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貌合神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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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臉色微微一白,倒吸了一口涼氣,急忙拿下嘴上叼著的奶袋子,拉開了兩人的距離,用力扯住大黃的繩子。
大黃拚命的親熱顧名城,往顧名城的身上跳。
顧名城的臉色瞬間冷峻,像是豎起的銅牆鐵壁,有濃烈的抗拒氣息,他看了眼大黃,拿著傘大步往外走。
“音兒,你跑的真他娘的快,我這一把老骨頭算是被雨淋透了。”妖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一邊抬起包頂在頭上,一邊衝進了店裏,全然沒有注意到店門口的顧名城。
顧名城剛踏出奶茶店,便看到沈嘉穎麵色慘白的看著這一幕,她瑟瑟發抖的站在雨中被雨淋濕的透透的。
“嘉嘉……”顧名城皺了皺眉。
沈嘉穎忽然轉身就往回跑。
“嘉嘉!”顧名城大步向她走去。
梵音看了眼顧名城受傷的左手,撫了把臉上的雨水,若無其事的往店內的座位上走去。
“溜個狗都還溜出了一身的水,娘的。”妖姐坐下後,便開始抽煙,“你剛剛說有人打電話給你出了個擺脫溫暮遲的餿主意?”
梵音將大黃按在自己的腳邊,“嗯”了聲。
“管用嗎?”妖姐問。
梵音說,“實在沒有法子了,便是最後一步棋,管用的。”
“誰打的電話?”
“不知道,陌生男人的聲音,有點老。”
天像是破了一個窟窿,大雨傾盆,人在逆境中時,喝涼水都塞牙,如同顧名城這般,如此狗血爛俗的劇情,赤裸裸的上演在他身上。
沈嘉穎打了出租車徑直回了家,回家便將自己關進了屋子裏,
顧名城踏進客廳,敲她的房門,“隻是個意外。”
他是厭惡這般解釋的,全然沒有必要解釋和提及的事情,可是不得不耐著性子再次解釋。
“假的,全都是假的!”沈嘉穎捂著耳朵搖頭,她的情緒崩的徹底,忍了這麽久的眼淚今夜一次淌了個幹幹淨淨,她不要再自欺欺人,不要再這樣踐踏作賤自己,她如今的敏感,多疑,沒有安全感,卑微,看他臉色過活,都是他給的,都是他給的!
她受不了了,受不了這樣病態的生活。
要怎麽解釋新婚之夜他對她的毫無憐惜,他的輕車熟路,他對床事的嫻熟技巧,對疼的發抖的她的漠視。
要怎麽解釋好些個長夜裏,他於黑暗中獨坐在床頭,亦或者站在床邊,全身散發著讓人不寒而栗的冷戾,嚇得她猛然驚醒,成為失眠的長夜中的夢魘。
要怎麽解釋他在家從不開燈,卻滿身怒意的穿梭在黑暗中,熟門熟路的避開暗倉,嚇得她趕緊把燈打開。
明明她最怕黑的!
要怎麽解釋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煙草味兒,他應酬晚歸時身上的酒味兒,他明明是從來不抽煙的人,明明是滴酒不沾的人,身上卻有了煙酒的痕跡,無論他怎樣竭盡全力掩飾他的變化,也總有蛛絲馬跡暴露在她的眼前,這世上,還有誰比她更了解顧名城。
這些她不說,誰能知道!
沈嘉穎瑟瑟發抖的哭著說,“你不是名城,你不是我的名城。”
“嘉嘉……”顧名城輕輕喚了一句。
沈嘉穎忽然尖叫一聲,如果他是名城,為什麽要跟那個女人糾纏不清,如果他是名城,為什麽她全然感受不到他的愛意,如果他是名城,為什麽毫不憐惜她。
床事不頻繁的,她和名城的床事一點都不頻繁,天知道她懷上那個孩子有多難,名城總是很忙,很多時候他回家,她已經睡下。
兩人的床事,沒有魚水之歡,更像是一種發泄和被發泄。
這種與想象中全然不同的婚姻生活,還有他的潛移默化,讓她恐懼到發瘋,恐懼改變,恐懼失去,所以那麽拚命的向外界展示她的幸福,維持表麵上的光鮮,她不想讓那個女人看笑話,不想讓她的計劃得逞。
表麵光鮮亮麗,內裏早已潰爛不堪。
若不是這次失去了孩子,他的冷靜深深的刺激了她,加上他和頌梵音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成為了導火索引爆了這一切,恐怕她這輩子都沒有勇氣與他攤牌。
那是她的孩子啊,是他們的孩子啊,他怎麽能這麽冷靜呢。
她不要他眼中偽裝的溫柔,不要他逢場作戲般的婚姻。
早在他的眼睛還未複明時,她便察覺到了他的變化。
那時候,一切看似回歸了正規,可是隱隱之中,到底是有一絲不同尋常。
失明的名城似乎變得格外的安靜,那種靜,靜的讓人心慌,如果她在家不發出點聲音,便總覺得家裏隻有她一個人,明明名城就坐在沙發上啊,可是無聲無息,毫無存在感。
她全然猜不透他在想什麽,以前顧名城也很安靜,喜怒很少形於色,盡管這樣,沈嘉穎隻是看一眼他的眼神,便知他的喜怒悲歡,可是如今,無論她怎麽盯著他看,全然看不到他的情緒波動,愛也好,恨也罷,悲傷也好,難過也罷,絲毫看不透。
連痛苦都瞧不見。
兩人除了重逢那一刻,他眉間有動容的克製外,往後的日子便是這般風靜樹止。
那時候,他唇角會有寵溺的微笑,眉間有溫柔的疼愛,可偏偏是這樣的表情,讓沈嘉穎漂浮的心落不了地,她不相信一個人會沒有痛苦和悲傷,名城一定也有過無助和絕望,可他為什麽不泄露分毫呢?
就好比兩人一起看電視的時候,她言笑晏晏的跟他講劇情,顧名城微微低著頭削著一個蘋果,眉目微斂聽的很認真的樣子。
可是沈嘉穎總覺得他太過沉靜,他似是在聽她說話,又像是在思考深不可測的事情。
正如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沈嘉穎害怕的睡不著,披著床單想去顧名城的房間找他的時候,房門卻是反鎖的,她瞬間愣在了原地。
那時候家裏還沒有請家政阿姨,隻有她和名城,可是他為什麽要反鎖門呢?
是防著誰呢?
心便這樣直直的沉落下去,橫生出恐懼的陌生感來。
他親熱時的淺嚐輒止,她屢屢獻身式的暗示,他的克製,他對新婚之夜的堅持,是該對他如此尊重她的態度感動呢,還是覺得難以觸摸的距離感呢?
她對這陌生的距離感惶惶不安,他對他這七年來發生的事情絕口不提,這些年他去了哪裏,跟誰在一起,發生過什麽,全都是迷。
警方封鎖了口徑。
無從問起。
太多太多這樣的疑問,太多太多的蛛絲馬跡,太多太多讓人害怕的事情,她的心,究竟能承受多少。
無法言說的悲哀從心底溢了出來,沈嘉穎開了門,淚流滿麵的看著他,“名城,我們離婚吧。”
她的愛太過純粹,所以容不得瑕疵。
顧名城沉默的看著她,許久之後,他忽然緩慢地開口。
正要說什麽。
沈嘉穎心頭再次湧起恐懼,忽然那麽害怕他的答案,她撲進他的懷裏,“不離,我不離了,名城,我不離了,我們好好的,好好的,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了你,我要怎麽活下去,我會忘掉的,會把那些事情都忘掉的,你也忘掉好不好,我們回到以前好不好。”
她聲淚俱下,曾經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如今這般卑微的反複無常。
愛情的世界裏,愛的深的人,先投降。
“我們從未變過,也未曾分離過。”顧名城抬手輕輕拍著她的背,“不哭。”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名城,我怕你愛上別人,怕你變心,怕你忘了我們曾經的承諾。”她哭的全身顫動。
“我發誓。”他低聲,“我顧名城這輩子,隻娶沈嘉穎一人,隻愛沈嘉穎一人,不欺騙她,不背棄她,保護她,嗬護她,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似是念給自己聽,也是念給往昔明媚的記憶。
這瓢潑大雨,淅瀝瀝的滂沱,轟隆隆的雷聲滾過天際,像是人們心頭記憶的悶雷,將心碾的粉碎,梵音托著腮坐在奶茶店前,看著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珠,大黃安然的臥在她的腳邊。
妖姐鮮紅的指甲戳在手機屏幕上發短信,口中說道:“還有兩天你就要結婚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你倒是一點都不怕。”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梵音看著車輛呼嘯而過的街道說,“何況,有人跟我保證過了。”
“什麽玩意兒?”
梵音拎著手機,把屏幕湊到妖姐麵前,“溫颯寒給我發了短信,讓我死了這條想當他媽的心,估計這家夥正跟溫暮遲對著幹呢。”
“嘖嘖嘖。”妖姐發出了一連串的咂嘴聲。
“如果連溫颯寒都阻止不了,我隻能用最後一招了。”梵音懶懶的說了句,低頭嘬了口紅豆奶茶。
鬧的沸沸揚揚的婚娶之事,終於在結婚的前一天,傳來了最新消息,溫暮遲忽然公然登報,斷絕了與溫颯寒的父子關係,將他逐出了溫家,但隨之而來的是溫暮遲取消婚期的消息。
得到消息時,快入夜了,梵音剛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妖姐忽然給她打來電話,說是內部消息,明天一早公示。
她原本還不相信,忽然門鈴聲響起,她開門,微微一怔。
溫颯寒一臉青腫的站在門口,似是被扇過很多耳光,俊美的臉頰上青一塊紫一塊,胳膊上、頸項上、暴露在外麵的皮膚皆是細密的鞭痕,他的身邊站著完好無損的尚小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