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如果我欺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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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音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很明顯陶埲在為難顧名城,倘若顧名城今天的酒不喝,那麽舅甥的關係會顯得尷尬而又緊張,可是顧名城如果破例喝了酒,按照酒場上的規矩,有了第一杯就一定有第二杯,顧名城那麽差的酒量,一定會被灌醉撂倒在這裏。

    梵音不知道這些豪門之間的血緣關係究竟存在怎樣的糾葛,隻是今日打了個照麵,梵音便知道這個陶埲不是個好東西。

    梵音特豪爽的幹了第三杯酒。

    包廂裏凝滯的氣氛豁然開朗,陶埲終於笑了,拿起梵音給他倒的酒利落的喝了,梵音很巧妙地給顧名城解了圍,凡是陶埲給顧名城倒的酒,梵音皆搶過來自己喝了,根本不給顧名城喝酒的機會。

    顧名城麵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包廂裏的氣氛這麽好,他不至於打破這和諧平衡的局麵。

    陶埲對這種解圍的法子很受用,哈哈大笑說,“城兒,你這死心眼兒的臭小子,虧得找了這樣一個七巧玲瓏心的女朋友,我這個當舅舅的總算放心了,算你小子有眼光。”

    顧名城笑,沒說話。

    漸漸地所有人都玩嗨了,邦妮刻意將梵音拉至了另一張遊戲桌上玩篩子,她被眾多小姐包圍無法脫身,耳邊是她們誇張的笑聲,對於這些上位圈的小姐來說,她們是第一次見梵音,自然而然的將梵音當成了富貴人家的小姐。

    而對梵音來說,她不止一次在妖姐的“菜單”裏看到過這些交際花的身價,也無數次在皇後外的豪車上看見她們的身影。

    梵音時不時的看向顧名城那邊,顧名城似乎正跟陶埲說著什麽,陶埲麵帶笑容的點頭。

    隱約聽及陶埲提及三十億的事情,他們應該在說男人之間的話題吧,談話內容應該就是陶埲此行的目的。

    女人不能聽,所以她才被這些小姐圍堵的這麽緊。

    私趴結束,顧名城將陶埲送上了車,他看起來都沒什麽異常。

    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顧名城的眉頭緩緩皺了起來,往自己的車走去。

    梵音沉默的跟在他身後。

    一路上顧名城都沒有說話,眉頭皺的很緊,上了車他便摘下了那塊腕表。

    梵音意識到他心情不好,所以沉默異常,她這人沒別的本事,平生最擅長的兩件事就是喝酒和察言觀色。

    說白了,她很會看人臉色。

    她的目光落在那塊手表上,很少看見顧名城戴這塊表,應該是今天要見陶埲,特意拿出來戴的吧。

    以前從沈嘉穎那裏聽說,顧名城很喜歡手表,但他從不鋪張浪費,也不會戴太過名貴的手表,經常戴著的那塊伯爵不過三十來萬,是沈嘉穎送給他的,他從沒有取下來過。

    顧名城不像溫颯寒那麽奢侈無度,梵音特意留意過溫颯寒經常戴的那款RichardMille腕表,市場售價一千兩百多萬。

    這樣一對比,便知這兩個男人的品行,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顧名城取下手表後,重新將沈嘉穎送的那塊伯爵戴上,梵音坐在副駕駛上默默看著,從這一個動作分析,顧名城和陶埲確實是貌合神離,表麵上舅甥關係不錯,私底下隻是形同陌路罷了。

    兩人各自都很沉默,回到家,顧名城去了廚房,梵音跟在他身後。

    他給朋友打了電話,“孕婦喝酒對身體有什麽影響。”

    梵音聽見他的對話,心裏咯噔一聲,趕緊說,“我沒喝醉……”

    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什麽,顧名城“嗯”了一聲掛了電話,沉默的換鞋出門了。

    梵音以為他一夜都不會再回來,三十分鍾後,他從外麵回來,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去了廚房,全程黑臉,也不跟梵音對話。

    梵音有些心虛的站在一旁,她想插手幫忙,顧名城全然不給她機會。

    最後顧名城熬了一鍋不知叫什麽的湯,烏漆麻黑的,讓梵音喝。

    梵音聽話的接過湯,隻喝了一口,鼻子都皺了起來,“好酸。”

    顧名城在沙發另一側坐下,給自己倒杯水,一直等到梵音喝完了,顧名城說,“好點了麽?”

    梵音愣了一下,什麽好點沒?她沒有感覺到不舒服呀,懵了這麽久,她忽然get到了顧名城生氣的點,原來他是在關心她麽?她擅自替他擋酒,他擔心她的身體,所以才會生氣……幫她煲湯麽?

    梵音的心跳忽然加速,她毫無防備的紅了臉,說,“我酒量很好的,那點酒喝不醉我,也沒有感覺到身體的不適……”

    顧名城蹙了蹙眉,說,“既然沒什麽問題,下麵我想跟你溝通一下我的想法。”

    梵音應了聲,心裏早已嘩啦啦的傾倒在顧名城良好的修養下,哪有這麽優秀的男人呢,哪怕生氣也能保持理性的溝通,不像溫颯寒那個混蛋,頓不頓就發脾氣摔東西,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顧名城平靜的說,“小頌,我希望以後有關我的事情,你能盡可能的將主導權交給我自己來處理,不要幹涉。”

    這句話裏委婉中透著疏離的拒絕。

    梵音一時間不知該給出怎樣的反應。

    顧名城喝了口茶,說,“就比如今晚我和舅舅之間的酒局,你該尊重我的想法,我說不喝,有我的道理。我堅持原則,有我的用意。”

    梵音說,“你如果不喝,你舅舅肯定會不高興的,那不就是不孝順了麽?你如果喝了,就你那麽差的酒量,不曉得會醉成什麽樣子,我不想你為難,你說過你不會再碰酒,所以我才替你喝的,我酒量很好,不會醉的,也不難受。”

    顧名城安靜的聽她說完,有條不紊的說,“你的出發點沒有錯,我很感謝你,但是小頌,商場上的事情有些事你還不懂,男人之間的博弈往往是沒有硝煙的戰場,今晚的酒局就是一場仗。”

    梵音凝神,她沒有想那麽多……

    顧名城很耐心地說,“還有土耳其那次,包括前兩日雙子大廈前的緊急情況,我希望以後遇到這種事情,你該做的第一件事是保護自己,不要為了我冒險。”

    他的言辭之間流淌著對她的關心,可分明又劃清了楚河漢界的分水嶺。

    梵音莫名的感到難過,她下意識辯解,“你有危險,我不想你受到傷害。”

    “小頌,我有危險,你應該將危險交給我自己來解決。”顧名城很平靜,“我是男人,擁有處理緊急情況的能力,如果劫數如此,那是我的命。你不能為了我,將自己置身在危險之中,一命換一命,一人抵一人,這樣的付出和交換,是我不想看到的局麵,你如果真的愛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選擇和決定,以後無論發生怎樣危險的事情,你一定要記得把自身的安全擺在第一位,知道麽?”

    他那麽理智冷靜的跟她說這番話,讓梵音覺得曾經的那些不顧一切瞬間變得毫無意義。

    沒錯,她用那些東西捆綁了他,對他來說是一種負擔,他正負重前行。

    梵音臉色微微有些白,她點了點頭,想要結束這讓人窒息難過的對話,她逃避式的去了浴室洗澡,洗完澡心裏的波瀾平靜些許,她套了件白T恤和牛仔褲出來,客廳裏沒有顧名城。

    梵音找了一圈,最後在露天陽台上找到他,他正給那些花花草草澆水,拿著一個小鏟子除草。

    梵音雙手插在褲兜裏,靠在玻璃門前靜靜看著他,這就是她喜歡的男人,低調,理智,有原則,三觀正,潔身自好,修身養性,勤儉持家,專情……

    全天下所有好男人的標簽都能貼在顧名城的身上。

    他也有缺點,太傻。

    傻到被梵音反複欺騙,傻到梵音隨便用點爛俗的戲碼都能捆綁他,比如她前些日子裝成受害者的樣子拿救命之恩和他的承諾作戲,那麽爛的措辭,顧名城這個地主家的傻兒子偏偏吃這套。

    看著看著,梵音之前的難過蕩然無存,她有什麽資格難過呢?本就是卑劣不堪的女人,顧名城三觀極正的勸誡她,哪怕是拒絕她的付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梵音緩步來到陽台,深春的風暖洋洋的舒坦,她盤腿在天文望遠鏡前坐下,隨後將鏡頭對準了對麵的高樓說,“我看看那次是誰偷拍我們。”

    顧名城看向她說,“那個人已經搬走了。”

    梵音“嘖嘖嘖”的說,“小顧同學,你這是霸王行為,硬生生逼走人家,人家很有可能報複你噢,泄露你的家庭住址,然後一大波迷妹來堵你。”

    顧名城笑,“門禁上的人不是擺設。”他在畫板前坐下,伸著大長腿,雙手沾了泥土,所以垂在腿間,十分休閑的大男孩形象,“剛剛我的措辭有些不合適的地方,你不要往心裏去。”

    梵音搖頭,“小顧同學,你是不是特會畫畫,幫我畫張肖像吧。”

    顧名城怔了一下,“現在?”

    梵音“嗯”了一聲。

    顧名城起身去洗手,折回來的時候,梵音已經擺好了姿勢。

    梵音盤腿坐在天文望遠鏡前,仰頭看著天,頭發紮成了馬尾鬆鬆的垂在腦後,十分清爽的少女形象,“就這個姿勢。”

    顧名城坐在畫板前,拿起筆,“好久沒畫了……”

    “趕緊的,少廢話,我脖子都酸了。”梵音催他。

    顧名城笑說,“你才剛仰頭,就酸了,做模特兒沒有個把小時,怎麽行。”

    他修長白皙的手執著素描比在畫紙上塗塗抹抹,清風襲來,碎發輕輕飄動,俊朗帥氣的容顏如冰山雪蓮,唇角帶笑。

    可是那笑容漸漸的凝結在唇角,漸漸入了神,他伸手撫摸著畫板……

    半個小時過去,梵音微微瞥了他一眼,見顧名城坐在畫板前沒有動,她起身繞道顧名城身後,“畫好了嗎?”

    顧名城怔了一下,瞬間撕下了那張畫紙,揉成了團子,丟進了垃圾桶裏,“沒畫好,我重畫一張。”

    梵音撅了撅嘴,重新坐回天文望遠鏡前,她時不時的瞥顧名城一眼,可是顧名城隻在最開始的時候,抬眼看了她一眼,之後便再也沒看過她。

    梵音真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在畫她啊,難道不用看她就能畫嗎?她又斜了顧名城一眼,他依然眉眼低垂的在畫板上塗塗抹抹,眼皮都不抬一下。

    梵音暗暗歎了口氣,估計大師級別的畫手就是這麽牛逼吧,連模特都不用參照,就能用靈魂創作,梵音下意識將手撐向身後,支起有些酸疼的腰和脖子,仰頭看著天,輕輕哼起歌來。

    這露天陽台看似是露天的,其實是全方位的玻璃外飾,仰頭可以看到滿天的繁星,下雨的時候,可以看到天空淅淅瀝瀝的雨點拍打在上空的玻璃上,真是個享受生活的好地方啊。

    “小顧同學,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做了壞事,欺騙傷害了你,你怎麽辦?”梵音看著璀璨的蒼穹冷不丁的問了句。

    顧名城眉也不抬的說,“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尋求解決的辦法。”

    “如果解決不了呢?”梵音依舊仰著頭看天。

    顧名城拿著素描筆塗塗抹抹,“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梵音看向他,“如果真的解決不了呢?嗯……類似電影裏經常出現的橋段,血海深仇、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之類的,怎麽辦呢?”

    顧名城唇角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沒有看她,他畫的很認真,笑說,“那這不是我能解決的了,應該上交給國家,從法律的角度評判了,從我個人而言,隻存在原諒或者不原諒,無所謂解決不解決。”

    梵音怔怔看了他很久,忽然咯咯笑了起來,就是說嘛,怎麽可能從顧名城口中聽到什麽負麵言論,他理智的讓人望而生畏。

    梵音記得這一夜的星辰特別明亮,也記得那晚顧名城一張畫作都沒有成功,每當梵音檢查成果的時候,顧名城看著畫板的表情就有些凝滯,會很利落的扯掉畫紙丟進垃圾桶裏說不滿意。

    最終結果不了了之,一張也沒有畫出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