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地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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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任何的猶豫,顧涼笙“啪”的一聲掛掉了電話,然後反手把手機丟到了桌子上,故作鎮定的繼續化妝。

    可對方卻不知好歹,沒一會兒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顧涼笙假裝沒聽到,拿起眼線液開始描眼線。

    手機還在不知疲倦的震動著,像夏日裏聒噪的蟬,攪得她心煩意亂,盡管她已經極力的在克製自己的情緒了,可手還是不自覺的發了顫,在她眼尾留下一個黑色的,醜陋的線。

    這線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顧涼笙憤怒的把手裏的眼線液摔倒了地上,然後抓起手機,再一次按下了接聽鍵。

    “秦煜城,你他媽的到底想幹什麽?”她歇斯底裏的衝手機咆哮著:“你就是見不得我好過是吧?你腦子裏是不是裝了什麽能檢測我心情的雷達,隻要我稍微表現出哪怕一丁點兒的高興,你就迫不及待的要出現把它全毀了!”

    最後一句話,她基本是吼出來的,吼完後,嗓子一陣生澀的疼,像被刀子劃過一般,又像是直接吞咽了一口鋒利的碎玻璃。

    臉上有溫濕的液體劃過,顧涼笙哽咽出聲,對方隻跟她說了兩個字,她已潰不成軍。

    原來,輸贏從來不看誰說的話更多,誰喊的聲音更大,自古以來,隻有失敗者才會歇斯底裏,而勝利者……他們總是高高在上,一臉的風輕雲淡。

    “有那麽難過嗎?”令顧涼笙意外的是,電話那端竟傳來了杜晟睿的聲音!

    她愣了下,慌忙放下手機去看來電顯示,這才驚覺,這一通電話是杜晟睿打來的。

    “他值得你這麽難過嗎?”男人沉冷的聲音再次傳來,那聲音聽上去似乎沒有什麽起伏,可實際上卻蘊滿了憤怒。

    顧涼笙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來。

    她其實想告訴杜晟睿,愛情裏並沒有值不值得,也沒有對和錯,隻有愛與不愛,當你動了情,什麽都值得,當深情化為烏有,什麽都不值得。

    她還想告訴杜晟睿,秦煜城其實是個很好很好的男人,她從未見過比他更好的男人,就是因為他實在是太好了,所以她才忍受不了他對她的半點兒不好。

    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最後卻什麽也沒說,隻是默默的掛斷了電話。

    掛電話的時候,顧涼笙發現,秦煜城還給她發了條短信。

    她懶得去看短信的內容,直接按了刪除鍵,並把秦煜卿的新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既然選擇和過去一刀兩斷,就要做的徹底,藕斷絲連,最終受傷的隻會是她自己,顧涼笙深蘊這點,所以快刀斬亂麻,毫不手軟。

    整理了下自己的心情和妝容後,傍晚時分,顧涼笙打車來到丹楓白露。

    金發碧眼的服務生小哥引著顧涼笙進了二樓的雅間,由於“東道主”陸明軒還沒到,顧涼笙不好擅自入座,便在屋子裏踱步,饒有興趣的觀察著房間裏的擺設。

    她注意到,雅間的牆上掛著許多世界名畫,應該都是仿品,但不影響觀看。

    其中有一副讓顧涼笙忍不住駐足,畫上,兩個身材極好的男人正在赤身搏鬥,其中一個男人膝蓋抵在另一個男人的後腰上,向後扯著他的胳膊逼著他抬頭,然後張開血盆大口去咬那個被迫抬頭的男人的脖子。

    畫麵極為野性,卻有著難以言喻的美蘊含在裏麵,令顧涼笙移不開目光。

    她正沉醉在這極具視覺衝擊力的畫中,這時,一個清潤的男音突然從她身後傳來:“很漂亮,對嗎?”

    顧涼笙無意識的點了點頭:“對,暴力與美的結合,原始而又迷人。”

    “原作者可能不這麽想。”那人聲音裏染上了笑:“這畫臨摹的應該是法國畫家布格羅所畫的《但丁和維吉爾在地獄中》,畫本意表現的是人的七宗罪,與美無關,不過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經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原作者確實把地獄中的人畫的太過漂亮了。”

    顧涼笙一驚,這才終於回神,猛的轉過身去,滿臉驚訝的看向身後的人,捂嘴道:“偶像?!你什麽時候進來的?怎麽也不叫我一聲。”

    “剛進來沒多久。”陸明軒沉聲回答,語氣無比輕柔:“見你賞畫賞的這麽專注,一時間沒忍心打擾你。”

    顧涼笙的臉不由的變紅了,小聲解釋道:“我就是隨便看看,其實什麽也看不出來。”

    她停頓了下,重新把目光移到那副色彩鮮明的畫上,饒有興趣的問:“你剛剛說這畫的本意是想表現人的七宗罪,那這是哪一宗罪?自相殘殺嗎?”

    陸明軒搖頭:“不,它代表的是憤怒,布格羅認為憤怒是人的原罪中最嚴重的一條,所以把它畫在了最前麵。”

    聞言,顧涼笙細長的眉突然壓低了:“我不覺得憤怒是種罪過,相反的,不會憤怒才是罪過。”

    陸明軒愣了下,側頭看向顧涼笙,目光突然變得深沉起來。

    “還在為比賽的事生氣?”他問。

    顧涼笙否認了:“沒有。”

    她說的是實話,真正讓她感到憤怒的,不是“為歌而戰”大賽,甚至不是在賽場上給她打零分的蔣嵐,而是看似和這一切都沒有關係的顧餘笙和秦煜城。

    他們是她的至親,卻一步步把她往絕路上逼,她該憤怒的。

    可陸明軒並不知道這些內情,所以他以為顧涼笙在說謊。

    “已經發生的事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他勸慰顧涼笙道:“與其保持憤怒,不如想辦法讓現在和未來變得更美好。”

    他停頓了下,眉目間再次染上了輕柔的笑:“我今天約你出來,也是為了跟你談比賽的事……人氣王大比拚準備的怎麽樣了?我可等著你反殺回來呢。”

    聽到“人氣王”這三個字,顧涼笙瞬間就像霜打了的茄子,徹底蔫兒了。

    “偶像,咱能不說這個嗎?”她哭喪著臉道:“安安靜靜的吃鵝肝和法式布丁,不是很好嗎?”

    陸明軒被顧涼笙的表情逗笑了,偏頭道:“鵝肝和法式布丁肯定是有的,但是安靜……抱歉,沒辦法滿足。”

    顧涼笙嘟起了嘴巴,小表情那叫一個哀怨。

    見狀,陸明軒長歎一聲,十分惋惜的表示:“嘴巴撅這麽高啊?看來我的新歌得找別的女歌手合作了,你表情這麽哀怨,肯定不會賞臉跟我合作……”

    顧涼笙一驚,豎著耳朵扭頭看向陸明軒,唐突的打斷了他:“等等!偶像你說什麽?你要找我合唱新歌?”

    陸明軒依舊是一副特別惋惜的模樣,可眉間的笑意出賣了他:“對啊,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這麽快就忘了?還是說你其實是不願意賞臉,所以故意假裝自己忘了?”

    杜晟睿逗顧涼笙,顧涼笙從不上套,可不知為何,陸明軒一逗她,她立刻就急了,慌聲為自己辯解道:“怎麽可能!我做夢都想跟偶像你合作唱新歌的好不好?這可是我人生的第二個目標!”

    陸明軒眉間的笑意終於蔓延到了唇角:“這麽說來,你是同意了?”

    顧涼笙本想立刻點頭,可突然,又猶豫了。

    以她現在的風評,陸明軒若跟她合作出新歌的話,新歌的銷量怕是會大受影響……

    他好心幫她,她卻拖他後腿,這樣真的好嗎?

    想到這裏,顧涼笙再一次蔫兒了,妝容精致的臉上,寫滿了愁緒。

    “還是算了吧。”她歎了口氣,忍痛拒絕陸明軒道:“我很想和偶像你合作,可不是現在……我想要的,是為你錦上添花,而不是潑你一身髒水。”

    這可能就是顧涼笙失敗的地方吧,她不像顧餘笙,能心安理得的利用身邊的每一個人而不顧他們的死活,她希望身邊的人安好,不想讓他們因自己染上任何麻煩。

    所以你才鬥不過顧餘笙,她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你不夠強,也不夠狠,被敵人吊打,純屬活該了。

    可上天似乎不這麽認為。

    “我和你恰恰相反。”陸明軒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他下眼瞼處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他好看的不食人間煙火:“錦上添花的人太多,我更想做雪中送炭的那個。”

    他停頓了下,收斂了笑意,表情變得沉冷且堅定了起來:“杜涼笙,你是個很有才華的歌手,遲早有一天會大放光彩,驚豔世人,‘為歌而戰’大賽應該成為你的起跑點,而不是終點。”

    這突如其來的誇獎令顧涼笙臉頰再次發燙,她垂下眼簾,開玩笑般的問陸明軒:“把我說的這麽厲害,不怕我成名後搶了你音皇的頭銜?”

    陸明軒笑了:“你若有這個能力,盡管來搶。”

    他伸手極為輕盈的點了下顧涼笙的鼻尖,衝她眨眼道:“不過要憑真功夫搶,不要耍陰謀詭計哦。”

    他指了指牆上掛著的那副《但丁和維吉爾在地獄中》的片段,又道:“地獄裏的人才自相殘殺,天堂裏的人都是互相幫助,公平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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