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白骨案(五) 解剖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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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要不是女掌櫃的不堪忍受詛咒威脅,引她前來,怕是此事依舊要被遮掩了去的。
須臾之間,許楚腦中掠過客棧桂花樹下的酒甕,又念起江大奎李代桃僵之事。好似這夥人,慣是善於偽裝,更善於更換身份,繼而潛移默化的成為一方人物。
這時鄰村蘇家村的裏正也被人帶了過來,那人一瞧就是個老實憨厚的老百姓,被這般興師動眾的請了來,還是見王爺。雖然環境恐怖了些,但卻抑製不住他內心的激動。要知道,蘇家村祖祖輩輩見過最大的官兒也就是衙門裏的縣太爺了。
“蘇裏正請起,本王叫你來是為著問幾句話,你不必驚慌。”說著,蕭清朗就看了許楚一眼,示意她開口詢問。
許楚也不矯情,上前一步問道:“老伯,這一帶成為亂葬崗之前,是幹什麽用的?”
蘇裏正不知道許楚是什麽身份,不過想著她既然能在王爺跟前說話,怕也是有什麽了不得的來頭,於是趕忙又是一番行禮跪拜。
“回女大人的話,這一片原本是本村的墓地,是葬著不少人的墳場。”蘇裏正恭恭敬敬回話,說道,“聽說他們村不少人家的祖墳都在這裏呢,可是後來鬧鬼事兒以後,誰也不敢來祭拜了,漸漸的就荒廢了。”
對於蘇裏正口中的女大人稱呼,許楚還是覺得囧囧的。於是再開口時候,她就頗為無奈道:“老伯,我隻是一介仵作,並不是什麽女大人。”
“是是是。”蘇裏正雖然心裏詫異,也偷偷用眼角瞥了一眼跟前的女娃,心道衙門什麽時候有這般俊俏的女娃娃當仵作了?不過礙於周圍虎視眈眈氣勢洶洶的侍衛跟府兵,他還是滿嘴恭敬就差點頭哈腰了。
許楚心裏無奈,不過惦記著案子,遂也沒有繼續糾纏稱呼的問題。
“那老伯除了聽聞鬧鬼之外,在此處可還有什麽別的風聲跟傳聞?”
“別的倒是不知道了,不過聽附近一些膽大的人說,這裏每到夜裏都會有陰司兵馬出沒。”蘇裏正說著,身子就不由抖了一抖。恰好一陣風吹來,自洞穴中發出嗚嗚的回響聲,直嚇的他眼睛一翻生生給昏死過去。
“老伯,老伯......”許楚離他最近,自然最先接住他將到的身體,不斷掐他的人中。
“魏廣,讓人送他離開,讓大夫開些安神藥給他熬製服用。”蕭清朗抿嘴,看向那一個個被侍衛扒開的洞穴。
若是此處真藏匿著活人,那現在那些人又去往何處了?
“王爺,我們怕是要盡快勘驗酒甕中未取出的屍首了。若是我沒猜錯,那裏除了女掌櫃口中的芙蓉美人骨之外,餘下的該都是朝廷命官......”許楚苦笑一聲,她心裏明白,無論是爹爹陷入何等局麵,也無論她有心無心,日後都再不得安寧了。
幾人再回到客棧後院時候,那些酒甕已經被人自土裏抬出。
許楚最先驗看的,還她最先砸開的那個酒甕中屍體。屍體卻因放置在地下埋著的酒甕中,雖然被開了泥封,卻並沒有受到炸藥的太多波及,所以保存還算完好。
酒甕是空的,埋在地上倒是減緩了屍體腐敗程度。不過縱然有所減緩,卻也難免生出一些蛆蟲啃食。
許楚從自己工具箱內取出小刀,仔細將那些蛆蟲處理掉,然後檢驗起體表來。
“衣服淩亂破碎,有掙紮痕跡......”
“麵上、口、鼻、兩脅、胸前變動,按四時變化以及地下埋存推測,死者至少死於半月之前。”許楚飛快的解開那人沾染了屍水的官服,上下查看過見並無不妥之後,就伸手向屍體下側隆起處摸去。
蕭清朗麵色不變,可袖中的雙手卻下意識的攥緊。隻一雙眼,深沉帶著探究疼惜跟別扭看著。他其實心裏明白,這不過是驗屍的過程,無論是誰,哪怕是他親自勘驗,也避不開此處。
可也不知為何,輪到許楚時候,他就覺得這場麵有些刺眼。待看到許楚真彎腰撥弄那一處時候,他終究轉頭看向了別處,甚至難得的抬手揉了揉眉心,略有苦惱。
而許楚顯然沒被打擾,她眼眸幽深,帶著嚴謹跟肅穆,仔細檢查片刻,隨後又捏了捏那腿、根處陰(和諧)囊。卻見那處還略有堅/挺,久而不衰。她眉頭舒展,繼續道,“周身無明顯致命傷,下身堅/挺,有殘留精/ye......是為作過死......”
凡男子作過太多,精氣耗盡、脫死於婦人身上者,真偽不可不察。真則陽不衰,偽者則痿。簡單來說,其實就是馬上風,又叫性(和諧)交猝死。這種情況多是出現在歡(和諧)愛過程中,當刺激極為激烈時候,人卻驟然猝死,多會發生在體弱多病年老體衰,或是服用過量助性藥物的人身上。
而她手上驗看的人,並無機械死亡的特征,也無溺水踩踏等外力損傷痕跡。按著目前的情況,最可能的就是作過死了。
為了觀察仔細,她甚至還特意動了動位置,麵向陽光,隨後低頭靠近那一處隆起仔細觀察一刻。
“體外有濃重淫羊藿香跟麝香味道,經久不散,且看屍液跟蛆蟲反應,該是用了過量盡興藥物。”
大周朝律例,朝廷官員一律不得涉足風月場所,違者輕得遭彈劾或是訓誡,重則丟官。尤其是如州衙州府官員,更是因著能將奏折直達天聽,所以行為更加謹慎。
而按著許楚驗看的結果推測,此人身為州府官員,卻用了過量青/樓之間才常用的情事藥物,怕是他死的當真不算光彩。
對於她的大膽行徑,不光是蕭清朗麵色晦暗,就連魏廣等人也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不斷在她跟那屍首身上掃來掃去。
尤其是魏廣,心道許姑娘當真大膽,一點都不忌諱男女之別。不過看王爺的意思,好似還縱容著一般。他到底跟在王爺身邊日子久了,少不了發現王爺僵直站著的身體,負於身後的手微微緊握,秋風湧起,使得他渾身都生了一股子莫名的生人勿進的氣息。魏廣心裏不由恍然,感情王爺心裏也別扭著呢。
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有所反應,就見許楚那邊已經手腳麻利的取了驗屍刀,三下五除二的就在那屍體胸腔至腹股溝隻見切開一個丫形狀的口子。不過片刻,那本還有屍變的屍體,已經猶如被宰殺的羊羔一般,敞開胸腹露出了五髒六腑。
驗屍刀切開皮肉的聲音,比之讓人臆想的蛆蟲啃食聲更為駭人,甚至讓不少人頭皮發麻,嗓子惡心欲嘔。
可就是在所有人都避諱了挪開目光之際,蕭清朗卻麵色複雜的看了過去。雖說權重緊急之時,仵作可以解剖屍體,可真能如許楚這般一臉從容鎮定,遊刃有餘絲毫沒有半分遲疑,卻能處處解剖精細的仵作,他當真還未曾見過一個。就算是三法司幹了一輩子仵作的驗屍官,怕也不一定能比得上她。
隻見許楚手上的驗屍刀宛若得了生命一般,極為精確的在那髒腑之間遊走,隨著那帶著手套的雙手向上,他就瞧見許楚微微挽起的衣袖下白皙手腕。冰冷鋒利的刀刃,陪著那一抹白皙不斷翻飛,倒讓本該是驚悚的場景多了幾分美感。
其實就算大家強撐著不作嘔,也少不得會偷偷瞄幾眼,畢竟一個年不過雙十的女子真的一絲不苟的驗屍解剖屍體,這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所以恐懼混雜著好奇,終究讓不少人都咬牙看了幾眼。
卻見本該是血流肉飛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反倒是一股子腐敗臭氣湧出,而後漸漸有暗黑色液體滲出。
魏廣咬著牙一動不敢動,生怕稍稍動彈一下,就會在王爺跟前失了鎮定。而崔護生則早就按捺不住,就在許楚查看五髒情況之時,聞著腐臭味道,直接告罪一聲捂著嘴遠遠跑來了,隨後一陣作嘔聲響起......
許楚卻不管旁人眼光,隻一心專注的查看這屍體殘留的痕跡。心髒並無缺陷,體內也無中毒跡象,骨骼齊全並無損傷,內髒雖然有生蛆蟲,卻不難看出還算完整。
如此,便排除了此人疾病猝死的可能。倒是越發肯定是作過死了。
蕭清朗看著那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突然想到曾看過的關於許仵作的卷宗,多起案件的線索都是自屍體之內推測出來的。有胃中食物的,也有內髒器官的,如今看許楚輕車熟路,坦然自若的樣子,他不由疑惑,那些案件真的隻是許仵作無意間破下的?
那許楚呢,又怎會有這般精湛的驗屍技術?
他幼年在戰場拚殺,後來入三法司行事,所見屍體多不可數。唯有許楚這般解剖屍體,一刀多一刀不少,且能細致辨別屍體傷痕跟死亡原因的仵作,此番還是第一個。
“死者心腦血管無異常,排除急症猝死。”許楚一邊說,一邊極快的原狀縫合剛剛切開的口子,“後背,肩胛肌膚完整處有疑似抓傷痕跡,許是歡愛之時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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