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她何時死?
字數:4258 加入書籤
目光看過長長的甬道,天光澄亮,打在她黝黑的眼底,刹那流光瀲灩。
她語氣稍沉:“欲要走得遠,便不能隻顧眼下,更何況,我不廢一兵一卒便可讓楊清音歸心於我,又能成功留在宮正司,怎麽看,都沒有壞處。”
她一通分析,青梧算是了然了。
隻是難免還有些擔心:“那小姐,你真的知道哪裏有寒冰蠶絲嗎?”
不知是因為陽光太刺眼,還是因為想起往事太刺心,雲歌辭微微斂了眉梢說:“今晚便知道了。”
“額。”青梧不知她要到哪裏找,也不敢多問,便也沒說話了。
三人穿過長長的甬道,誰都沒看見,甬道盡頭,過了甬道後的一處亭台上,臨風站著的男人。
一身黑衣濃烈站在春風裏,貴氣逼人,浸在春光裏的眉目過分冷峻,得不到半點的暖意,雙眸深邃如海,幽長地看向那宮道。
三月春光微醺,春意過薄衫,吹動了那懷抱琵琶的女子素白襟帶,在風中輕輕起舞,迷了他的眼。
她側對著他走遠,輕輕踏碎了滿地春光,融入那春意盎然的天地間,裙擺綴了暈暈暖光,定格成溫暖雅淡的畫。
男人眸光暗了,深了。
依稀看到了當年那女子,懷抱琵琶笑意嫣然,月白裙衫青絲輕垂,站在暖陽裏朝著他笑。
嫣嫣喚他:“阿離……”
陽光綴在她的裙擺,她的眼睛發著光,流光溢彩的生動。
心口無端一窒,男人的臉色,在暖光裏,微微青白。
“皇帝哥哥,你怎麽了?”上官玲瓏伸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蕭離聲的衣袖,擔憂地詢問。
蕭離聲薄唇輕抿,眸色晦暗,沒有說話。
那目光看著遠處,竟似,有些晃神。
上官玲瓏暗暗心驚,高在穹頂的帝皇,素來冷斷寡然,專注心思深埋,竟也會有失神之時嗎?
她心中好奇,順著蕭離聲的目光看過去。
正巧看到了雲歌辭的身影穿過花拱門,然後消失。
難不成,皇帝在看她?
上官玲瓏心中登時湧起一陣酸意,她就在皇帝的跟前,他卻半句話也不願和她多說。
竟對著鳳紅酥的背影,出了神。
春風吹拂過花園,帶來淡淡花香,幽香暗抑裏,上官玲瓏假裝嗔怒地撒嬌:“皇帝哥哥,你在看什麽呀?都不與嬪妾說話。”
她下意識便要擋在蕭離聲的跟前不許他看,奈何男人的個子要比她高出了許多,她隻能無奈地跺腳。
那女子在紅牆小道盡頭消失了身影,蕭離聲的目光終於慢慢地收了回來。
“她抱著琵琶的樣子……”皇帝略有所思,麵容沉靜開口。
上官玲瓏訝然地問:“她的樣子怎麽了?”
自是不解帝皇心底事,不知他幾經碾轉的思緒裏,過了多少的人和事。
春風從花園裏渡來,男人的衣擺動了動,他忽然驚醒般,意興闌珊地說:“無事。”
上官玲瓏鬱悶地看了看蕭離聲,兀自說:“皇帝哥哥,說起琵琶,你可要為嬪妾做主,那尚儀局實在是欺人太甚,把嬪妾心愛的琵琶給弄壞了,宮正司還包庇她,不肯處置。”
她剛才本來要去無極殿找皇帝說這件事情的,沒想到半路上卻遇上了在禦花園賞春的蕭離聲。
蕭離聲慢慢坐回石椅,端起桌上杯盞,輕抿了一口,才緩緩開口:“為何不肯處置?”
後宮這場大戲,他一直是看戲的人。
誰死誰活,與他而言,不過是戲的高潮跌宕罷了。
“就是那個鳳紅酥。”
見皇帝開口問了,上官玲瓏立刻挑撥:“嬪妾本來要鳳紅酥打那楊尚儀八十大板再趕出宮去,沒想到她竟然維護她,說她幫嬪妾修好琵琶,便要讓嬪妾放過楊尚儀,誰說做錯了事,事後彌補了就可以的?”
她就是要讓楊尚儀死,之所以答應鳳紅酥,是篤定了她根本找不到寒冰蠶絲,到時候,讓宮正司看看惹了她的下場。
蕭離聲的心無端的,好像被一根刺刺了一下。
女人那句,做錯事不可彌補的話,生生哽在胸口,不上不下。
是啊,這世上,不是什麽事情,都可以彌補的。
錯了,便是錯了。
女子話語輕鬆,表情爛漫天真,字意卻歹毒。
他的眸色沉了沉,隱約閃過一抹寒光,如刀鋒上一閃而過的鋒芒,轉瞬便又歸於沉寂。
上官玲瓏還不自知。
男人斂下晦澀厭棄的眸子,不動聲色地問:“既不樂意,為何還答應讓她修琵琶?”
“嬪妾是想讓鳳紅酥碰一鼻子灰,產自北胡的寒冰蠶絲,金貴無比,她一個小小的典正如何尋得?”上官玲瓏得意地揚起唇笑:“宮正司敢不把嬪妾放在眼裏,就是沒把皇上放在眼裏,嬪妾要替皇上教訓教訓宮正司。”
這話說著說著,就扯到了皇帝的身上來。
字字句句裏都自以為是的,把她和蕭離聲,放在了一起。
旁側侍候的高陽,眸子暗動,看了一眼笑靨如花的上官玲瓏,隻覺得這女子膚淺無知。
不自量力!
他什麽都沒說,悄然看了一眼蕭離聲,男人麵容冷峻,浸在微醺暖光裏的眸子,依舊寒冰不化。
這人,一如多年,心結了堅冰,更古不化。
身邊女人這麽多,偏偏無一人,能解他心頭寒冰,給他半點歡愉。
上官玲瓏自不量力,自以為能在帝皇心中,留下半點的位置,如此做作,殊不知是把自己推入漩渦之中。
蕭離聲把玩著手掌精致的琉璃杯,修長白皙的手指纏繞在杯盞上,輕輕繞過:“巧嬪如此為朕著想,朕心甚慰。”
上官玲瓏喜上眉梢,便要朝著他的身上靠過來。
男人淡漠地開口:“你先回去。”
已經側過去半個身子的上官玲瓏愣了一下,訕訕地站直了身子,見帝皇臉色威冷,她不敢造次,福了福身:“嬪妾告退。”
上官玲瓏三步一回頭,萬分不舍地離開。
帝皇始終微微垂著頭,似在看手中把玩的琉璃杯,又似,什麽都沒有看。
他在想什麽,無人知曉。
亭台上隻剩下高陽和蕭離聲,春風薄冷,高陽忽然在那襲人的涼意中聽到了一聲同樣寒涼的聲音,他說:“高陽,你說,這個女人什麽時候會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