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顧涼笙和秦煜城都是一愣，不約而同的向聲源處看去。

    樓道裏有虛影晃過，片刻後，杜晟睿修長且清瘦的身影從光影裏顯現出來，輪廓分明。

    他先是幽著眸子冷嗖嗖的瞥了秦煜城一眼，然後把目光定到了顧涼笙身上。

    “怎麽哭了？”他問，又拿眼梢掃了秦煜城一眼：“他欺負你？”

    顧涼笙沒有說話，抹了把眼淚，巴掌大的小臉兒上寫滿了倔強。

    杜晟睿便抬腳向顧涼笙走了過來，伸手想替她拭去眼角未擦幹的淚痕，抬手之際，卻被秦煜城擋了下來。

    “離她遠點兒！”秦煜城私人領土被侵犯的獸，周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杜晟睿卻絲毫不顯畏懼，說話的語氣甚至是漫不經心的：“笙笙的事，秦總做得了主？”

    秦煜城眸底寒光乍起：“當然！”

    杜晟睿仍笑，透過秦煜城削瘦的肩去看顧涼笙，問：“你讓他做主？”

    顧涼笙吸了吸鼻子，用力的搖頭：“他以前做得了主，但現在……沒這個資格了。”

    她停頓了下，用力的咬了咬牙，抬頭宣誓般的高聲補充道：“現在，我的人生隻有我自己能做主，其他人，誰也別想左右分毫！”

    杜晟睿麵上笑意逐漸加深，他拿眼梢輕飄飄的瞥了秦煜卿一眼，語調喜怒參半：“秦總，讓開吧？”

    秦煜城卻反手揪住了杜晟睿的衣領，聲音裏有壓製不住的怒氣：“杜晟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鬼主意！你最好別對笙笙出手，否則的話，我要你好看！”

    “笙笙？”杜晟睿嗤笑了一聲，佯裝不經意的問：“秦總指的是您的結發妻子顧餘笙小姐，還是你護在身後的小涼笙？”

    他猛的抓住了秦煜城的手腕，用力一扯，強迫秦煜城鬆了手。

    “如果是顧餘笙小姐的話，很抱歉，庶難從命。”他逐漸逼近秦煜城，目光陰厲而冷酷：“因為她動了我珍愛的人，這筆賬，我必須跟她算！”

    秦煜城反手擒住杜晟睿抓著他胳膊的手，眉目間怒意盡現：“少偷換概念，我在說誰，你心知肚明！”

    杜晟睿眸底重新染上了輕挑邪痞的笑：“一個是您的結發妻子，一個是您的青梅竹馬，秦總究竟在說誰，我還真不清楚。”

    他雖用上了敬語“您”，可這敬語與其說是在表達尊重，倒不如說是在惡意挖苦。

    兩人針鋒相對，各不相讓，大戰一觸即發。

    顧涼笙卻沒空跟他們惱了，指著大門口冷言下了逐客令：“要吵滾出去吵，再不走，我報警了！”

    這威脅其實一點兒力度也沒有，畢竟哪個警察敢抓魔都數一數二的兩位太子爺？可秦煜城和杜晟睿還是休了戰，在女士麵前保持了一貫的紳士風度。

    “我改天再來找你。”秦煜城側頭，目光清清冷冷的掃了顧涼笙一眼，說話的語氣還算柔和。

    顧涼笙卻沒給他好態度：“不要白費功夫了，我的答案不會改變，你即別想讓我離開娛樂圈，也別想插手我跟誰來往。”

    秦煜城好不容易柔和下來的臉瞬間又染上了一抹暴戾，可他極力的壓抑著這駭人的暴戾，不想再跟顧涼笙發脾氣。

    “你什麽也不懂！”他怒斥了顧涼笙一句，轉身離去。

    不知為何，顧涼笙覺得他離開的背影，異常的孤獨陰鬱。

    不該是這樣的……她的心忍不住揪痛了下：她的煜城哥哥或許孤獨，但從不陰鬱，記憶裏他笑容如朗月入懷，溫潤清爽。

    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迷人的笑徹底在他俊朗的臉上消失了？

    顧涼笙不知道。

    失神中，杜晟睿不知何時來到她麵前，伸手輕挑的點她的鼻尖：“怎麽，舍不得他走？”

    顧涼笙回神，緩慢的搖了搖頭：“不，我隻是在想，你為什麽還不走。”

    她挑眉看向他，嫣紅的眼尾，分外妖嬈。

    杜晟睿伸手撫上她的紅唇，用力摩擦：“不禁敢擅自掛我電話，還敢攆我出去……小東西，脾氣見漲啊。”

    他話裏染著笑，但那笑意沒什麽溫度，因此就連顧涼笙也分辨不出來，他此刻究竟有沒有動怒。

    分辨不出來顧涼笙也懶得去分辨了，直接打落了杜晟睿蹂躪她下唇的手，陰沉著調子質問：“杜總，您接近我到底有什麽目的？”

    杜晟睿的身子微不可見的僵了一下，似是沒料到杜涼笙會突然這麽問。

    顧涼笙輕笑了下，解釋般的補充了一句：“我聽不聽秦煜城的話是一回事，可我信不信秦煜城的話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今晚說了很多廢話，但起碼有一句話絕對是真的——這個世界上，隻有他不會害我。”

    她上前了一步，仰頭逼視著杜晟睿，再次發問：“所以杜總，您究竟在打什麽壞主意呢？”

    杜晟睿劍眉下壓：“既然你這麽信任秦煜城，為什麽不直接問他？”

    顧涼笙漆黑的眸底染上一絲落寞，但眨眼間，這絲落寞便被虛偽的笑以及蝕骨的妖所取代了。

    “誰說我沒問他？”她故意詐杜晟睿：“我隻是想再問你一遍，看看你會不會跟我說實話。”

    杜晟睿勾唇，反手扼住顧涼笙尖細的下巴，大拇指向上不容抗拒的插進顧涼笙粉嫩的唇裏，粗魯的摩擦著她的舌頭：“在地獄裏，說謊的妖精可是要被撥舌的。”

    果然詐不了他，顧涼笙在心裏暗自歎了口氣：這麽想來還是容文琦比較可愛，隨便忽悠下就能把真相忽悠出來，不似眼前的這隻千年老狐狸，深不可測。

    “不想說就算了。”她再次不留任何情麵的打落了杜晟睿的手，滿不在乎道：“反正你不說，秦煜城也會想辦法告訴我。”

    關於這點，顧涼笙很自信，盡管秦煜城傷她最深，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真的寵她，除了顧餘笙以外，他再未允許過任何人傷害她。

    小時候，她總是把秦煜城幻想成守護自己的騎士，任何妖魔鬼怪想要接近她，都得先過秦煜城這關……隻可惜，騎士最後被法力強大的女巫所蠱惑，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被傷透了心，不願再給騎士任何好臉色，可心底，仍最信任他。

    “就那麽相信他？”杜晟睿一把抓住顧涼笙的手腕，強行將她拉至懷中，另一隻手扼住了她纖細的腰，阻止她掙紮逃跑：“他隨口的一句話，便能將我全部抹殺？”

    男人眸底波流暗湧，有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難過。

    顧涼笙覺得自己的嗓子有點兒幹，不是那種想喝水的幹，也不是那種需要一個吻來滋潤的幹。

    她張了張嘴，吐字艱難的回答道：“杜總，我是個多疑的人，從不相信天下掉餡兒餅的好事兒，而你……你也不像是那種會無緣無故對別人好的人。”

    聞言，杜晟睿沉默了片刻，突然悶笑：“真不知道是該說你謹慎，還是該說你絕情。”

    他似乎拿顧涼笙沒辦法了，輕歎一聲，鬆手放開了她。

    “好吧，我承認，我起初接近你，確實是因為你是顧餘笙的妹妹。”男人語氣風輕雲淡，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顧涼笙的心卻瞬間揪緊了，驚道：“你認識我姐姐？”

    杜晟睿敏銳的發現，顧涼笙在平時死也不肯喚顧餘笙一聲姐姐，可在情急的時候，卻會不自覺的叫她“姐姐”……

    這姐妹倆的關係，真真是有趣的很。

    “算不上認識。”杜晟睿難得誠懇：“隻是有些過節。”

    顧涼笙顰眉，語氣驟然冷了下來：“所以你接近我，隻是為了報複她？”

    “想什麽呢？”杜晟睿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收拾不了顧餘笙，何必遷怒到你頭上？”

    他頓了頓，麵上的笑意稍微收斂了些，沉聲補充道：“我隻是覺得很有意思，顧餘笙那般心狠手辣，怎麽有你這麽一個……”

    他似乎暫時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了，凝眉沉思了兩秒，然後眸底閃過一抹狡黠，痞笑著吐出五個字來：“……可愛的妹妹。”

    他咬重了“可愛”二字，戲謔意味甚濃。

    可顧涼笙卻沒有因這戲弄而臉紅，相反的，她柳眉低壓，目光突然變得冷冽了起來：“說謊，秦煜城不是那種大驚小怪的人，這麽點兒小破事兒，還不值得讓他親自往我這兒跑一趟。”

    杜晟睿從襯衣的口袋裏抽出一根細長的煙，點燃了，煙霧繚繞中，顧涼笙發現他墨色的眸子正在逐漸變暗，變冷。

    待煙氣完全消散後，他垂下眼簾，遮住了眸底的所有情緒：“大概是因為我是杜晟睿吧。”

    若是換做其他人，可能會聽不懂杜晟睿這話是什麽意思，可顧涼笙懂，因為據她所知，杜家的合法繼承人起初並不是杜晟睿。

    杜老爺子對外公開的兒子一共有三個，其中兩個為正室所生，另外一個則是生母不詳，但備受杜老爺子寵愛的私生子。

    這三個兒子裏，並沒有杜晟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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