手扶著會議室的門把手頓住，卻並沒有轉身。

    江黎看著蘇崖纖瘦的背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原來自己一直都太過自私，他有什麽理由拉她入地獄，又於心何忍看她被這渾水所傷害。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讓她留下來，哪怕不擇手段將她綁在身邊。

    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後，江黎雙手一抖，第一次被深深的無助包圍。

    原來無助的感覺，是這樣的。

    原來最痛苦的，不是麵臨千難萬險，而是明明知道想要什麽，卻不能要、不能做任何事的無奈。

    蘇崖頓了幾秒，卻沒聽到任何話語。

    她想要轉身，卻又無比害怕。

    她怕自己一個轉身，就會因為他此時的眼神而心軟，就會徹底崩了自己所有的心理建設。

    足足三十秒，兩人就這麽站著，無聲無息、卻已然是別離。

    蘇崖的腳步終於邁開，會議室的門被打開，又合上。

    江黎卻依然看著那門口的方向，目光未曾移開半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