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她是水性楊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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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樓的VIP貴賓區比任何區域都要安靜典雅,走廊裏的燈光很昏暗,地上鋪著柔軟的地毯,讓人走起路來無聲無息,然而顧名城並沒有繼續往前走,似是在等什麽人,又像是迷失了方向,他沉默的站在原地。

    不知是不是錯覺,有那麽一瞬間,梵音似乎看到了他寸寸結冰的眼底,似是情緒的裂隙,有厭惡一閃而過,他忽然轉身往回走。

    “少爺,少爺,你怎麽跑這裏來了,您想去哪兒?跟我說一聲,我帶您去啊。”舒豐從走廊盡頭跑過來,趕忙扶住他。

    梵音下意識側身在拐角處,如果沒看錯,剛剛顧名城冷靜的表情忽然有了波動,那是熟悉的厭棄,被他發現了麽?梵音下意識嗅了嗅肩頭胳膊上的味道,心下了然,小苔給她噴了香水,這香水是顧名城曾經送的,就算他看不到,哪怕聞著相似的香水味道,都會勾起他的抵觸和抗拒,無論站在他麵前的人,是不是她。

    梵音在原地站了會兒,去了趟洗手間,洗了洗脖子和胳膊,想要將香水的味道衝走,可是怎麽洗都還有,她沉默的撐著洗手池低頭許久,忽然掬水撲了撲臉,補了精致的妝容,若無其事的往包廂去了。

    那是走廊最盡頭的一間雅室,有服務生站在門口替她開了門。

    房間內至少有七個人,皆是西裝革履,正裝出席,長得都是周周正正的仕途相,三五成群的坐著,有碼長城的,有談事情的,也有三三兩兩站著,然而梵音的目光落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顧名城穿著黑色的西裝,坐在那裏,身邊坐著一男一女,正熱切的跟他攀談。

    梵音輕輕吸了一口氣,腳步不受控製的轉了方向,落荒而逃。

    “頌小姐。”蔡局長從旁邊的麻將桌上抬起頭,笑說,“遲到了,一會兒要罰酒的。”

    梵音猛的止了步子,蔡局長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將她從卑微的慌亂中拉入了現實,她下意識挺直了背脊,今天是赴蔡局長之約,若是唐突的離開,便是駁了蔡局的麵子,她攥緊了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克製想逃的心,再轉身,她的唇角揚起無懈可擊的笑容,緩步走入包廂裏。

    從她踏進這間包廂的那一刻,房間裏有一瞬間的靜謐,政客們審視的目光瞬間看了過來,這些仕途上的人多半是從電視、網絡、報紙和案卷上了解的頌梵音,很少有人敢在現實生活中接觸這枚把戴昱搞垮台的政界毒藥,權術下的女人,一旦搞垮過一個金主,那麽之後所有的當權者都將對這個女人避之不及,全無深究的興趣,因為那是會要人命的萬丈深淵。

    如今這位傳說中的桃色女人從二維世界走進了現實的三維世界,進入了他們的視野,近距離接觸,不同於報紙上千篇一律的大眾審美,真人似乎比照片還要驚豔美麗,尤其是她那頭純白的長發,將皮膚襯托的如剔透的蛋清,光彩照人,雙眸狹長如湖麵瀲灩的楓葉,棱角分明卻清澈見底。

    淡紫著裝,淡白絲巾,淡粉色的唇,白的發,黑的眸。

    十分清爽幹淨的著裝,規矩本分,卻嫵媚動人。

    說不出的與眾不同。

    包廂裏有一瞬間的窒息感,男人們獵奇的目光毫不避諱的打量她。

    梵音低眉放下包,微笑向蔡局走去。

    蔡局坐在一張牌桌前,淡笑說,“頌小姐的產業如今越做越大了,心也越來越大了。”

    梵音不動聲色的微笑,在他身邊坐下,“天大的膽子,也逃不出您的五指山。”

    蔡局哈哈一笑,持重的臉上看不出多餘的表情,他說,“來,給你介紹介紹在座的領導,都熟悉熟悉,臉熟兒了,就別給這些領導添麻煩了,本本分分做你的生意。”

    他一一介紹包廂裏的幾個男人,市政的,檢察院的,法院的,工商的,一溜兒的仕途一把手。

    梵音微笑頷首。

    那些人亦回以禮貌的微笑,出於禮節,皆是站了起來。

    蔡局介紹到顧名城的時候,意味深長的說,“這位英俊的帥哥你不陌生吧,嘉世和顧氏的總裁,顧名城。”他解釋,“顧總今年接手了市裏幾個龍頭項目,都是市政工程,周市長欽點,約談顧總,詳商工程規劃和進度。”

    彼時顧名城依舊坐在沙發上,他並沒有像其他人那般站起來,似乎有些疲憊,他微微低頭捏著微皺的眉心,唇角帶笑,“有幸得周市長青睞,蔡局抬舉。”

    那笑容是有些冷的。

    梵音沒出聲。

    整個飯局,她都很本分,坐在蔡局長的周圍,也不怎麽跟周圍人說話,偶爾有人找她搭話,她亦是輕言細語的微笑樣子,謹小慎微,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放至最低,能不說話便不說話。

    因為顧名城是那樣討厭她的聲音,厭惡她的存在,甚至她的每一次呼吸聲對他來說都是刺耳的。

    梵音沉默的出奇,亦讓那些政要們驚訝不已,那個做事手腕精狠,潑辣犯險的女人,現實生活中居然是這麽嫻靜溫婉的人。

    那種靜,靜到毫無存在感,卻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如柔軟的雲,順流而下的水,沒有任何威脅性。

    可這種靜謐中,又透著周全的妥貼,讓人欲罷不能。

    比如有男人輸了牌,皺眉抽出一根煙,她會不動聲色的拿出打火機,安靜的幫他點燃。

    於是那人必定身子一顫,有些驚愕的看她一眼。

    比如她會代替服務員為他們端茶倒水,水溫適宜,沉默卻周到。

    這些仕途如日中天的男人,深藏功與名,他們的生活中不需要強勢精明的女人,帶刺的女人對他們來說,是挑戰征服後的拖累,他們要的是臣服,是身心疲憊之後的溫柔鄉,是理解和體諒。

    梵音這一點做的很到位,作為皇後的門麵,蔡局既然讓她來陪酒,定有他的深意,那麽她找準自己的位置,把這場酒陪好便是了。

    顧名城周圍一直圍得有人,男男女女,似是在談生意上的事情,偶有女人爽朗的笑聲傳來。

    她亦沒有聽到顧名城的聲音。

    兩人像是同一個屋簷下的兩個陌生人,全無任何交集。

    隻是在吃飯前,她私底下特意跟服務員交代了,放在顧名城麵前的飯食一定要清淡,不要放調味料,淡淡的清鹽便好,順帶給他準備一杯蒲公英茶。

    服務員照辦。

    梵音酒量是很好的,她知道顧名城酒量不好,為了避免那些人勸他酒,她便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別人用杯喝酒,她用瓶。

    在場七個人,除掉顧名城,她讓服務員開了六瓶酒,以答謝這些年各位領導對她的關照之名,拿瓶碰杯,豪爽的掄瓶喝了起來。

    她吹酒的能力不是蓋的,當初和胡大拿半夜擼串,兩人能吹十幾瓶啤酒,外加白酒,喝到肚子撐的滾圓滾圓,胡大拿對著牆就撒尿,梵音急匆匆往廁所跑,完事兒兩人繼續喝。

    中華民族的酒文化源遠流長,無論怎樣尷尬僵化的關係,飯局上拚次酒便能化幹戈為玉帛,梵音如此豪邁的喝酒,讓那些久戰沙場的上位者們大開眼界,難怪戴昱那麽精明的老狐狸,會被一個女人爆出性醜聞,若是這麽極品尤物般的女人,當真是死也值得了。

    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一圈酒敬下來,氣氛漸漸活絡起來,亦是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成為滿場的焦點,桌前擺了一溜兒的白酒瓶子,贏得喝彩聲陣陣。

    那些人開始回敬她,一開始隻是有模有樣,理性到位的婉言敬酒,許是見她喝多了,沒有了最初的謹慎感,眉眼間皆是風情萬種的春天,眼角微挑,是桃花盛開的模樣。

    男人們衣冠禽獸,斯文敗類的一麵在酒精的刺激下,漸漸暴露了出來。

    他們開始灌她酒。

    蔡局一直埋頭吃飯。

    周市長隻在梵音向他敬酒的時候喝了口酒,之後酒杯就一直拎在手中,不再喝,目光迂回在梵音臉上。

    梵音好些日子沒有喝的這麽豪爽了,她來者不拒,眯著眼睛,笑容可掬的聽著那些人的客套,這一刻,她似乎理解了蔡局的本意。

    她掌管皇後,手中攥住了很多官員的命脈,那些官員對她不熟悉,又不敢輕易動她,畢竟前幾天那名狗急跳牆暗殺華妖妖未遂的官員,是梵音一手策劃送進監獄的。

    埋伏是她安排的,報警電話是她安排人打的,人是被她抓住送給警局的,順藤摸瓜的事情是她做的,加上溫颯寒暗中順水推舟的檢舉,便這麽將一個高位者硬生生拉下馬。

    殺雞給猴看,以此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官員,扼殺了他們那顆不安分的心,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這樣做,會產生十分不好的影響,無法解除一顆定時炸彈的結果是什麽?是人心惶惶,聞風喪膽,時間久了,這種不安定會在政界上層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

    別人不清楚,但蔡局心裏像明鏡似得,許是為了緩解各方緊張的情緒,特意安排了這次飯局,吃給自己看,吃給別人聽。

    如此跟梵音喝次酒,吃次飯,拉進了關係,熟悉了解了頌梵音的為人和意圖,那些擔驚受怕的官員心裏有了譜,便也不會那般草木皆兵。

    人心穩,局勢就穩。

    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起初她還能說兩句話緩緩,可是後麵完全沒有了說話的機會,不知道誰捏了一把她的腰,酒便被硬生生灌上來了。

    醉眼朦朧中,依稀可見顧名城冷靜理智的容顏,他正微微側臉,傾聽著旁邊人對他熱絡的話語。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他低眉起身接電話,不知怎麽就那麽輕車熟路,清晰的記下了路障的位置,避開了沙發,往落地窗的方向走去,那裏開了天窗,有微風吹拂,他側身站在窗前,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他微皺的眉心瞬間溫柔如水,舒展如雲。

    眼底克製的冰霜融化成了暖陽。

    嘈雜的環境中,他今晚第二句被她聽見的話,便是寵溺的低聲,“嗯,有應酬,周市長,提前離席不妥。”

    那邊似是撒嬌似得說了什麽。

    他笑,“家政阿姨在家陪你,怕什麽呢?要下雨了麽?嗯……把窗戶關緊,不要穿短袖吹空調,不要睡前喝冷飲,要蓋被子。”

    許是電話那頭的可人兒生氣了。

    他沉吟片刻,低聲說,“我現在回,二十分鍾。”

    周圍爽朗談笑的聲音充斥,夾雜著屬於男人的黃段子,不知是誰的手不經意的放在了梵音的腿上捏了一把,梵音抬頭看向那人。

    那人全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也未察覺這是一種冒犯,仿佛她原本便是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誰都可以蹂躪風流。

    梵音凝神看了那人許久,忽然一笑,今晚空腹喝酒,胃有些疼,她低頭吃了一口菜,想壓壓胃裏的酒,可是那口菜吃下去,胃就有些不對勁了。

    她不動聲色的起身,微笑向在座的各位說了句,“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隨後拿過手機往外走去,剛踏出門,她便飛快的將門關上,一個踉蹌險些跌倒,梵音強自抓住門把手站起身,胃裏一陣翻滾,天旋地轉的眩暈感,她忽然捂著嘴往衛生間的方向跑去。

    轉身便撞上了大步而來的男人胸膛,來不及道聲歉,她便踉蹌的跑開了,酒勁兒說來就來,雙腿一軟,中途險些撲倒在地,唯恐在那些政要麵前失了態,她爬起來扶了一把牆便跑,跑掉了一隻高跟鞋。

    她酒量很好,從未出過酒,許是今天喝的太多,又或許空腹喝酒的緣故,衝進衛生間便抱著馬桶劇烈吐起來,胃裏什麽都沒有,吐出來的都是黃水,那胃液湧上了喉嚨,泛著刺激的酸楚,讓眼淚止不住的掉。

    她用力錘了捶胸脯,又嘔了好幾聲,抱著馬桶吐的昏天暗地。

    “不能喝,就別喝。”清雅的男聲冷冽的傳來,“你當那些人都是吃素的?”

    梵音大喘了一口氣,擦了把嘴角的胃液,醉眼迷離的回頭看去。

    溫颯寒穿著天藍色襯衣,拎著她掉落的那隻高跟鞋,站在門口,“這是男廁,你想幹嘛。”

    梵音擦了擦嘴,打算起身離開,又一輪天旋地轉的嘔吐感,她再一次伏在馬桶上,嘔吐到胃痙攣,眼淚迸的更洶湧了,全身癱軟沒力氣,難受的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兒,她悶頭悶腦的趴在馬桶上,不說話,也不出聲,和每一個喝的爛醉的人一樣,如泥。

    溫颯寒走進馬桶間,反手關上門。

    許是梵音剛剛跑太快的緣故,頭發淩亂如稻草的歪在一側,發箍鬆散的垂在肩頭。

    溫颯寒居高臨下的看了她許久,確認她現在屬於醉酒昏迷的狀態,於是他壯著膽子碰了碰她的發箍,她沒有反應。

    於是溫颯寒放下心來,幫她把淩亂的頭發紮好,拿出紙巾擦幹淨她的眼淚和唇角的胃液,蹲下身子替她穿好鞋,他還特意看了看她的腳,這家夥的腳原來長這麽小啊,以前怎麽沒發現呢。

    他皺了皺眉,許是她經常穿高跟鞋的緣故,腳後跟和拇指的位置磨破了皮,那塊的皮膚壞死成了黑色。

    他修長白皙的指尖輕輕摸過她腳指處的傷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