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十四章:我愛你
字數:8505 加入書籤
梵音似是下定了決心,用力推開了他,“對不起。”她轉身就往樓道裏跑,最終被顧名城一把扯了回來。
梵音全然不給顧名城說話的機會,“顧名城!”她直視著他的眼睛,微微喘息,“到此為止。”
所有的糾纏,所有的愛恨,所有的折磨,所有的對抗,到此為止。
顧名城漸漸沉鬱了眼睛,他正欲說什麽。
梵音急忙堵去了他的後話,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她說,“對不起,到此為止。”
她什麽都不要聽,什麽都不要說。
顧名城的眸子漸漸沉鬱下去,沉下屈辱的諱莫,下顎寸寸繃緊,如同他心底急遽的怒意,她說停就停,說收就收,她鬼一樣糾纏他的時候,可有想過這種糾纏的後果,他又將置於何地,憑什麽讓他一個人承受這種糟糕的後果!
從來沒有單方麵喊停的遊戲,“頌梵音……”
“顧名城!”梵音急忙打斷他的低喚,阻止他接下來的話,“如果沒有別的事,快回去吧,我還有事……”
不等她說完,顧名城抓著她手腕的力道漸漸變大,如同他眸底驟起的占有欲,怒意克製的剛剛好,“溫颯寒。”
他隻是說了這三個字,很緩慢。
梵音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如遭雷擊,下意識看向他,緊張又恐懼的等著他後麵的話,似是允許他繼續說下去,不再那麽抗拒。
顧名城細細觀察她的臉色,薄唇繃緊,“他已經死了。”
梵音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半晌,避開他的眼神,一言不發的掙脫他的糾纏。
顧名城如銅牆鐵壁紋絲不動,殘忍的幻滅了她心頭殘存的希冀,“他已經死了,屍骨無存。”
哪怕宿醉時承認他已經離世的事實,可是清醒後,總要找一絲絲的支撐繼續活下去,於是內心深處依舊殘存著他還活著的微小願望,那樣桀驁不馴的一個人,不會毫無尊嚴的死去。
“他還活著。”梵音低低顫顫的說,她抬起堅定的眼睛,“他還活著!”
“是麽。”顧名城說。
他似是要想碾碎她心底頑強的堅韌,一字一頓,殘忍決絕的說出口,“如果他沒有死,為什麽這些年對你不聞不問,看著你做我的情婦,卻無動於衷。”
痛不欲生的壓迫絕望感兜頭罩下,粉碎了梵音所有脆弱的偽裝,像是整個天空壓了下來,梵音身子似是不堪重負,輕輕晃悠了一下,後背緊緊貼在了牆壁上,很顯然,顧名城戳中了她的死穴,為什麽他不回來,為什麽他不出現,許久之後,她低低顫顫的給出了一個答案,“因為你們都在抓他,因為你們都不肯放過他。”
顧名城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所以對他來說,你終究沒有那麽重要,為了保住那條命,任由你落入豺狼虎豹的手中,任你生死,與他無關。”
梵音的臉白了又白,顧名城的話語像是一把刀插在了她的身上,一下又一下,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利刃割的她體無完膚,似是抑製著胸腔內碎裂的痛楚,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眼淚從眼眶了一滴滴的掉落。
顧名城說,“為了保住那條小命,就將你至於危險之中,這樣還是愛你嗎?”他抬起手拭去她臉上的淚,“如果他還活著,卻不出現,隻能證明一個問題……他利用了你。”
梵音微微瑟抖了一下肩膀。
顧名城俯身靠近她,直視著她的眼睛,“無論有沒有你,溫颯寒都已被警方盯上,逮捕他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如果他想擺脫警方的糾纏,那麽他需要一個全新的身份,新的契機,置之死地而後生,所以他成功的利用了你聲勢浩大的複仇行動,為他自己上演了一場毋庸置疑的悲情大戲,實則瞞天過海,偷天換日,逃脫警方的視線。自此以後,任他法外逍遙。”
梵音顫抖的更厲害了。
“他死了。”顧名城語速很慢,“如果沒死,就是我剛剛說的那種情況。頌梵音,你算什麽,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個脫罪的利用工具。”
顧名城一字一頓,殘忍的不留情麵,踏滅了她心底殘存的火苗,赤裸裸的讓她麵對現實。
“不是這樣的。”梵音低聲,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整個人籠罩在顧名城高大身軀下的陰影中,如果溫颯寒與她隻是逢場所戲,何以會在爆炸的最後關頭,不顧生死安危將她護在身下,那些嶙峋的樓板穿透了他的身體,尖銳的鋼筋將他釘死在地板上,他咽下去的那些血,支撐起的那些重量,最後一刻將她緊緊護在身下的保護欲,都不是假的。
那是從體內散發出來的深沉的愛意,像是大拿最後救她的那一刻,他們散發著同樣的慈悲之心,都想讓她好好的,那麽厚重如無垠的大海將她淹沒其中,沉溺不願醒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是這樣的。”
內心深處動蕩的倉皇在記憶深處洶湧的血液中漸漸安定下來,他曾經為了她中了槍傷穿過整節車廂尋找她,曾經為了她被溫暮遲打的鼻青臉腫,曾經為了她生死一線,鋃鐺入獄。
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
她的惶惑在溫颯寒曾經給予她狂熱激情的愛恨下趨於冷靜,“愛情不是這樣的,不是一味的付出,不是一味的犧牲自我,不是盲目的追求和不計後果的衝鋒陷陣。愛情是相互相惜相愛的,如果他還活著,卻沒有出現,那他一定在看得見我的地方,默默地注視著我。如果他還活著,卻沒有出現,那他一定有他不能出現的理由,這些理由一定會將我和他的未來擺在首位考量。如果他還活著,卻沒有出現,那他一定會有他的苦衷,在他認為時機成熟的那一刻,他會以最好的麵貌站在我麵前,往後的每一天,沒有猜忌,沒有傷害,沒有逃離,隻有信任和相愛,他一定想給我這樣的生活,才會忍受短暫的離別之苦,為了我和他天長地久的重逢。”
她哽咽的難以自製,一字一字堅定的說,“如果他死了,我,頌梵音,這輩子不生養,不嫁人,會好好生活,努力生活,要活的精彩,要活的驕傲,活的開心幸福,才對得起我媽,對得起大拿,對得起溫颯寒,對得起他……”
她忽然雙手捂著臉,掩住了滿麵的淚水,“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一個人也會好好活下去。”
人生太苦了,生離死別經曆的太多了,男人經曆的太多了,傷害也太多了。
還未出生便流掉的兩個孩子,還未綻放便頹敗的愛情,還未開花便凋零的青春,人生的苦難她似乎都以最迅猛的速度濃縮在前半生經曆了一遍,且都已經曆完畢,往後的每一天,會不會無緣於苦難,都是甜的,彩色的,斑斕的,順風順水的。
愛的人都在,他們都在。
她似是第一次在清醒地狀態下,承認溫颯寒死了,如果他死了,她一定會認真的惜命的好好的活下去。
梵音忽然就泣不成聲,捂著臉不想讓顧名城看到她此刻真情流露的狼狽一麵。
活下去太難了,太難太難了。
眼淚是無法抑製的,悲傷便這樣滿溢了,濃烈的痛苦從她蜷縮的身體裏散發,漸漸淹沒了顧名城。
顧名城眉頭緩緩皺了起來,眉間有很深很深的溝壑,如鏡麵般冷靜地表情終於露出了悲憫的破綻,所有愛憎執念的痛苦似乎都不及失去她的這瞬間痛苦的萬分之一,他薄唇上的血色褪盡了,許是心髒疼痛的負荷達到了頂峰,他的手緩緩按壓心髒的位置,抓緊了那裏的衣服。
她對溫颯寒的信任,仿佛帶刺的利箭洞穿了他的心髒,將他永遠釘死在了可笑的恥辱柱上,便是這麽給他判了死刑,在他來不及挽回和爭取的時候。
他是及時止損的人,果決又利落,從不會拖泥帶水,幾百億的生意眨眼之間便能做出判斷和決定,可是關於梵音的事情,他似乎想了大半輩子,優柔寡斷了大半輩子,遲了大半輩子。
溫颯寒活沒活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撞傷嘉嘉,栽了溫天景,驅離了窮追不舍的勁敵殷睿,從警方的黑名單中徹底消失,將他們所有人都玩的團團轉。
溫颯寒幾乎排除了一切障礙,討完了一切債,隻等她的一個選擇和態度,及答案。
“我怎麽辦。”顧名城抿緊了薄唇看她,“我該怎麽辦。”
梵音搖頭,淚流滿麵的喘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頌梵音,我該怎麽辦。”顧名城捧起她的臉,痛苦而又憤怒的看著她,“你曾經招惹我的時候,糾纏我的時候,可有想過對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可有想過自己一言一行對我產生的後果。”
梵音顫抖如曬,搖頭落淚。
他忽然捧著她的臉吻了上去,又深又火熱,他濃密的睫毛上有閃爍的霜華,憤怒而又悲哀。
梵音無論如何都推不開他,晚霞是這樣炙熱,空氣滾燙爍傷人的呼吸,淚水和汗水糾纏,黏濕了她的長發。
他濃烈痛苦的氣息窒息的包裹了她,梵音有那麽一刻的恍惚,曾幾何時,那些閃耀著盛夏光影的年華裏,她無數次看到顧名城深吻沈嘉穎的姿態,那時的記憶總是透著奶茶香,奶白奶白的粉色,空氣都透著青草的芬芳,她永遠都是旁觀的第三者,雖然羨慕,卻從不敢攢越半分。淚水遺憾的從眼角滑落,恍惚的瞬間,她似是放棄了抵抗,任由他抱在懷裏深深滾燙的親吻著她。
那麽那麽遺憾。
隻是恍惚不過一瞬,記憶便閃現了溫颯寒一字一頓說愛她的畫麵,他滿臉血的說頌梵音,我愛你,對不起。梵音眼角的淚落得更快了,她漸漸沉下了麵容,用力推開顧名城,推不開,便咬了他,最終抬腳用力蹬開了他。
顧名城踉蹌往後退了一步,後靠在樓梯口的另一側牆壁上,深深眯起眼睛看著她。
如同心髒疼痛的力度,讓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線。
梵音靠在另一麵的牆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兩人之間隔著一條空蕩蕩的走廊,她說,“太晚了。”梵音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顧名城,太晚了。”
太晚太晚了,晚到除了那一抹漸漸消失的奶白記憶,她的思想,她的心房,她的一切一切都已經被另一個男人占據。
被那個男人濃烈似火的愛包圍,點燃了她生命的激情之火,熊熊燃燒在胸膛,不曾熄滅。
梵音死死的咬唇,“我會好好的活著。但是如果活著是與你糾纏至死方休,我會選擇現在死去。”
曾經她以為他施加給她的一切,都源於報複,讓她苟延殘喘的活在他的陰影下。
那時,她尚且憑借堅韌的毅力抗衡,苟安。
可是,若他以滾燙的愛施加給她一切的時候,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拒絕的那般絕情鐵麵,全然沒有回旋的餘地,像是嗜了血的刀尖,尖銳而又鋒芒。
顧名城漸漸沉冷下了麵容,收起了眼底痛色的悲,他薄唇繃的很緊,大抵是知道了她的態度,再無希冀的可能,他緩緩露出了骨子裏的棱角,低聲說,“頌梵音,招惹了我,你便沒有資格選擇結束生命,欠我的債,總要還清。”
他站直了身子,冷靜篤定的看著她,“除了做我的妻子,你沒有第二種選擇,這輩子你都逃不掉。如果溫颯寒還活著,我會讓他再死一次。如果他死了,如你所說,你必須好好活著。”
梵音視死如歸的望著他,正欲說什麽。
那輛一直停在不遠處的黑色車輛調頭駛離公寓樓下,幾乎同一時間,天空上方忽然綻放了巨大磅礴的煙花,五彩斑斕耀眼驚世,那些漫天漫地的崢嶸滂沱被他漸行漸遠的甩在車後,如他沉定的心化成了滿天的星,最閃最亮最為深情。
梵音怔了一下,下意識轉臉看向天際。
無數簇巨大的煙花彈上了天空,籠罩了世人可見的所有天河寸土,那些煙花鋪設在天幕上,爆開又聚起,像是被人操縱的提線星子,拚聚成各種各樣的圖案,滿天的心,滿天的玫瑰,滿天流光溢彩的星輝。
漸漸綻放成巨大的英文字母:Congratutions!
還有:
頌梵音,生日快樂。
我愛你。
這些字樣明媚絢爛的綻放在天幕終端,璀璨耀眼的讓人不敢逼視,斑斕多彩的樣子,像是將首京籠罩在了夢幻的童話國度裏,那些冰冷的混泥土鋼筋城市徒然柔和而又神奇的斑斕。
花樣繁多,時間持久,震撼轟動。
猶是“我愛你”三個字,一直掛在天幕上。
那些煙火,將梵音慘白的小臉照耀的五色斑斕,她怔怔的看向天空。
顧名城冷冷看著她,那些閃耀的煙花將他眼底的狼狽照耀的一覽無餘,且越聚越多。
花火燃燒了黑夜亮如白晝,人們半夜爬起床滿目癡望豔羨的看向天空,究竟有多壕多浪漫的人會在大半夜放如此巨大爆勁兒十足的煙火,如此聲勢浩大的求愛,多有錢的人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天上鋪設的不是煙花盛宴,而是燃燒著金錢傳達著無法言說的深厚愛意,驕縱,跋扈,放肆而又目無旁人。
隻她一人。
這一夜,幾乎全首京市的人們都站在陽台前,窗口,大街上,仰頭看向天空。
噢,不,應是全世界的省會中心城市及一二三線城市的上空,綻放了這樣的花火盛景,持續時間,整整一夜。
人們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停下了嘴上的話語,放下了暫時的紛爭,仰頭看天。
這一夜,頌梵音,是這個世界上所有女人,都羨慕的人。
我將你的話靜靜聽完,心便這般如驟起風浪的大海般澎湃,多姿多彩,九天之上,五洋之下,皆是愛心閃過的璀璨盛世,天空上雕刻著愛你的話語,倒影在無邊的海麵上,到處都是頌梵音,到處都是我愛你。
繁星都炸開了愛你的形狀。
高調,明亮,炙熱,滾燙,毫無保留。
要我怎麽言說這滿腔跨越生死的感情,要我怎麽表達無法壓抑卻滿溢出來的深厚愛意,要我怎麽言說你那番話語聽的人恨不能痛哭流涕,讓浩瀚星辰替我表白夠不夠,讓皇天後土替我傳達夠不夠,讓全世界的人都來見證好不好。
方法很笨,卻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向你表明心意和立場的最坦白直觀的感受,震撼都不足以傳達我心之澎湃。
梵音失魂落魄的看向顧名城。
顧名城猛的抬手按在了她的眼睛上,他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崔秘書緊急的聲音傳來,“陶董出事了,顧總,別置氣了,您快回來看看吧。”
顧名城的氣息亂了一瞬,半晌,他緩緩放下電話,深深冷冷的看向梵音,如同他最後構築的尊嚴壁壘,收拾起狼狽的情緒,讓自己看起來體麵的完美無缺,他說,“你是我的,誰都搶不走。”
說完這句話,他麵色鐵青的轉身離開,眼底浮起一絲羞惱的情緒。
大抵是覺得有人故意將他引開,所以他自這一晚之後,便派人將梵音變相軟禁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