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兩人準時來到曾警官的家。曾警官的家在一條普通的小巷子裏，家並不大，但足夠一家人生活。

    按了兩下門鈴，開門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來歲的女人，旁邊站著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

    “你好，我是江城警局的方警官。”

    “請進吧。”女人為兩人拿了拖鞋後，又走到臥室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老公，方警官來了。”

    這麽稱呼曾警官，想必這個女人便是曾太太了。

    “我馬上出來。”臥室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小楷，你先到房間裏去。”曾太太微微彎下身子，小聲跟男孩說了幾句，男孩懂事的點點頭，便拿著地上的玩具汽車回了房。

    “兩位要喝點什麽嗎？”打發走小孩，曾太太又走過來招呼方銘瀚和顧知漫。

    “水就好了，謝謝您。”方銘瀚禮貌的回答。

    “好，稍等。”

    說罷，曾太太轉身朝廚房走去，曾太太前腳剛進廚房，後腳曾警官便從臥室裏走了出來，他一邊走一邊扣著上衣的扣子，想必剛才應該是在屋子裏睡覺。

    “曾警官，你好。”

    見曾警官來了，方銘瀚趕忙站起來，和曾警官握了握手，顧知漫見狀，也跟著站了起來。

    “你好，你好。”曾警官從方銘瀚笑了笑，目光又瞥到一旁的顧知漫，愣了一會，訝異的說道，“你是……那個女孩吧？”

    “您還認得知漫？”雖說現在的顧知漫長得和小時候一樣水靈，可時隔這麽多年，王姨，鄉長，張叔，就連和顧知漫隻有幾麵之緣的曾警官都能一眼認出來，方銘瀚著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曾警官回答了方銘瀚的話，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顧知漫的臉上，他怔怔的坐了下來。

    此時，曾太太端著三杯水走了過來，分別把水杯擺在三人麵前後，便轉身回了房。

    聽見曾太太的關門聲，曾警官方才看著顧知漫開口道：“孩子，你現在過得好嗎？上大學了吧？”

    “恩，還不錯，今年大三了。”顧知漫回答道。

    曾警官點了點頭：“那就好。”

    “曾警官，我們來找您的目的，之前電話裏麵也說過了，關於知漫父母，也就是顧先生和顧太太當年的那起案子……”方銘瀚已然無心再看這種十幾年後重逢的煽情片段，而是打算直奔主題。

    “恩，那起案子我一直都記得。當年因為‘最美鄉’的評選，局長硬生生的把整件案子壓下來，當做自殺案處理。”曾警官一邊說著，一邊時不時看向顧知漫，“盡管我一直反對，可也無濟於事……”

    “您也對於自殺結案這個結果不滿嗎？”

    “那是當然，這件案子，我和這孩子都是第一發現者，當年我告訴小顧，她父母去世的消息時，她看我的眼神，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曾警官低下了頭，“我和這孩子不熟，但我經常聽到街坊鄰居提起她，這麽乖的孩子，父母就這麽沒了……”

    見曾警官這幅模樣，顧知漫也跟著難過了起來：“警察叔叔……”

    “後來以自殺結案的消息，也是由我去通知小顧，還有當時的陳先生，也就是小顧的舅舅。”

    “這個我記得。”顧知漫吸了一口氣，“舅舅當時很生氣，甚至想要動手打你，你宣布完這個結果後，一直低著頭……”

    “我不敢看你。”曾警官微微抬起頭，“我真的很害怕看到你那雙眼睛裏的失望和悲傷……你記得吧？那時候，我準備離開的時候，你問陳先生，‘警察叔叔不是會抓住壞人嗎？’，這樣的話對吧？”

    顧知漫沉默了一會：“我不太記得了。”

    “可是我記得……”曾警官冷笑了一聲，“這句話我記了好久。”

    “後來呢？結案以後，警局就再也沒管過了嗎？”

    “雖然案子結了，可是我還是一直在找線索，希望找出那名凶手，無奈那個年代的查案設備太落後了，再加上局長知道我偷偷查案後，一直向我施壓，再查了一年毫無進展後，我也不得不放棄了。”曾警官喝了一口水，又接著說，“不僅僅是這件案子，我們局長根本就是一個不擇不扣的貪官，後來我從警局辭了職，又花了幾年時間收集局長貪汙受賄的證據，才終於在兩年前舉報到上級部門。小顧離開仁合鄉後，我一直活在內疚和自責中，雖然沒有辦法找到真凶，但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你是個英雄。”方銘瀚看著曾警官難過的臉，認真的說道。

    “英雄。”曾警官自嘲的笑了一聲，“我沒能抓住壞人，根本沒資格當警察。”

    “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顧知漫抬起頭，和曾警官對視，眼中含淚，“警察叔叔，謝謝你。”

    “你……”原本以為顧知漫一定會怪自己，甚至不敢直視顧知漫的眼睛，卻沒想到十幾年，竟然等來了那一句久違的“謝謝”。

    “至少現在，我們還來得及。”

    “來得及？”曾警官訝異的看著方銘瀚。

    “不妨告訴您，殺害知漫父母的凶手，據我推測應該是一個連環殺手，在十幾年前就曾多次犯案，如今又在江城再次做案。而且凶手每次做案後，都會在死者的腳踝上用刀子留下紅色的圓圈。”

    “有這種事？”曾警官輕輕一皺眉，“紅色圓圈……就是顧先生和顧太太屍體上的……”

    “對，就是那個標記。”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當時在顧家搜證的時候，廚房好像少了一把刀子。”

    “少了一把刀子？”

    “嗯，根據刀架上的孔來看，應該是一把小刀。而且當時在兩位死者腳踝上刻圈的刀子，和殺害顧先生的刀子並不是同一把，警方當時就懷疑，凶手殺完人之後，又選擇了另一把小刀留下記號，並且在行凶後帶走了小刀。”曾警官回憶道。

    “凶手為什麽要帶走現場的小刀呢？”方銘瀚用手摸著下巴，又轉而看向顧知漫，“知漫，你有什麽印象嗎？”

    “刀子？我好像沒什麽印象……”顧知漫撓了撓頭，“如果說和刀有關的事情的話，大概就是我小的時候經常在屋子外麵的花園的木凳上用小刀削水果給爸爸媽媽吧。”

    “削水果？”

    “嗯，雖然爸爸媽媽不讓我碰刀，但我還是想為他們做點什麽，就經常從廚房裏那一把小刀，偷偷跑到花園裏削。後來我越來越熟練，爸爸媽媽也就不反對我碰那些尖銳的東西了。”

    “你真是個懂事的孩子。”曾警官忍不住誇讚到。

    “根據你那時候手掌的大小，你所拿的很有可能就是那把小刀吧？”方銘瀚雙手環抱著胸，用食指敲打著另一隻手的手臂，“為什麽凶手所做的一切奇怪的行為，都和你有關？”

    “我當年……也沒得罪什麽人啊。”顧知漫皺著眉，用手撐著下巴。

    “方警官，你剛才說過凶手還犯下了其他案子吧？”

    “嗯，怎麽了？”

    “那麽警局的檔案裏麵，應該有記錄傷口的深度和切麵等等資料吧？包括腳踝的刀傷。”

    “你認為，凶手有可能每次刻圈的時候，都用同一把刀子？”

    “很多連環殺手都會喜歡用同一把匕首，作為一種標誌，雖說你已經肯定那幾起案子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過這一點或許能夠幫你作進一步的排除。”

    “我明白了，我回去之後會進一步核實的。”方銘瀚喝了一口水，“對了，曾警官，你那裏還有當年查案留下的資料嗎？”

    “有，當然有，我一直存在電腦裏麵，回頭我發到你郵箱吧。”

    “那真是麻煩你了。”頓了頓，方銘瀚又繼續說到，“還有一家事，是關於知漫舅舅一家的案子。”

    “你是說陳先生一家吧？”曾警官立馬反應過來，“我聽說過這件事，隻不過那件案子不是我負責的。”

    “那麽，你知道當年負責那件案子的警察是誰嗎？”

    “嗯……知道是知道，不過那名警察同誌後來調去了別的地方，現在也聯係不上了……有什麽事嗎？”

    “我想要一份當年那起案子的屍檢報告，有些事情需要調查一下。”目前隻是懷疑舅舅一家的死與那名連環殺手有關，方銘瀚並沒有打算把具體的原因告訴曾警官。

    “哦，如果是屍檢報告的話，當時負責解剖的黃法醫那裏應該也會有存檔。”

    “黃法醫？有他的聯係方式嗎？”方銘瀚見有希望，立馬來了興致。

    “他這個人不太喜歡用手機，而且性格有點古怪……這樣吧，我幫你聯係聯係他，回頭連著顧先生那件案子的調查記錄一起發給你。”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方銘瀚興奮的拉著曾警官的手，“不過，還是得麻煩您盡快，我擔心拖下去，會有更多的人遇害。”

    “你放心吧。”

    “時間不早了，我想我們也該告辭了。”方銘瀚低頭看了一眼表，顧知漫也懂事的跟著站了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