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頌梵音,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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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喬和沈父沈母走上前,“名城怎麽樣?”

    沈嘉穎不知道該給出怎樣的神情和反應,木訥的說,“專……專家說很成功……名城……手術……成功了……但是需要觀察……”

    陶喬喜極而泣。

    沈父沈母鬆了一口氣,踉蹌的跌坐在椅子上。

    站在不遠處的李鎬第一時間給梵音傳達了消息。

    此時梵音陪著手術時間,熬了幾個日夜的顛倒,聽到消息的時候,她趴在方向盤上,忽然粗重的喘了一口氣,漸漸抿起薄唇,紅了眼眶,沉默的發動了車子,離開了醫院大樓。

    溫颯寒白皙的手臂放在車窗上,指間夾著一根煙,看著她離開,車子便跟了上去。

    有人打電話來說顧名城手術成功了。

    溫颯寒皺了皺眉,“嗯,見機行事。”

    梵音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洗了很長時間的澡,一頭栽倒在床上大睡了很久很久。

    尚小苔風風火火的從外麵趕回來,嚷嚷道:“徒弟,你跑去哪兒了,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公司也不去,會議也不開,怎麽突然在家睡大覺啊,顧名城手術成功了你知道嗎?”

    梵音睡死了過去,全然沒有任何反應。

    醒來時是第三天下午,手機幾乎被人打爆了,殷睿給她打了很多通電話,她躺在床上懶懶的接聽,“喂。”

    “小苔說你失蹤了,什麽情況。”

    “沒事,喝多了。”

    “不要插手顧名城的事情,你的緊要任務是破獲溫颯寒的跨國案,將功抵罪,警方花了這麽大的力氣打造你這麽個人物,不是讓你用來談情說愛的。如果你沒有利用價值,牢房歡迎你回來。”

    梵音依舊很疲憊,躺在被窩裏不想起來,聽到殷睿淡淡的聲音,她說,“嗯,知道了。”

    掛上電話,看見小苔拎著外賣從外麵回來,陽光昏黃的從落地窗外灑了進來,梵音揉著頭發,坐起身,“這幾天讓你擔心了。”

    尚小苔說,“真想補償我,就趕快來把飯吃了。”

    梵音顯得心情很好,唇角帶笑的,像是如釋重負的那般,壓在心頭多年的大石終於挪開了,有種撥開雲霧見日月的通暢感,似是一種重生,減輕了負罪,輕裝上陣。

    “你有什麽好事這麽開心啊。”尚小苔托著腮看著她,“笑的這麽美。”

    梵音埋頭吃著飯,笑著說,“嗯。”

    尚小苔微微歪著腦袋,看著窗台上的花,“打通了任督二脈嗎?”

    “嗯。”

    “他手術成功了,你這麽開心啊。”

    “嗯。”

    “為啥啊。”

    “讓我覺得自己沒那麽壞了。”

    “你不壞啊,老好人一個。”

    梵音不說話,難得吃飯吃這麽快,睡飽喝足,她又給殷睿撥了通電話,“溫颯寒可能會趁這個機會對顧名城下手,你們兜著點,如果顧名城恢複期出事了,我就撂挑子不幹了。”

    殷睿正在監聽一段對話,聽她說完便掛斷了。

    尚小苔依舊托著腮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你在家睡了三天,吃了兩頓飯,也不去公司,估計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吧。”

    梵音正在疊被子,含笑看著她,“發生什麽了。”

    尚小苔來了八卦的興致,“有娛記拍到了你從溫颯寒家裏出來的畫麵啊,曝在網上,傳的沸沸揚揚。”

    梵音沒吭聲。

    尚小苔撓了撓頭,吹了吹指甲上的頭皮屑,“你看看微博,還有更有趣的東西。”

    梵音拿過手機翻了翻溫颯寒的微博,臉色就變了。

    起初溫颯寒隻是讓娛記爆料他和頌梵音共度良宵的新聞,變相的對外宣布占有權,這算是他第一次給自己加感情戲,安排娛樂記者發布他和頌梵音的緋聞。

    沒想到這幫拿錢幹活的記者這麽敬業,會挖的那麽深,把他弟弟給挖出來了,神奇的腦回路,通稿懷疑溫颯寒和梵音有私生子,孩子都七歲了,捕風捉影的抓拍到溫祈的一個背影。

    於是全網開始熱潮討論,什麽七年前頌梵音入獄的時候就懷著身孕,後來不知孩子生哪兒去了啊,私生子一說越傳越邪乎,幾乎所有人都開始這麽認為。

    薛冗看到緋聞,從國外打電話回來問他管不管。

    溫颯寒說,“管!”

    範衛也催他趕緊澄清,鬧緋聞沒關係,可傳出個私生子就嚴重了。

    溫颯寒說是。

    自從緋聞傳的鋪天蓋地,溫颯寒便有些不對勁,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像是這些事跟他毫無關聯,可無時無刻他都在刷動態,憋著悶笑,網癮少年上線。

    身邊眾多人催促他趕緊發布澄清言論,於是溫颯寒一本正經的,鄭重地在微博上發布了一條動態,“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和頌梵音的私生子,叫溫祈。”配上了一張溫祈光溜溜的屁股蛋子,出於對人身安全的保護,沒露臉,露了屁股。

    置頂。

    轟隆,網絡地震了。

    薛冗見溫颯寒胡鬧到了令人嗔目結舌的地步,他幹脆關了手機,安心在國外做學術,眼不見心不煩,任由這個瘋子自生自滅吧。

    範衛追在溫颯寒屁股後麵讓他刪博,召開新聞發布會。

    溫颯寒我行我素慣了,沉浸在與梵音鬧緋聞的甜蜜中,那兩天在家天天逼著溫祈叫他爸爸。

    溫祈誓死不從。

    這不是差了輩分兒的亂倫麽!占誰便宜呢!

    溫颯寒的老爹在澳門看到報紙上的娛樂報導後,一口老血差點噴在報紙上,當下從澳門飛往首京,鞭子都準備好了,氣勢洶洶的殺到了天曜總部,將溫颯寒堵在了辦公室裏。

    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滿屋子雞飛狗跳的聲音,當辦公室的門再次打開以後,一片狼藉,溫颯寒好好的,他爹也好好的,隻是辦公室遭了殃,書櫃倒了,辦公桌垮了。

    溫老爺子多疑,次日下午帶著小兒子溫祈去醫院做親子鑒定。

    溫颯寒小媽給他打來電話,罵道:“這種事情怎麽能開玩笑呢?你知道家裏亂成什麽樣子了嗎?那幾個姨太太想著法子弄死我,你還給我添亂!本來老爺子就懷疑你跟我的關係,現在你讓我怎麽跟他解釋!”

    溫颯寒一如既往的不回應,正要掛電話。

    唐玲說,“如果溫祈不是老爺子的兒子,你想過我跟溫祈的下場嗎?”

    溫颯寒微微一怔,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唐玲說,“你永遠都這麽自私自利,隻在乎自己爽不爽,從不關心別人疼不疼!”

    溫颯寒幹淨利落的掛了電話,叫來了小奧,“去醫院看看什麽情況。”

    萬幸,溫祈是溫老爺子的兒子。

    方才平息了一場溫颯寒無聊之下,惹出的巨大紛爭。

    在老爺子的淫威之下,溫颯寒頂不住壓力,有史以來,第一次向網絡低頭,刪掉了那條博文。

    但是梵音還是看到了,她麵無表情的退出手機,對於溫颯寒這種百毒不侵的無聊男人,她已經無話可說。

    有警方盯梢,梵音護著,顧名城順利的渡過了漫長的恢複期,隻是遠遠的得來他的消息,他複明了。

    不知道他的眼睛,重見的陽光,是不是跟她一樣。

    睜開眼想看到的人,是不是就在心上。

    出院的那天,有娛記抓拍了一張照片,他如很多年前那般戴著棒球帽遮住了臉,也擋住了刺眼的光線,低頭上了車。

    牽著沈嘉穎。

    兩人的婚事比想象中要快,一個迫不及待的娶,一個迫不及待的嫁。

    出院後的半個月,兩人在法國舉行了盛大的世紀婚禮,豪擲數億,轟動全球。

    他以最快最高效的方式,讓所有的一切歸位,人、事、物歸位,地位歸位,銜接上七年前的人生,非常快的速度,冷靜理智而又不留退路,如同迅猛衝刷上海灘的潮水,以最快的速度全麵退回海平麵,像是不曾著陸,無聲無息的隱匿回大海深處。

    一切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顧名城和沈嘉穎結婚那天,梵音在皇後查賬,下午的陽光昏黃的溫暖,她坐在露天的陽台上,翻著最近的進出貨,說,“還是沒收?”

    妖姐抽了口煙,“姓鍾的很謹慎,不收。”

    梵音淡了眉眼,合上賬本,“放出小道消息,條子查了我們的上家,我們需要新的供貨商,之後,我親自會會他。”

    皇後涉毒,這是圈子裏眾多周知的事情,梵音提前跟殷睿報備,想要取得鍾奎的信任,隻能將她變成同路人,如今她接手皇後,一如既往的接貨,散貨。

    殷睿讓緝毒隊查了皇後的供貨商,給了梵音名正言順的缺貨理由,她需要找新的供貨商,自然而然便有了結交鍾奎的正當借口。

    入了秋的黃昏溫溫涼涼,梵音穿著咖啡色的毛衣,燙了長發,曾經白長直的發如今海浪般嫵媚動人,微風吹拂而過,白發飄動,美不勝收。

    妖姐說,“今天顧名城結婚,皇後不送禮麽。”

    梵音說,“不送。”

    妖姐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快三十了吧,該是找個靠譜的男人了。”

    “你找了嗎?”梵音問她。

    妖姐說,“我是不婚主義,男人是拿來用的,不是拿來養老的。”

    梵音沒作聲。

    妖姐彈了彈煙灰,“人生啊,也就那麽回事兒,音兒,你跟我不一樣,我浪慣了,你不同,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需要家庭的人。”

    梵音喝了口茶,“下午去射擊麽?”

    妖姐說,“我沒你那個毅力,每周五都去玩槍,我對那些東西沒興趣。”

    梵音放下茶杯,“下個月蔡局五十壽辰,牛鬼蛇神,各條道上的人估計都會去拜拜,你替我安排下晚上的房間,我親自會會鍾奎。”

    妖姐說,“鍾奎會去?”

    “會。”梵音篤定。

    與妖姐吃完茶將近五點了,她沒開車,沿著路邊的綠化帶去了長安街,以前經常和大拿來這裏蹭吃蹭喝,自從大拿走後,她便再也沒來過了。

    街道還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複古巷子,店麵招牌充滿舊長安的氣息。

    人來人往的熙攘,她選了露天的位置,點了兩瓶酒,擺了滿桌的關東煮,一個人麵對一大桌子的食物,感覺還不錯。

    “你跟我一天了,不累麽?”梵音眉也不抬的問。

    溫颯寒緩步從古舊的招牌幌子後走出來,唇角凝了冷笑,“我會跟著你?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梵音淡淡看著他,“我也沒說你啊,你幹嘛自己走出來啊,總幹這種不打自招的事情很智障。”

    溫颯寒沒說話。

    梵音微微笑,“幹嘛跟著我?”

    從今早她出門,一直到現在坐在關東煮的店前,溫颯寒的車就一直跟著她。

    溫颯寒揚眉,“我沒跟你。”

    梵音搖頭,“是擔心我想不開嗎?還是怕我去法國搶婚啊。”

    溫颯寒冷笑,“你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麽關係。”

    梵音笑眯眯的瞅著他,“你不是喜歡我嗎?顧名城今天結婚,你怕我想不開吧。”

    溫颯寒緊了緊眉頭,似乎被人一語中的。

    梵音微笑,“你放心,你死之前,我不會出事的,小顧同學能和嘉穎終成眷屬,也算是了卻了我的一樁心結,我總算是擺脫了第三者的罪名,人,我還給她了,往後他們走他們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欠誰。接下來,好好算算咱倆的賬,人生或許就走的差不多了。”

    “來!”梵音拍了一下桌子,“我今兒個心情好,咱們暫時化幹戈為玉帛,陪我喝點酒,吃點肉,聊會兒騷。”

    溫颯寒不羈的揚了揚眉,“我堂堂天曜的總裁,世代豪門出生的少爺,會在這種地方吃東西?笑話。”

    話雖這麽說,他的屁股早已經坐在了梵音對麵,梵音給兩人一人倒了滿杯的白酒,溫颯寒酒量很好,無論喝多少,就沒見他醉過。

    梵音不再說話了,沉默的喝酒,沉默的吃菜。

    溫颯寒沒有動過筷子,一開始是梵音給他倒酒,或許是後麵喝的太投入,變成了他給梵音倒酒,梵音喝完一杯,他便沉默的給她倒滿。一杯又一杯。

    兩人都不說話,她滿口豎一杯,他也滿口豎一杯,再倒滿。

    真的踏踏實實,安安靜靜的陪她喝酒。

    入了秋的夜有些冷,卻因為滾燙的酒水入了肚,讓人暖洋洋的快活,她隔著冒煙的關東煮,笑容明朗的看著他,“幹嘛這麽聽話的陪我喝酒啊。”

    溫颯寒沒說話,又給她倒滿了一杯。

    梵音托著腮,拿起酒杯微笑看著一次性杯子的剖麵說,“這麽積極的給我倒酒,是不是存了什麽心思。”

    溫颯寒說,“灌醉了,帶回家。”

    梵音眼睛一眯,唇角的笑容愈發的濃鬱,仰頭便將那杯酒幹了,“放心吧,醉不了,那次是個意外。”

    溫颯寒又給她倒滿,他不善言辭的一麵此刻漸漸凸顯,坐了這麽久,隻說了那麽幾句話,連句貼心的話都說不出口,想要阻止她繼續喝,可是看見她的杯子空了,便忍不住給她倒滿。

    梵音伸手,“你抽煙吧,給我一支煙。”

    溫颯寒本是想讓她別碰煙的,就像想阻止她喝酒一樣,可是怕自己一張口便惹她生氣,破壞了難得的和睦相聚,於是他將煙遞給她。

    梵音熟練的抽出一根煙,點燃,深深的吸了口,好些年沒抽煙了,驟然一口下去,嗆得劇烈咳嗽起來,這煙是為顧名城戒的,他討厭她身上的煙味兒,所以她便將煙戒了,在他結婚的這一天,她又把煙撿了起來。

    瞧她咳嗽的那麽厲害,溫颯寒向服務生要了杯涼白開,沉默的將水杯遞給她。

    梵音拿過水杯仰頭喝下,喝到一半一口水吐了出去,猝不及防噴了溫颯寒一臉,她驚訝地說,“是水啊,我以為是酒!”

    溫颯寒臉色瞬間冷寒下去,到了口邊的刻薄話便又被他咽了下去,他眉眼淡漠的拿了紙擦了擦臉。

    “你可真是喜歡我。”梵音托腮,煙酒在手,眯眼笑看著他,“我打過你,一、二、三、四、五……”她數,“不止五個耳光了吧,又大庭廣眾之下摔過你,拿刀劃傷你,現在吐你一臉水你都不生氣。”

    溫颯寒沉默,但是梵音一直笑眯眯的看著他,等著他回複,他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麽,惡毒刻薄的話語不能說,說了她會轉身就走,沉澱許久,他說了句自認為很正常的話,“是我讓你的人生脫軌,相比於我對你做的惡事,你這些都不是事。”

    梵音微微一怔,半晌,她含笑,修長的指尖臨摹過他臉上的傷口,“原來你還有良心啊。”

    “有的。”

    “在哪兒。”

    他指尖點在她咖啡色毛衣的布料上,指了指她胸口的位置,“這裏。”

    梵音又是一怔,揮手打開了他的手,笑說,“你這種從小沒受過苦,嬌生慣養的男人,哪裏有什麽良心,無非是不甘心罷了。”她抽了口煙,“衣食無憂的人,不懂風餐露宿人的辛苦,你又怎麽會懂我的艱難,就像是你不懂稻田的麥穗什麽時候成熟低頭,麥苗什麽時候金黃燦爛,田埂上的向陽花什麽時候盛開。你隻關心每天端上餐桌的米糧合你口味兒便是了。”

    溫颯寒說,“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希望早點遇上你。”

    梵音難得聽他說這麽煽情的話,抽完一根煙,又點燃一根,像是一個合格的風塵女子那般老練迷人,她笑,隨口問了句,“多早?”

    “童年,少年,成年,老年,你人生的每一個時期我都想陪你走。”溫颯寒淡淡看著她,“這樣你便不會太辛苦,我也不至於太糟糕。”

    梵音抽煙的手僵在了唇邊,這是一句很尋常的情話,可是戳中了她的某一個點,沉沉撞擊了一下心靈深處,讓她止不住打了個寒顫,如果可以相遇的很早很早,早到她還是少女時期的那些年……

    煙未吸而滅,溫颯寒淡淡的拿著打火機給她點燃,“頌梵音,對不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