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延當然是去找邢忠林了。隻是醫院裏不能沒人，邢穆齊必須留下。

    “邢安，你先回家吧，我和芙溪在這裏就好。”

    邢安卻搖搖頭，坐在長椅上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半晌才說：“不必了，我，我就在這裏，有……有什麽我能做的，你們，也可以，叫我。”說完，她又重新恢複放空狀態。

    邢穆齊想了想，覺得也好：“芙溪，你先坐在這裏，你們兩個都別動，我去交一下錢，順便處理一下……”

    剩下的，他就不說了，相信她們都懂。

    等邢穆齊走了，走廊裏就變得空蕩蕩的了，雖然是上午，人應該很多的，隻是不知道怎的，今天醫院人格外少。

    好像都知道柳塵去世了一樣，都在難過著。

    “你……你，你看到她了？她的臉，是，什麽樣子的？”半天，邢安才把這句話說了個完整。

    顧芙溪知道她問的是柳塵，隻是，她也不知道怎麽去形容。

    良久，想明白了些什麽才說：“她是笑著的，應該，走的很安心吧。”

    邢安吐了口氣，好像憋在心裏已久，此刻終於吐了出來：“那，那就好……”

    顧芙溪抿唇，雙手握成拳，如果這麽說，能讓邢安多少安心的話，她也是願意的。更何況，柳塵最想要留下來的孩子，現在很健康的在保溫室裏麵笑著呢。

    這樣，就是最好的結果。

    她知道，這樣也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如果這句話能夠安慰所有人，讓大家都開心的話，那也夠了。

    忙完，大概就下午了，邢穆齊找好了入殮師，也找好了殯儀館，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當。隻等著葬禮過後。

    許延找到了邢忠林，他一個人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過，許延在那邊看著，暫時能夠保證他的安全就好。

    隻有他活著，他和柳塵的孩子才能更好的活著。

    他想，許延應該是用這一點，牽絆住了父親的，不然，誰又能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在麵前死去，又無動於衷？

    坐上車子，邢穆齊手扶著方向盤，遲遲不肯動。

    顧芙溪以為他難過：“其實……媽走的時候，嘴是笑著的，所以，我們也不應該難過，她把她最想保住的孩子留了下來，她是開心的。”

    邢穆齊歎息，難過的皺緊了眉：“盡管如此，可我還是覺得，沒有盡到一個做兒子的義務，即便，她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可是，她其實和我的親生母親一樣善良，執著。”

    “這似乎，是很多人都有的性格。”顧芙溪說著，擦了擦眼角的淚。

    邢穆齊一下抬起頭來，看著顧芙溪，神情變得嚴肅：“芙溪，你答應我，絕對不會讓我做這種為難的選擇，好嗎？你絕對不會和媽一樣，絕對不會，對嗎？”

    顧芙溪有些心疼的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邢穆齊一下將她抱進懷裏，身體微微的顫抖著：“我真的害怕，我沒有看到，媽是怎麽離開的，可是，我至少知道，父親心中的難過有多少，糾結又有多少，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做過最艱難的決定吧，今天，如果換作是我們，我真的沒辦法……”

    不過，他最後還是一定會保住顧芙溪的，這是他一定會做的事。

    顧芙溪雙手抱緊了他的背，忍不住流著眼淚，她不知道到時候，自己是否會和柳塵一樣的選擇，但或許真的差不多。

    想想如果就這麽離開了人世，真的舍不得，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邢穆齊。

    “不會的，不會有那麽一天的。”半晌，邢穆齊又說道，然後放開顧芙溪，幫她擦著臉上的眼淚，“不會有那麽一天的，永遠都不會有。”

    顧芙溪慢慢點頭，卻是沉默起來。

    車子啟動，他們開往家裏。

    原本，天氣都要回暖了，初春時節，正是一切萬物複蘇的時候，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任誰，也隻能感歎一聲，世事無常。

    柳塵死後，她和邢忠林的孩子算是保住了，而且連日以來因為護士醫生們悉心照顧，孩子已經長的很健康了。

    現在甚至跟足月生出來的孩子差不多了。

    隻是，邢忠林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去看，隻是顧芙溪和邢安輪流去看，還特意找了月嫂照顧。

    誰都知道，邢忠林究竟是為什麽。

    柳塵的葬禮，辦得很是隆重，不少人來參加，隻是除了邢家的人，有誰真哭假哭的，也不會去管。

    邢忠林就那麽看著柳塵的遺像，看了一整天，等到她的屍體被送去火化，他都沒有跟著。可能是想著，她永遠陪在自己身邊吧。

    別說顧芙溪邢安了，就連許延這樣的外人看了，都不免動容。

    邢忠林其實在生意上算是殺伐決斷的一個人，沒想到，對柳塵居然會這麽情深義重。

    “哥，以後……你和嫂子還是經常回來看看吧。”路上，邢安忍不住看著邢穆齊和顧芙溪說道，“這以後，我和許延盡量住在家裏，隻剩爸一個人的話，實在是……”

    邢穆齊點點頭，難得的摸了摸邢安的頭：“你終於長大了。”

    邢安甩開他的手，沒說什麽。

    顧芙溪卻想起，柳塵還在的時候，總是喜歡拉著她的手跟她聊天說話。

    她還記得，柳塵發燒的那次，她怎麽都要留住孩子的那種堅定，好像從那個時候起，她就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即便丟失性命，也無妨。

    “你們兩個，待會兒還是等在外頭，不要進去了吧。”許延說道，“這種事情，我和穆齊兄去辦吧，你們就在外麵等一下就好。”

    “不行。”這一次，顧芙溪和邢安同時說了這兩個字。

    他們也是太難得的心有靈犀了。

    邢穆齊摟住顧芙溪：“那好，我們一起進去，就當做，是告別好了。”

    顧芙溪沒忍住，又流起眼淚來，她盡量靠進邢穆齊的懷裏，不讓別人看到。

    邢安卻忍不住說她，好像從前一樣：“你還真是可惡……”說著，她也哭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