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發生命案的房子，你還記得吧？”見顧知漫這麽說，方銘瀚便繼續問道。

    “記得。爸媽死了之後，房子就被封鎖起來了，我被迫到鄰居家借住了一段時候，後來舅舅把我帶走，再後來……我又被領養了。”顧知漫仔細回想著，“我最後一次進那間房子，還是在發生命案的那一天。”

    “後來你就因為害怕回憶起那些事情，所以再也沒有回去過了對吧？”

    “恩。”顧知漫依舊閉著眼，咽了一口口水，緩緩的說，“我幾乎都快忘了那裏的樣子了。”

    “難人可貴的是，那棟房子並沒有因為拆遷被銷毀或者因為什麽自然災害而受損，到現在為止，除了落了點灰以外，它還是完好無損。”

    顧知漫冷笑：“你們連當年發生命案的房子都找到了？果然已經做好十足的準備了吧。”

    “事實上，我特地派下屬到那裏看過了。當然，因為沒有鑰匙所以他是翻窗戶進去的，這一點希望作為屋主的你不要追究。”

    顧知漫聳聳肩：“無所謂了。”

    車子很快開到一處餐廳樓下停了下來。

    “我們到了。”方銘瀚下了車，替顧知漫打開車門。

    “這是哪裏？”顧知漫下了車，四處看了一圈。

    “新開的廣場。”方銘瀚指了指廣場上的一處廣告牌，“喏，我們今天去那裏吃。”

    “暗黑主題餐廳？”顧知漫看著廣告牌，有些嫌惡的問，“難道是什麽以血腥和恐怖為主題的餐廳嗎？”

    “不，是一種新的餐飲形式。”方銘瀚笑著拉著顧知漫解釋道，“就是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下用餐，除了服務員戴有特殊的眼睛能看見一切之外，用餐的客人是什麽都看不見的。”

    “可是，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怎麽吃東西？”

    “這才是有趣的地方啊。”方銘瀚輕輕上揚嘴角，“另外，吃飯前還得上交手機等一切能夠發光的產品，由前台代為保管。”

    “這……這也太奇怪了吧？”

    “所以啊，經常吃可能有些奇怪，試一兩次倒是不錯。”方銘瀚拉著顧知漫，朝廣場大門走去，“你就放心跟我走吧，我不會害你的。”

    “喂……可是……我本身就挺怕黑的啊……你不怕我犯病嗎？”

    “我的目標就是讓你從這段過去徹底解脫，這也是療程的一個部分，所以你最好安心接受。”方銘瀚拉著顧知漫走進廣場，又徑直朝電梯走去。

    “療程？你什麽時候變成我的心理醫生了？”顧知漫瞥了一眼方銘瀚。

    “心理醫生？”方銘瀚重複了一句，“這個稱呼倒是還不賴。”

    “大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顧知漫話音剛落，電梯便到了四樓。

    “好了，走吧。”

    方銘瀚又不由分說的拉著顧知漫的手腕，強行把她從電梯裏拽出去。

    來到那家暗黑主題的餐廳，方銘瀚和顧知漫在前台點了單，又上交了手機和打火機等能發光的東西後，便被服務員帶進了一片漆黑的用餐區。

    兩人磕磕絆絆走了一會，才找到位置坐下。

    “呼……”顧知漫長舒一口氣，“來這種餐廳吃飯，竟然覺得有點緊張。”

    “不應該覺得放鬆麽？”

    “放鬆？”

    “漆黑一片，看不見對方的臉，就可以暢所欲言，如果想哭的話，也沒有關係。”方銘瀚的語氣很輕鬆。

    “我怎麽覺得你今天帶我來這裏，又是想套我的話啊？”顧知漫沒好氣的問道。

    “不過，你有感覺到不適嗎？我是指，呼吸困難什麽的。”

    “這個啊……剛開始會有點，不過現在好像還好誒。”

    “那麽……我們可以繼續說回案子嗎？”見顧知漫沒有不適的感覺，方銘瀚立馬把話題一轉。

    “喂，你這目的也太明確了吧？”顧知漫說著，伸手在桌子上摸索著水杯，“你說吧。”

    “剛才說到哪了？哦，那棟房子。其實，如果可以的話，警方希望你能夠接受催眠治療，想起當年的事情，或者……再次回到那棟房子裏……”

    “哎呀！”顧知漫驚呼一聲。

    “怎麽了？！你沒事吧？”方銘瀚聽到顧知漫的聲音，立馬慌了，伸手向前摸索，“知漫？你在哪裏？”

    “我……我沒事啦，剛才想拿水杯，差點把被子弄倒了，我一緊張就叫出聲了。”顧知漫用手摸了摸水杯下方的桌布，是幹的，“不過還好，水沒灑出來。”

    “呼……”方銘瀚長歎一口氣，這才意識到自己選擇這家餐廳談事情是多麽錯誤的決定，“嚇我一跳。”

    “等等……你剛才，叫我知漫對吧？”顧知漫注意到了剛才方銘瀚的稱呼。

    “我……我看大家都這麽叫，就也跟著叫了。”方銘瀚勉強的解釋道。

    “兩位好，現在為你們上菜。”服務員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現在兩人身邊。

    “好。”方銘瀚應了一聲，好在服務員的出現，緩解了尷尬。

    “對了，你剛才說……讓我重新回到那棟房子裏？”顧知漫似乎無意再追究稱呼這個問題。

    “恩……我們想先安排你見心理醫生，進行催眠，如果催眠沒有什麽效果的話，再考慮回到那個地方的事情……”方銘瀚委婉的回答道。

    “恩。”顧知漫似乎在想什麽，黑暗中，方銘瀚完全看不見顧知漫的表情，沉默了半分鍾，又開口道，“就按照你說的做吧。”

    “你……沒什麽問題嗎？”方銘瀚有些訝異。

    “既然決定了，就沒必要再猶豫或者抱怨什麽了吧？”

    “也，也對。”

    “兩位，菜上齊了，請慢用。”服務員忙活完，便離開了。

    顧知漫伸出手，在桌子上摸索著。

    “這是我點的牛排吧？恩……叉子在哪？”顧知漫一邊伸手摸索，一邊自言自語。

    “你小心一點，別再把被子碰倒了。”方銘瀚囑咐道。

    “切，還不是你選的這個怪地方。啊！我找到刀叉了！”

    方銘瀚也伸出手，摸索到紅酒杯，舉起來輕輕抿了一口。

    “我能不能再問你一個問題？”

    “我發現每次你一碰到我，就有沒完沒了的問題，我看起來真的這麽琢磨不透嗎？”顧知漫沒好氣的問道。

    方銘瀚淺笑：“你身上的問題確實比一般人多一點。”

    “喂，你又在損我吧？”

    “不是，不是。”方銘瀚連忙否認，“其實，我是想問一問關於你的心病，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現自己有這種病的？”

    “其實……其實我小的時候，並沒有這麽敏感，甚至在我搬到鄰居家住之後，經常透過陽台盯著我原來的房子看，也想過偷偷跑進去調查案子，隻是那裏有警察看守，鄰居家的阿姨看我又看的緊，我才沒有辦法的。”顧知漫一邊嚼著食物，一邊回答，“可是，從初中之後，我就變得越來越敏感，經常整夜整夜的做噩夢，一碰到可怕的事情就會感到頭暈和喘不過氣，甚至經常有眼前一黑暈倒的情況，可能這和我輕微的低血糖也有關。”

    “你的意思是，你小的時候其實並沒有這種病？”

    “不是說沒有，隻是沒有那麽嚴重。我當然也會拒絕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但每次想到的時候，除了心情會變得很差之外，沒有什麽很可怕的生理反應。”顧知漫解釋道。

    “這種病……還能日積月累的？”

    “與其說是日積月累，不如說是心理暗示吧。”顧知漫用手趁著下巴，看著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因為低血糖的緣故，我沒少暈倒過，漸漸的，我把這種暈倒和那些讓我感到厭惡的事情聯係再一起，久而久之，竟然真的會因為碰見殺人案，或者是看到什麽恐怖電影而感到壓抑甚至四肢乏力。”

    “恩……”方銘瀚似乎並沒有理解顧知漫的話。

    “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黑暗中，顧知漫突然輕聲說道，“其實我沒有別人看到的那麽害怕，這麽多年來，一直是我自己告訴自己要去害怕，這麽說你懂嗎？”

    “所以，是強大的心理暗示，讓你漸漸產生這種心理？”方銘瀚勉強從顧知漫的話中提煉出了中心思想。

    “可以這麽說，不過這是個秘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你可得保密。”

    “好，你放心吧。”方銘瀚笑道，想到剛才顧知漫的話，又問道，“對了，你剛才說，是初中以後漸漸產生這種心理的，是不是你初中的時候曾經發生過什麽事？”

    “初中……”顧知漫突然停頓住，方銘瀚無法看見顧知漫臉上的表情，也無法猜測這陣沉默的可能原因。

    “喂，你怎麽不說了？”等了一會兒，方銘瀚沒忍住問道。

    “啊，沒什麽。”顧知漫的語氣有些慌張，“沒什麽事，可能是初中課業壓力太大了吧。”

    “拜托，才初中而已，能有什麽壓力？高考都沒把你壓垮。”方銘瀚反問道。

    “或者是因為青春期啦，那麽久的事情，我怎麽記得。”顧知漫飛快的搪塞過去，“誒，我看我直接用手抓著吃好了，用刀叉根本不好操作嘛。”

    “嘖嘖，你這麽一說我還真像開燈看看你在西餐廳用手抓牛排吃的樣子。”

    “還不是因為你！”

    顧知漫伸出手，準確的找準方銘瀚的位置，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一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