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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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這個秋季,比任何一個秋天都要來得蕭索,寒意入骨,不曾片刻停止入侵肌理,街道上的樹葉是一夕之間變黃的,落滿了首京的大街小巷,金燦燦的鋪滿了青石磚板,濕漉漉的霜意。
澳門的街道雖然這副沁涼的光景,可是沿街的一家酒店內溫度卻是窒息的炎熱,空調的溫度開的很高,顧名城緩步穿過幽靜的走廊,推開包廂的門。
撲麵而來的熱量讓他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很快又舒展眉頭,這是一間套間,外間是餐廳,巨大的橢圓形的玻璃餐桌,四把椅子,裏間則是四組沙發的洽談室和露天陽台,陽台上有巨大的泳池,池水泛泛。
他的目光落在餐桌後側的牆邊,那裏放著一個大型的長方形玻璃魚缸,魚缸前站著身形魁梧高大的中年男人,梳著大背頭,側顏俊美,正低著頭興致盎然的喂魚。
隨著他手的動作,那些灰黑色的小魚成片的向左向右,一來一回,像是紗幔漂浮在水中。
“別看這小東西像蝌蚪一樣的羸弱。”溫暮遲撒了把飼料散在水中,緩慢的說,“吃相可不好看,據說長大以後能將人從船上拖下水、咬掉人的手指,還能把遊艇撞翻,成為250磅、75英尺長的巨型魚類,瞧瞧這小家夥,都能吃人了,真是不可貌相,不可鬥量。”
“亞馬遜鯰魚是世界上最凶殘的淡水魚。”顧名城說,“它吃食許多魚類,因而可用活餌或塊狀肉餌來釣取,在它們生活的急流中用200磅的釣線接同樣拉力的金屬腦線,配以大墜和鯊魚鉤,完全能夠釣上300磅亞馬遜鯰魚,魚肉鮮美,供上餐桌。”
溫暮遲穩了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他轉身看向顧名城,“不愧是我名城外甥,總是一語中的,沒錯,再凶殘的畜生,也抵不過好獵手!”
他笑著向顧名城走來,拍著他的背,將顧名城引向餐桌的位子,擲地有聲,“好外甥,二十多年沒見了,真是越來越英俊標致了,哈哈哈哈!”他一瞪眼,“比顧長風那個混蛋,不知道英俊多少倍了!瞧著倒是跟陶夕幾分像啊。”
顧名城隨他落座,不動聲色的笑,“若是長得像二姨母,颯寒應該當之無愧,我倒是願意向姨夫這般風流倜儻,如花美眷了。”
溫暮遲又是爽朗的大笑,“颯寒要是有你一半的聰穎,也不至於混成現在這幅四不像的樣子,為了一個女人,居然連弟弟的仇都不報了,這樣的不孝子,怕是沒什麽出息了。”
他笑眯眯的看著顧名城,“我名城外甥是成大事的人,一定不會讓姨夫這麽為難是不是。”
兩人靜坐,溫暮遲沒有要上茶水,亦沒有要上菜品的意思,這番話語一出,透著不言而喻的威壓,周身的壓強驟降,讓人的心髒有不適的戰栗感。
房間很大,也很安靜,隻有兩個大男人,氣氛著實微妙的壓抑。
聽他提及問祈,顧名城聲音很低很穩,“百善孝為先,您貴為尊長,名城理應孝應,小祈的事情,我很痛心,也很抱歉,您節哀。”
溫暮遲慢慢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氣息沉定下來,眉眼溫和帶笑,“祈兒的事情,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顧名城低眉,“意外和明天永遠不知道哪一個先來。”
“這麽說,你認為祈兒是天災不是人禍了?”溫暮遲依舊笑的溫和。
顧名城說,“倘若您對祈兒的死有疑問,名城願意傾力相助,為卒為士,幫您披荊斬棘,解疑答惑。”
溫暮遲深深的眸子鎖定在顧名城波瀾不驚的臉上,半晌,爆發豪爽的笑聲,他大喝一聲,“好!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既然我名城外甥有這份孝心!那便幫我找找,害死我祈兒的人究竟是誰!”
話音落地,包廂門忽然被人推開,保鏢推著一個輪椅走了進來,輪椅上的女人雙手雙腳都被綁死在扶手和踏板上,眼睛用黑色的布條綁著,嘴上用絲襪向後箍去,小臉上滿是傷口,頭發散亂的覆在臉上,她似是在用力掙紮,卻於事無補。
很單薄,卻無懼意,怒極,又凶狠,像是被綁死的母狼瑟瑟低吼。
顧名城抬眼看向輪椅上的女人,隻是一眼,他便認出了她,複又不動聲色的垂眸。
空氣裏有極淡的龍蜒香,那種淺淡的芬香摻雜著滾燙的室內溫度,爬過她的皮膚,讓梵音的額角和臉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許是這種燥熱和她心底的急怒相呼應,讓她的小臉泛著慘白的冷光。
大汗淋漓。
濕透的衣服和前襟,汗珠順著馬甲線蜿蜒滾落,她又掙紮了起來,依然於事無補。會綁架她的人,排除溫颯寒和顧名城,便隻剩下溫家人亦或者幕後黑手,正當她再一次掙紮的時候。
便聽溫雅親和的聲音傳來,溫暮遲說,“既然是我設宴款待頌小姐,你們怎麽能這麽對我的貴賓呢!”
話音落地,保鏢立時替梵音解開了繩索,梵音驟然獲得自由,幾乎從椅子上瞬間彈起,飛快的扯下了嘴裏的絲襪和眼睛上的黑布,警惕的往後退了幾步,撞在了閉合的包廂門上,她的手敏捷的按在了身後的門把手上,做出了戒備逃跑的姿勢。
可是當眼睛適應了刺眼的光亮,乍然瞧見餐桌對麵的顧名城時,梵音眯了眯眼,似是對現狀有些困惑,緩緩的,她沉下了臉,警惕的看向顧名城身邊俊美的中年男子。
溫暮遲。
梵音曾經調查過他,亦見過他的照片,不同於溫颯寒雷厲風行的高調暴行,溫暮遲要衣冠禽獸,道貌岸然許多,憑著俊美的模樣,簡直在上世紀末俘獲萬千少女的心,好色,狠絕,講究的便是一個紳士格調,哪怕殺人,那也是以禮相待的,以這種沉壓低調的做事風格,坐穩了黑勢祖師爺的第一把交椅。
梵音的視線飛快的又落在了顧名城身上。
恰巧,顧名城也正看著她。
兩人目光相遇,淡漠維穩,似是他眼底深不見底的暗湧,有種一眼萬年的驚心動魄。
梵音瞬間便知曉了現狀,顧名城不可能綁她,他亦是受害者,很顯然,溫暮遲對溫颯寒避重就輕的做法很不滿,親自出手了。
“頌小姐,坐。”溫暮遲微笑。
梵音深吸一口氣,下意識擰了擰身後的門,門是鎖死的,房間裏隻有三個人,她,顧名城,溫暮遲。
這是請君入甕。
既然出不去,既來之,則安之。
何況,小苔一定也在他手上。
梵音下意識走過去,腳底板上紮了一枚釘子,有些跛,卻極力讓自己走得從容,她拉開座椅,在斜側的方向坐下,因為那裏放著一盆花,可以擋住她和顧名城之間的視線。
“今日,叫頌小姐來沒別的意思。”溫暮遲終於拿過了一側的茶水,放了兩杯於桌子上,輕輕一轉,便將水杯緩緩轉至兩人的眼前,“從我寒兒和祈兒那裏久仰頌小姐大名,所以想跟頌小姐交個朋友,吃吃飯,喝喝茶,了解了解。”
言罷,便又有人推開門,服務生端著托盤魚貫而入,似是精美的佳肴次第呈上,在橢圓形的餐桌上擺滿如同滿漢全席,並點亮了浪漫的白色蠟燭。
服務生將門再一次關上。
梵音蓬亂頭發下的額角,滲透出大量的汗珠,她的全身已然繃到了最緊,盡管這半生經曆的事情似是已然走過了滄海桑田,可是那桑田走完,便又是一秋的刀山油鍋。
什麽世麵都見過,唯獨沒有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麵。
餐桌上每個盤子裏,各放著一個人體器官,手掌、腳掌、耳朵、心、肝、脾、肺、腎等等等等,似是將一個完整的人分成了無數塊,切好片好端上了餐桌,血淋淋的,甚至那顆心髒還在顫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