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疼痛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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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媽看著這小兩口難得這麽和諧的一幕,一高興就打開了話匣子,敞開通往院子的玻璃門,坐在門口的陽光下絮絮叨叨的說著新年的話題,像是一個囉嗦的母親,低低的讓溫颯寒多穿點,不要總是穿那麽少,讓梵音多回家,不要總往外麵跑。
溫颯寒不時的抬眼看著梵音將那雙黑色的手套縫織好,還繡上了簡約的飛鳥,說實話,他還是蠻欣賞這女人的眼光,是他喜歡的款,看起來還不錯。
好像織的那兩條男士圍脖,他也蠻喜歡,看來這女人是摸準了他的喜好。
梵音大功告成,盯著溫颯寒許久,鼓足勇氣問道:“你的手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溫颯寒猶豫了一下,笑眯眯的說,“可以呀。”
梵音瞧他笑的這麽好看,那便是心情變好了,她鬆了一口氣,拿過他的手,把手套戴了上去,嘖嘖嘖,不得不說這些個天之驕子,從小沒做過什麽活兒,被人端茶倒水的伺候慣了,細皮嫩肉的,手又白又修長,特別好看。
兩雙手套戴上後,梵音覺得很滿意,正好合適,顧名城的手差不多也是這個款,她喜滋滋的又取下來,蹬蹬蹬蹬的跑上樓,把東西都收好。
晚上的年夜飯,她吃的心不在焉,不曉得顧名城是怎麽過的,一個人在家不會很寂寞嗎?她想給顧名城打電話,又擔心打擾他,吃完飯,正坐立不安的看手表時,顧名城的電話出人意料的打了過來。
那個時候,手機正在溫颯寒的手上,看見來電顯示,他愣了一下,剛冷下神情要掛掉。
梵音聽見鈴聲衝了過來,一把搶走手機便接聽了,太難得了,自從那件事過後,顧名城從沒有給她打過電話,這是這一次。
梵音激動的聲音都結巴起來,電話裏約好了見麵地點,在夏達廣場見。
梵音掛了電話,人來瘋的在客廳裏開心的跑了起來,飛快的跑回了臥室,將織的毛衣、手套、圍脖全部裝進袋子裏,一陣風似得從樓上衝了下來,“媽媽媽媽媽媽!我老板!我老板給我打電話了!約我出去放孔明燈!哈哈哈,你前幾天納的鞋墊呢!給我兩雙!”
音媽正坐在沙發上看春晚,看她那麽高興,便笑說,“還以為什麽事把你高興成這樣,不就是放孔明燈嗎,在電視櫃下麵。”
梵音跑過去,從電視櫃下麵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紅色的袋子,從裏麵拿出兩雙鞋墊,又拿出手製的家用棉拖鞋。
音媽說,“你拿我做的棉鞋幹什麽,那是我給溫先生做的。”
梵音說,“給我老板呀。”
音媽看著她手裏大包小包的東西說,“音兒,你包裏裝的啥,放孔明燈需要拿這些?”
梵音一邊往外麵跑,一邊說,“給我老板織的圍脖,手套,毛衣,還有五個孔明燈,我都買好了。”她急急忙忙的換鞋,“媽,我出去了,晚些時候回來!”
全程她都沒敢去看溫颯寒的臉,生怕他阻止她出去。
她一溜煙就沒了人影,隻留下溫颯寒冰冷的盯著她離去的方向。
音媽臉上有些掛不住,心裏暗自責怪女兒不懂事,還以為她給溫先生織的,怎麽會給外人織的呢,她尷尬而又擔憂的看著溫颯寒。
梵音幾乎是一路瘋跑去了夏達廣場,新年的夜裏,廣場上聚了許許多多放煙花的人,熙熙攘攘的熱鬧,她今晚特意穿了黑色的大羽絨服,戴著黑色的帽子,一身黑,顧名城喜歡穿黑色,他今晚也一定會穿黑色。
梵音出來的急,忘了戴手套,她搓著手站在夏達廣場的中央,哈出的白色霧氣都是歡愉的,和顧名城一起放孔明燈,光是想想就覺得很溫暖了。
滿天都是盛大的煙火,璀璨的綻放在蒼穹之下,斑斕如卡帕多西亞的熱氣球,她滿心歡愉很純粹的快樂,從人來人往等到人煙稀少,從幹冷的夜空等到漫天大雪,夏達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少,大雪帶來了極寒的低溫,梵音身上落滿了雪,她下意識往樹底下站,可是又擔心顧名城來了看不見她,她便又走到顯眼的地方,拎著兩個袋子,左右張望。
直等到快過午夜十二點的時候,她才拿出手機,哆嗦的給顧名城打電話,可是那邊一直無人接聽。
梵音感覺手都凍麻木了,顧名城從來不會爽約,該不會是約錯了地方?她下意識打了車去了顧名城位於金港湖灣的高端公寓,越靠近公寓心情越歡愉,笑容止不住的噙在唇角,剛頂著風雪走到顧名城家的樓下,忽然愣住了。
隻見不遠處,顧名城站在風雪中,沈嘉穎低頭站在他麵前,兩人一高一矮,似乎在說著什麽。
沈嘉穎在哭。
她那麽驕傲的性子,居然在哭,她將額頭抵在顧名城的胸口,低低訴說。
沈嘉穎的個子很小,一米六三的樣子,站在男人麵前的時候,會讓人有強烈的保護欲,如她此刻小鳥依人的被顧名城擁在懷裏。
顧名城穿著黑色的長款大羽絨服,始終低著頭,大概說了深情款款的話,沈嘉穎淚水連連的抬頭,顧名城順勢親吻了上去,他吻的那麽深,那麽真,火熱而又執狂,沈嘉穎被逼的連連後退,直到退至了牆壁一角,瞬間淹沒在了顧名城的身影裏。
梵音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心在這一刻毫無預兆的被撞擊了一下,緩緩的,微弱的疼痛擴散在心頭,像是水麵的波紋漸漸擴大,那疼痛由淺入深,由輕微的一下一下,漸漸明亮的疼在心頭,如鈍刀劃過,猝不及防的痛楚遍布全身,疼的臉色蒼白,牙關打顫。
這種痛楚太過陌生,陌生的讓她有些不知所措,猶記得爸爸去世那一年,她還很小,但她清晰的體會到了不屬於那個年紀的痛楚,自那以後,她的心再也沒有痛過,也沒有為誰疼過,除了媽媽。
可是此時此刻,那顆心如此明亮的疼痛,讓朦朦朧朧的心情格外清晰,露出了棱角分明的影像,包裹著心房的模糊困惑的情緒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明了,她近乎落荒而逃,狼狽的像是一個兵敗如山倒的逃兵,一腳深一腳淺的逃離。
手緊緊的攥著那兩個袋子,絲毫察覺不到裸露在外的皮膚被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溫凍的皮開肉綻的疼,隻是覺得從心到身體的狼狽,除了逃,她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這一刻,她忽然有些體會到了沈嘉穎的感受,當嘉穎將她和顧名城捉奸在床的時候,當嘉穎看到她強吻顧名城的時候,嘉穎也是這樣慌張無措的逃離。
她知道會有報應,但從沒想過報應來的這麽快。
雪越下越大,似乎首京整個冬日的大雪都在今夜下了下來,想逃,卻又覺得無處可逃,渾渾噩噩的一直走一直走,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身處首京最高的小泉山上,這裏有斷崖,斷崖下可以一覽無餘整個首京市,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和胡大拿總會來這裏玩。
她愣了許久,隨後找了個地方坐下,給胡大拿打電話,想叫他出來喝酒。
可是怎麽也打不通,這小子是不是把她拉黑了啊,自從那次爭吵之後,就再也聯係不上了,甚至去找他,也總吃閉門羹,今兒個除夕,臭小子估計回烏鎮的家鄉了吧。
梵音看著斷崖下的萬家燈火,璀璨生動地蓬勃,煙花漫天漫地的閃耀。
大雪落滿肩頭,看了許久,她緩緩抱住雙腿縮在地上,像是蝸牛把頭縮進了殼裏,不想麵對,不願意麵對,她不願意承認這陌生而又可怕的情緒。
在今日之前,她覺得顧名城傻,覺得他是世間少有的好男人,覺得他可靠安心,看他一眼,便會讓她忘掉肮髒不堪的過去,像是獲得了新生,像是一種神奇的救贖,和他在一起是那麽開心自在,拋開算計的欺騙,所有的感情都止步於此,她從沒有想過占有他,從沒有想過搶走嘉嘉的愛人,從未真正的想要留在他身邊。
一切始於算計,卻又自然而然。
可是從何時起,她的開心變成了真的開心,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心情變得模糊不清,並且從未察覺這種歡愉的危險性,這種溫暖背後潛藏的致命危機。
為什麽她會因為顧名城的一句話,而開心的全身搖擺。為什麽會因為顧名城一個眼神,而歡喜一整天,為什麽會因為他尋常的朋友關心,而感動的不能自持。為什麽麵對他的時候,總是自然而然的打開心扉。
這一切的疑問,都在剛剛那一刻有了解答。
手機鈴聲突兀的傳來,她哆嗦的抬頭看了眼,來電顯示上是顧名城的電話號碼,梵音抿唇,直直的盯著手機屏幕,眼淚一滴滴的滴在手機上,沒有勇氣接,她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如此害怕麵對顧名城,直到閃爍的手機屏幕黑了下去,她依然盯著手機。
顧名城隻打了一通電話,她沒有接,他便發了一條簡訊:抱歉,晚上有事。
簡單利落的六個字,沒有多餘的解釋,也不再跟她聯係。
梵音將頭重新埋在腿間,身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心窩像是被針紮了那般,陣痛襲來。
普天同慶的炮仗聲響徹在耳邊,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再一次傳來,梵音看了眼手機,是媽媽打來的。
當看到顧名城強吻沈嘉穎的那一刻,梵音找到了答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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