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明察暗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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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朦朧,許楚輾轉反側不得安生。縱然一再告誡自己冷靜,可隻要一閉眼,就會莫名的想到蕭清朗親吻自己額頭的場景。一直到最後,她索性氣急的起來灌了半杯冷水才漸漸安穩下來。
接下來,一夜安眠,直到窗棱露入絲絲明亮的光線,她才睜開眼。
蕭清朗帶了她去用過早飯,而後出了院子。
今日他換了一身月色長袍,暗紋在日光之下若隱若現流光熠熠,卻並不顯張揚。如今天氣漸暖,倒是無需再穿著厚重的錦袍跟華貴的大氅披風了。如此一來,他身上倒是少了一些拒人千裏之外的奢華矜貴氣質,多了許多飄逸清俊的書生氣。
許楚原本跟蕭明珠跟在他身後行走,卻沒發現不知不覺竟然又與他並肩了。
蕭明珠眨了眨眼,恰好對上自家三叔遞過來的眼神,當下一個機靈,甩了甩小皮鞭就說道:“我去挑馬。”
如此一來,馬車之上的靜謐空間內,再度剩下心意彼此糾葛極深的二人。
蕭清朗踏步而入,然後伸手將許楚拉上馬車。隻是,在二人坐定之後,他的手依舊沒有鬆開的意思。
“今日便是十五,晚上我帶你去賞花燈可好?”蕭清朗看著許楚,嘴角浮著一抹笑意,深邃鋒利的眼眸也如噙著一汪春水般蕩漾,讓許楚不由自主的心跳如雷。
她最是拒絕不了蕭清朗如此樣子,明明是寡言冷清之人。可每每深情凝望她的時候,她都恍如墜入夢幻之中,又好似如少女般怦然心動。無論多少次,似乎她都逃不開這種奇妙的感覺。
車外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縱然還未到夜間,可商戶小販都已經早早掛起了彩燈跟裝飾。有風微微掠過,恰吹過惟裳,打算了倆人之間肆意彌散的甜蜜。
“哈,今日的馬車有些窄,倒是有些伸不開腿腳。”回過神來的許楚,將手抽回來,訕笑著躲開他熾熱的目光。
天知道,剛剛她險些閉眼索吻。
隻要一想到剛剛自個的心思,她的心就不受控製的怦怦直跳。
蕭清朗見她故作鎮定的模樣,心裏越發柔軟。不過他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所以隻能戀戀不舍的收回了手,假借喝茶摩挲了幾下剛剛牽著許楚的手指。
“張三家中貧賤,所以往日的馬車適合。”言下之意,無非是往日乘坐的馬車太過奢華,若是行走在小巷之間,有些紮眼倒是不方便二人查訪。
許楚點點頭,對此話深表認同。
然而心緒漸漸平靜下來的她卻沒發現,蕭清朗眼底的深意。大馬車有什麽好,左右今日無需帶著公文卷宗出門,自然是如何能跟小楚親近,就如何來了。
鼎沸之聲不絕於耳,嬉笑謾罵聲也隔三差五的傳入耳中,隨著人群往來漸多,馬車也終於停了下來。
此處在城西,是錦州城最為魚龍混雜之處。而他們要去的,就是眼前看似陰暗潮濕,還散發著黴味的帽兒胡同。
“沒想到一個在外有著十賭九贏之稱的老千,卻常年蝸居在這般髒亂的環境裏。”倒不是許楚貶低誰,實在在眼前的胡同太過破落,甚至比她在村中靠山的茅草屋也好不上多少。
至少,自己家中雖然落魄,可還算亮堂幹淨。
蕭清朗見她神情凝重,感慨萬千,不由搖搖頭,而後說道:“走吧,去看看。”
張三的家就在胡同最裏麵,狹窄陳舊,門也吱吱呀呀很是破敗。要不是裏麵有些聲響,隻怕許楚都要懷疑此處無人居住呢。
胡同口正好有幾個頭發花白的婆子,瞧樣子是在曬著太陽做些粗糙的夥計,有的是搓麻繩,又的則是眯著眼一邊跟旁人說著閑話,一邊納鞋底子。
她們年紀都大了,去外麵做工沒人肯收。在家裏,又做不了什麽重活兒,尋常時候隻能勉強的縫縫補補,給家裏做做飯就是了。白天得了空閑,就三五成群的湊到一塊打發時間。
在往街上看,多是些提著單子走街串巷的賣貨郎,或者是一些雜耍賣藝的,倒是沒有多少胭脂水粉的攤子。畢竟,住在城西的人家,多是在外做工的人,恨不能一文錢掰成八瓣花,又怎會奢侈的買些首飾胭脂?
蕭明珠早早就下了馬,接著買麻繩的話,與那群婆子說起話來。她本就是個活絡的性子,此時又將人往天上誇,左一句奶奶,又一聲大娘的,倒是讓一眾打發時間的人臉都笑皺了。
許楚跟蕭清朗停了一下腳步,隨後蕭清朗吩咐魏廣留下護著明珠,以免讓暗地裏躲著見不得光的老鼠打了主意。
張三家裏院子極小,看牆頭都有些破敗了,甚至還有些雜草。唯一像樣的,也就是正房邊上的一個屋子,其餘的灶房之類也就是草草的用茅草支起的棚子。
雖然還未見院子,可裏麵的情況已經一目了然了。院子裏有個身著粗布衣裳的婦人,身上滿是補丁,而頭上則包著一塊洗的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頭巾。
她這會兒正在洗衣服,弄的院子大半都浸濕了,越發顯得泥濘髒亂。
“請問,此處是否是張仇家?”許楚心裏稍作猶豫,開口時就放緩了聲音詢問。至於為何不說張三,自然是她發現,院子裏晾曬的衣服,沒有一個是屬於張三的。
看得出來,張三果真對家中妻兒沒有幾分感情。聯想到侍衛所查到的消息,想來他應該常常宿在相好的那邊。
張肖氏聽到聲音,連忙回頭,卻見兩個身著精致衣服的人正站在門口遙望過來。她頓時心生警惕,有些不安,卻強撐著潑辣勁兒罵罵咧咧的說道:“張三又惹了麻煩嗎?冤有頭債有主,誰招惹了你們,你們去尋誰,莫要找我兒子的晦氣。”
許楚見她神情僵硬,難言忐忑謹慎,心裏就知道,恐怕張三當真不是個善的。而這婦人,隻怕也為他收拾過不知多少次爛攤子,以至於她現在談虎色變。
“我們並非是來尋仇的,而是來尋張仇的。”許楚柔聲說道,“我家公子是啟山書店的少東家,前些日子剛剛在錦州城開了書店,有心向資助幾位腹有乾坤的寒門學子讀書。之前偶然聽聞城西有位張仇的學子,讀書甚是刻苦,所以前來詢問幾句。”
這話自然不全是作假的,蕭清朗原本就由此打算,畢竟錦州城那些人如果被連根拔起。那上邊的通判州判同知倒是好說,可底下一些文書之類的職位,就是將會是個巨大的空缺。
而皇帝曾派人送密函來,有意提攜寒門學子,以與豪門氏族勢力抗衡。隻是其中內情,不足為外人道罷了。
張肖氏聞言,神情激動,當即試探著問道:“當真?”
“自然,否則大娘以為,我們為何要來這裏?”
“那你們可來對了,我家仇兒學問做的極好,所寫文章都文采斐然。”張肖氏聽了許楚的話,心中頗為激動。再加上這倆人的穿著打扮,實在不像街市上的騙子。
她打量了幾眼倆人的穿戴,款式雖然低調,可料子卻很是昂貴。若是騙子,絕不會舍得置辦如此行頭。
她心裏稍作思索,就收斂了剛剛潑辣厲害勁兒,趕忙擦了擦手起身將人迎進門來。
房間裏甚是陰暗,窗戶上糊著的窗戶紙也有些陳舊泛黃,瞧著過年都不曾被替換過。窗戶紙上,還貼著幾個紅紙剪成的吉祥圖案。而房間正中間,擺放著一張發黑油膩的桌子,上麵零散的落著一些陣線跟未繡完的繡品。
張肖氏雖然瞧著與旁的婦人一般無二,可言行舉止之間卻極有章法,至少並不如她所表現的那般粗俗無禮。
許楚將目光從她身上收回,環顧四周後問道:“家中隻有大娘一人居住?”
張肖氏剛剛泡上熱茶端過來,見她如此詢問,當即歎口氣說道:“仇兒如今在學堂幫著先生謄寫書籍,尋常時候不會回來。我家那口子,素來都摸不到蹤影,常年在外鬼混,現在隻怕還不知在哪裏呢。”
許楚跟蕭清朗對視一眼,想了想,她再度說道:“既然張仇不在,那我們就不多座了。不知大娘家中可有筆墨紙硯,讓我能寫封信闡明來龍去脈,也好等張仇回家時候知道此事?”
張肖氏擺了擺手,剛要滿不在乎的說無需那麽費事兒,卻被蕭清朗一個冷冷的眼神鎮住。她心裏咯噔一下,想起一般富貴人家的公子少爺最不喜歡被人拂了臉麵,當即心裏又急又懊惱。生怕因為自個的隨意得罪了人,讓兒子丟了出頭的機會。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就點著頭說道:“有有有,仇兒在家有些筆墨紙硯還未用,倆位稍等,我這就去拿。”
她走到極快,匆匆行至陳舊的炕櫃旁,身後從裏麵摸索起來。片刻之後,許楚就看到她從裏麵那處一個裹的整整齊齊的小包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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