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無頭女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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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客氣了,若有需要的地方隻管開口。”許楚頓了頓,看了一眼蕭清朗笑道,“我家公子一向麵冷心熱,要不然他也不會允許我這般近身之人驗屍探案。”

    蕭清朗對上許楚晶亮清明的眸光,不自在的幹咳一聲,而後將視線移向別處。那傲嬌模樣,哪裏還有剛剛話裏帶話的意味深長?

    張有為雖然對蕭清朗這不知哪來的富家公子印象不太好,可對許楚卻是很信服的。畢竟,不是誰都能在半個時辰內驗屍破案,甚至連沒見麵的凶手模樣都說的分毫不差的。

    所以,見許楚一開口,他趕忙連聲道:“那本官也就不同姑娘寒暄客套了,實在是衙門裏有一件無頭女屍的案子。雖說早已能結案了,可本官總覺得有些不踏實,覺得那案子並非表麵那般簡單。”

    張有為提及那案子,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按理說,年根底下臘月二十七的日子,衙門早該封筆歇息了。可為著這案子,他一人扛著多少壓力的追查,直到那些個差役都身心疲憊滿腹怨言了,甚至那劉家人日日三次鬧到衙門要領屍回去......

    上邊有錦州知府衙門三番兩次的傳話,訓斥他為官無能。下邊自己的手下消極怠工,又有劉家人天天鬧事兒。他的日子,當真艱難。

    可是疑點一日不能解開,他就無法說服自己模糊定案。

    許楚見他顏色凝重,加上蕭清朗曾提過幾句張有為此人,所以多少對他也是有些了解的。在她看來,人迂腐也好古板也罷,都不是錯事兒,隻要能為民請命,那就是一方好官。就如同她看黃大山,雖然覺得黃大山有時候有些不靠譜,急於求成,可說到底他在渾濁的官場之上也算不上貪官贓官。

    “大人可否簡單說一下案情?”許楚直截了當的開口詢問。

    張有為沒想到許楚這般簡單就開口問案子,而且看那位周公子雖然臉色沉沉,可也沒有阻攔,這般才信了許楚那句麵冷心熱的話。

    他不再耽擱,趕忙說道:“按著凶案現場的情況,應該是土匪劫財劫色作案,而她夫家之人也同意以土匪截殺結案。可本官卻覺得案子沒那麽簡單,若真是土匪作案,又何必大費周折的將人頭砍下帶走?難不成是因著好看?”

    許楚皺眉,“一般而言,將頭顱砍下或者毀壞,多是為掩蓋身份,又或者是有深仇大恨的虐殺。不知死者身份可已經確定了?”

    “死者是本縣劉孝天的夫人,在案發當日,本官就派人尋了劉家人還有死者娘家親人認屍,為防他們互通口信,本官還將人隔開查問。最終確認無頭女屍身上的胎記跟朱砂,與劉孝天夫人劉甄氏身上胎記一樣。”張有為辦案,算得上謹慎的。為此他還找了當年給劉甄氏接生過的接生婆,雖然沒問道有用的東西,卻也足以見得他的嚴謹。

    “那屍首身上可有別的傷痕?”許楚追問。

    “並無,除了頭沒了,身上完好無缺。”

    這也是張有為最懷疑的地方,他實在想不明白,凶手把劉甄氏的腦袋砍下帶走是為什麽。

    許楚看了蕭清朗一眼,見他麵無表情隻是眉峰微攏,心道怕是他也對此案有了疑惑。左右這幾日就算到了錦州城,衙門封筆,他們也難以查案,不如先將鬱南縣這案子破了再說。

    “那不知大人是否方便安排我來驗屍?”

    “方便方便,隻要姑娘願意,本官這就安排下去,咱們即可趕往縣衙。”

    蕭清朗深知許楚脾氣,有了案子,且不涉及她底線的案子,她總會心癢的。或許以前隻她跟許仵作時候,她還能克製一二。可眼下跟在自己身邊久了,查案無需再前後思量,甚至對於官場之上的案子也能百無禁忌。今日又知道她在衙門有了名號,怕是她最初定下的規矩也破的差不多了。

    他也不知自己這樣對許楚來說,到底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如今他還能護著,可若有一日他無法再將人護在羽翼之下,怕她也將會麵臨無數驟雨急風。

    然而,蕭清朗此時不得不承認,就算他現在想要放棄利用許楚去查王府中那樁隱秘,許楚也難以再脫身了。從她毀掉那些人布置多年的芙蓉客棧跟別院,插手銅礦案跟假幣案,就注定了她遲早會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而留在自己身邊,或許還能讓那些人忌憚幾分。

    可最好的辦法,還是推她登上旁人難以企及的高度,讓幕後黑手不敢隨意害她。

    他想通了這些,也就不在糾結了,隻無奈道:“現在天色已晚,我們也趕了一天的路,就算你是鐵打的,那馬兒也該休息一/夜吧。”

    許楚還想再說什麽,一旁張有為卻急忙開口道:“本官的馬車頗大,二位若是不嫌棄,可乘坐本官的馬車。”頓了頓,他又說道,“若是公子不方便,那就讓楚姑娘隨本官走一趟,本官定不會虧待於她。”

    頭一次,蕭清朗語塞。尤其是對上無論他如何釋放冷意,都耿著脖子硬撐的張有為。

    最終,蕭清朗還是讓人準備了吃食,而後攜了許楚上了自己的馬車。其實王府中挑選的千裏馬,又怎會因著區區趕了一日路程就疲憊呢?他所想的,不過是尋個說辭,讓許楚好生歇息一晚罷了。

    奈何張有為太過耿直,而許楚也不願耽擱了案情。

    出客棧的時候,許楚亦步亦趨的跟在蕭清朗身後,饒是她再遲鈍,也察覺出蕭清朗有些不同了。一時之間,倆人都沒開口說話,一個是無奈,另一個則是擔心自個擅自接下案子會打亂了蕭清朗的步伐。

    外麵月光潺潺,像寒凍時候這樣明亮的月光當真少之又少。

    “還不上來?”已然上了馬車的蕭清朗挑眉問道,見許楚還站在馬車一旁,輕笑一聲,徑自伸出了骨節分明的右手。

    許楚愣怔了一下,突然恍惚一瞬。突然就想起數月之前,她在雲州城查五行案時候,自李家出來也曾見到他於馬車之中等她。隻是那時候,倆人算不上熟絡,更不用提他會極其自然的伸手扶著自己了。

    月光之下,她將手放在他手掌之中,隻覺得寬厚溫暖。而馬燈之下,他如玉的麵容,也如同月光一般朗朗皎潔,粹然生輝。

    她沒有猶豫,順著他的力道入了馬車,隻是一瞬就抽回了自己的手。隨後壓下心頭的跳躍,強裝漫不經心的靠在車壁之上。不過許她的表現太過明顯,又或者燈下臉頰之上透露的羞澀取悅了蕭清朗,使得他疏朗一笑。

    “先填補下肚子吧,今夜還有得忙活。”

    許楚接過蕭清朗遞過來的白瓷小碗,覺得溫度並不灼熱,索性端起來咕嘟咕嘟喝了兩口。喝完之後,她臉上的燥熱才慢慢散了下去,然後才踟躕著問道:“是不是我擅自決定,擾亂你的安排?”

    蕭清朗搖搖頭,替她又續了一杯熱湯,才笑道:“若我說是,你是否會推掉這個案子?”

    許楚抿嘴,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要讓她眼看著能查的極可能造成冤假的案子不查,她心裏當真不落忍。可若是因著自己的固執,給蕭清朗惹了麻煩,甚至耽擱了大案,她也是不願意的。更何況,蕭清朗幫她良多,就是這份情誼,她也不該成為他的拖累。

    蕭清朗見許楚微微咬唇,十分為難的模樣,反倒是勾唇一笑,一時之間仿佛清冽散盡,春意無限,連那幹涸的樹杈都似是將展開滿樹芳華。

    許楚心神微動,幾乎要把持不住的露出心動神情。也虧得外頭突然並列上來的張有為的馬車突然冒出個頭,喊道:“楚姑娘,縣城過了亥時就要關城門了,咱們還得快一些才好。”

    他這突兀的一喊,倒是將馬車裏的旖旎曖/昧衝散的絲毫不剩。而蕭清朗剛剛還春風滿麵的臉,也瞬間冷清起來,他眯著眼暗暗咬牙的順著許楚撩起的帷裳看過去,恰看到張有為那張冥頑不靈的臉。

    頭一次,他感受到了皇上為何不喜歡毫無眼色的直諫之臣了。

    然而無論他心裏怎麽想的,在許楚看過來時候,麵上依舊是一派清風朗月的模樣。

    這會兒吃了些東西,加上白日裏在車上睡了許久,許楚倒是並不困乏。左右無事,她索性就取了張有為送來的卷宗細細看起來,自然,也少不了往蕭清朗一旁湊了湊。

    許是她自己都不曾發現,以前一直單打獨鬥的自己,越發習慣將案子拿給蕭清朗一同研究了。

    馬車平緩疾馳,隻留下溫柔清淺的燈火籠罩在兩個專心查看卷宗的人身上,溫馨靜謐,一片歲月靜好模樣。

    “卷宗上說,劉家算是寬裕人家,家中經營玉石跟海貨生意......”許楚點了點那卷宗,清俊的眉目微微蹙起,疑惑道,“我記得朝廷曾發布禁海令,也就當今登基之後,才慢慢放開,隻是官府依舊嚴加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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