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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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另一輛停在醫院外的黑色SUV裏,皓哥抽著煙,範衛正在焦急地打著電話。
皓哥的車緩緩跟上了警車,不遠不近。
範衛掛了電話以後,臉色氣的鐵青。
皓哥說,“溫天景嗎?”
範衛氣的麵頰微微抽搐,說不出話。
“他沒有落井下石,算不算奇跡。”皓哥一條胳膊搭在車窗上,指間夾著一根煙,另一隻手握著方向盤,“別氣了,這不怪你,你仁至義盡了。”
話音落定,範衛老淚嘩嘩的掉了下來,厚厚的雙唇哆嗦的厲害,“那小祖宗就是不想活了,這麽多年了,性子一點都沒有變!我對不起陶夕!”
皓哥說,“該做的你都做了。”
範衛說,“那晚我就應該把他綁了!要是綁住了他,他哪裏會落到這步田地!”
“你倒是想綁他,反倒被他綁了!”皓哥輕笑一聲,“老板決定的事情,什麽時候改變過。”
“為了一個女人!連我們都不要了嗎!”範衛怒吼,老淚縱橫,“就為了一個女人……怎麽跟陶夕當年一模一樣呢……這母子倆命怎麽這麽苦呢……”
皓哥倒是一如既往的鎮定,“行了,別婆婆媽媽的跟個娘們兒似得抱怨了,事情還沒壞到最差的局麵,脫了褲子就是幹,下車吧,後麵的事情,交給我。”
範衛沒有動。
皓哥說,“天曜還需要你撐著,有你在,老板留下的東西,才不會被那些個豺狼吞了。”他拍了拍範衛的肩膀,“咱們這裏,就數你雙手最幹淨,老板給你留足了後路,好好養老,還有那個頌梵音,後續還需你多擔待,沒有你,她搞不定集團高層那群狼。”
不提頌梵音,範衛還不惱火,一提這個名字,便怒的全身顫抖,“小祖宗居然把所持股份全給了這個女人!你說說這個女人,如今她還有什麽?!警方趁她養病這些時日,不僅盡數回收了她創辦的那些公司,還把皇後給搗毀了,這不就是利用完了就給踢開嗎!你說說這個女人還有什麽!如果不是小祖宗幫她想好了退路!她早就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就連小祖宗給她的那些股份,她恐怕都保不住!全靠我們撐著!”
皓哥說,“老板把頌梵音交給了你,範叔,你多擔待。”
範衛麵色煞白,“不管用什麽辦法!我都不會讓小祖宗出事!”
皓哥將車停在路麵,有三名男人上車,皓哥說,“範叔,下車吧,雙手見紅的事情不適合你,等我把頌梵音從警方手裏帶出來再說。”
範衛仍舊不肯下車。
“範叔得罪了。”兩個小夥子一左一右的將他架起,丟在了路麵。
範衛泛著激動的淚花,“連你們也要拋下我!”
皓哥瞧他這幅樣子,忽然笑了起來,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皓哥,怎麽處理殷睿。”有人問了句。
皓哥沒言語,五個月前在烏鎮的地下室裏找到了殷睿,一直沒有動作,“先把顧蝶搞出來,拿顧蝶交換那本日記。”
深冬的首京氣溫低至零下二十多度,大雪淹沒了膝蓋,梵音外罩著一件厚厚的羽絨服,內配甜美係的裙子,長長的頭發鋪滿了肩背,小圓臉恬靜淡漠,雪光刺目,眼睛受不了,她戴了黑色的墨鏡,烈焰紅唇,依舊美麗逼人。
她對號子並不陌生,曾經隔三差五進來蹲幾天,蔡局將她帶來了羈押溫颯寒的看守所,便上樓去找朋友喝茶。
小警員帶著梵音往會見室去了,梵音走了兩步看向跟在一旁的謝婷婷說,“你不去見孫浩?”
謝婷婷搖頭,“現在見不到,說是過幾天才能見。”她握住梵音的手,“音音,謝謝你幫我撈阿浩,我家裏拖盡了關係撈人,都撈不出來,上麵壓著不放人,還是你說話管用。”
謝婷婷家境優渥,父母都是銀行係統上班的,托關係撈一個觸犯紀律的警員應該不是難事,她本能的問了句,“誰壓著。”
謝婷婷怔了一下,說,“蔡……蔡局。”她隨口說了一句,“多虧你幫阿浩說話,蔡局願意放他了。”
梵音將手從她的手中抽離,“既然他沒事了,今天見不到,改日再來見吧,早點回去。”她轉身離開。
謝婷婷說,“我……我跟你一起回去,我一個人……不敢回……”
小警員將兩人引至走廊盡頭的會見室,這是一間純白的房間,一麵隔音玻璃,將整個房間分隔了兩半,一半是梵音所處的空間,一半是罪犯所處的空間。
溫颯寒還沒有來。
本是鎮定冷靜地前來,可是在玻璃前坐定以後,梵音忽然忐忑起來,有些局促的不安,手下意識放在了肚子上,她說,“婷婷,你在外麵等我。”
謝婷婷應了聲,默默退出了房間,關上了門。
無限死寂的房間,心便這麽毫無規律的劇烈跳動了起來,幾乎是不可抑止的,她慌忙從包裏翻出了一麵小鏡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臉,總覺得臉色依舊是蠟黃的,於是她趕緊拿出了粉撲往臉上撲了撲,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完美無缺。
又覺著口紅的顏色太淡了,緊忙換了最明豔的紅色。
今日的眉色是不是太深了,慌忙擦了擦……
那種既害怕又忐忑的心情忽然海浪般從心底掀起,來這裏之前,她猶自是鎮定的,克製著情緒的淪陷,不願意去觸碰那條線,畢竟他是即將下地獄的人,她不能跟他有任何瓜葛,不可以對他有任何攢越的情緒,不可以對他有慈悲之心,不可以動惻隱。
有太多不可以和自製,隻有冷血的堅持最初的立場,她才不至於崩潰,不至於跌入無底深淵,不至於慌張恐懼失措到影響腹中的孩子,可是那麽想來見他……
又那麽恐懼見他……
他是即將下地獄的人。
不能見他。
梵音刷著睫毛的手忽然停頓了一下,緩緩握住了睫毛刷,雙手按在眼睛上,淚水便這樣無聲的肆虐,克製了那麽久的情緒,瞬間崩潰的那麽徹底。
情緒的起伏是這樣大,全然不在她的控製範圍,是想要控製的,要冷血,要堅定立場,要恨他,要將他送上刑場。
可是肚子裏的孩子那麽敦實溫暖的感受,讓她感性的一塌糊塗,不見他時,她可以一個人冷血的麵對每一個外人,可是如今,即將見到他的時候,那種與眾不同的感受,讓人眷戀而又恐慌,仿佛隻有他是自己人,家人,親人,媽媽,大拿,大黃,每一個家人,都是他。
淚水肆虐的厲害,怎麽止都止不住。
警員將玻璃對麵那扇門打開的時候,梵音一驚,忽然起身,快步開了門往外走去。
溫颯寒走進對麵的房間,隻看到梵音快步離開的身影。
謝婷婷等在走廊裏玩手機,乍然看見梵音匆忙走出來,愕然道:“這麽快就完事兒了嗎?”
梵音沒言語,她臉上的妝花了,睫毛膏的黑色液體順著眼眶滑的滿臉都是,出現厚厚粉底的溝壑,她快步去了衛生間,用冷水撲了撲臉,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甩了自己倆耳光,用疼痛提醒自己冷靜下來,他是仇人,是壞人,是罪犯,是該死的。
淚水有所遏止以後,她重新上了妝容,眼眶太紅,她幹脆用了淡淡桃紅色的眼影,一對明眸,瞬間顧盼有情起來。
將自己收整幹淨,情緒穩定下來,她方才冷了臉,快步走了出去,重新回到會見室,推開門,眼眸低垂,可餘光所處,是對麵玻璃之後的一角藍色的衣袂。
梵音自始至終沒有抬眼看他,她在他對麵坐定以後,穩了許久,方才緩緩抬眼。
玻璃對麵的溫颯寒依舊幹淨俊美的樣子,像是第一次見他,在西湖別墅,他是寡言少語的嫖客,幹幹淨淨,貴氣十足,還惜字如金的。
隻是這一刻,他似乎清瘦了很多,整個人都有一種病態的蒼白,仍然是幹幹淨淨的,像是收拾過自己,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眉眼溫柔深邃,似乎戴著耳麥一樣的東西,穿著藍色的囚服,同他一樣憂鬱的藍調,如此中規中矩的衣服,在他身上硬生生穿出了巴黎時裝周的即視感。
他的雙手戴著明晃晃的鐐銬,雙腳上也戴著,很隨意的將雙手放在腿間,一條大長腿伸著,像是在拍大字畫報的模特,全無重刑犯的狼狽窘迫,瀟灑帥氣極了。
千言萬語不知如何開口。
梵音下意識將手按在了腹部。
溫颯寒的目光隨著她的動作,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他眉梢一挑。
梵音因了他這玩世不恭的表情變化,心跳漏了一拍,想了許久的冷靜開場白,最後蹦出一句,“謝謝你救了我,孩子很健康。”
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隻知道他沒有任何反應。
梵音看了眼那隔音玻璃,她說的話,他都聽得到嗎?最後她告訴自己,他是聽得到的,因為他戴著耳麥。
她的聲音,應該都收進去了。
長久的沉默,他不說話,她便不知道說些什麽,蔡局的交代都忘在了腦後,晃了好久的神兒才想起來,她顫顫抬眸看他。
溫颯寒依舊一瞬不瞬的含笑看著她。
梵音呼吸一窒,發達的淚腺便又湧了上來,她極力克製,繃起了臉,說,“借債還錢,殺人償命,有罪要認,無罪死也不要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