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身世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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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當時路過的賭徒說,他的下場十分淒慘,被人套頭就打,直到崇河下遊發現一具跟他身形相似的男屍,大家才都說他大概是被人丟盡水裏淹死了。至於再詳細的,就沒有人知道。
最後隻剩張仇,他本來還自視甚高,甚至時常懷疑自己是宋家少爺,想要出人頭地讓宋家好瞧。可最後發現,他的身世不過是一場笑話。
而沒有了這份自得,又沒有楊姨娘的銀錢幫襯,他最初的傲氣也徹底被打磨到絲毫不剩。
既無心研究學問,又不願承認自己差的他,竟也如張三一般整日流連青/樓楚館。沒有了銀子,就賣掉書本筆墨,更是將張肖氏為張三置辦下做生意的攤子也盡數賣出。
最後,就連唯一的容身之所,也被債主索要去。至此,張生流落街頭,開始重複起了張三為娶張肖氏之前的生活。
陰沉了幾日的天,終於放晴。而微寒的天氣,也有所回暖。以至於,冰封了整個冬日的渡口,漸漸解凍,魚販跟苦力又開始為生計而奔波勞累起來。
相比於宋家低沉的氣氛,此時錦州城依舊是繁華熱鬧,街道之上川流不息人聲鼎沸。而酒館茶肆中,說書人又開始了唾沫橫飛的一天。
“各位客官,前些日子咱們講了陰司判官楚姑娘,生死簿上斷罪孽的事情。今日老小兒就給各位講講近日城內發生的一樁怪事兒......”
眾人一聽又有稀罕事兒,自然全都側耳傾聽。於是一陣鼓點之後,就聽聞那說書人道:“話說那是數日之前,夜黑風高之時,一處富麗堂皇的府邸中,鬼影飄過。兩名值夜小廝尋著影子追過去,卻看見一個窈窕女子的背影......二人有心調笑,遂上前盤問,隻是那女子一回頭卻將二人嚇的三魂七魄都出了竅......”
他的聲音刻意壓低,陰森詭異帶著低沉可怖,倏然手中鼓槌急促敲擊讓聽客心思跟著怦怦直跳。
“卻見那赫然是一無臉的女鬼。那女鬼滿臉鮮血,口中念念有聲道讓二人還她的臉皮。就在那女鬼伸手欲取二人臉麵時候,卻見一陣青光從天而降,生生將那女鬼壓了下去。”
說書人雙目炯炯有神,口若懸河不曾停歇,生生將厲鬼的詭異恐怖渲染的格外逼真。
卻見那青光之中的女子紋絲未動,隻淡淡斥罵道:“你本有冤,隻管向陰司告狀便是。如今卻至陰司於無物,為禍人間,當真想要魂飛魄散不成?”
那女鬼聞言,頓時淌下兩行血淚,遙遙說道:“奴家冤氣衝天,大仇未報怎肯服下孟婆湯投胎?偏那仇人福報未消,陰司地府無處伸冤,這才出此下策。求女陰司為奴家伸冤啊......”
在座之人剛剛因那驚疑駭人的氣氛而心生懼意,如今見那厲鬼突然示弱,瞬間來了興致。
“她有何冤屈?”
“對啊,陰司地府都不能伸冤,難不成那女陰司能為她做主?”
隨著旁人唏噓跟期待的話出口,隻見那說書人將手中驚堂木一拍,話音一轉說道:“欲知詳情,且待下回分解。”
樓上被蕭清朗拖著喝茶的許楚,見下邊的人或是失望或是探究的議論起來,才挑眉看向蕭清朗問道:“這話本子,不會也是他寫的吧?”
蕭清朗輕咳一聲,將公文放下,雙手攤開無奈道:“你覺得我這幾日,真有那閑情逸致?”
許楚的目光落在他手底下那份被踩著貓抓印的公文,眯了眯眼愜意的飲了一口熱茶,喟歎道:“沒想到,我們竟然會被一隻貓兒逼的躲到茶樓來。還真是......”
“無法無天。”蕭清朗將公文批閱好,接著她的話隨意說道,“聽說老夫人差人來請過你?”
許楚挑了挑眉,漫不經心的說道:“大抵是想試探我是否知道宋德容的身份吧。”
蕭清朗淡笑不語,片刻後,緩緩起身,將她手中有些微涼的茶水取下,親自添了些熱茶。
“楚大娘說,你不易用冷茶。”蕭清朗說的自然而然,沒有絲毫扭捏跟猶豫。就仿佛,關注著她的點滴,已經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陽光自窗外打入,落在蕭清朗身上,最後留下一片陰影。而被這陰影籠罩著的許楚,突然就想起,那日在馬車上時候,他塞進自己口中的薑糖。
當時,他好似也是如此說的。
“過幾日將它送去給老夫人作伴吧。”
“好。”
兩人相顧一笑,無論怎樣,他們終究不會走到宋夫人那般境地。
就算日後有千難萬險,甚至無法在一處白首,都不會讓他們迷失了本心。這是彼此不曾言明卻早已意會的承諾,也是這份感情純粹的緣由。
直到日影西斜,暮色沉沉,蕭清朗才將處理好的公文交給魏廣讓人暗中送出。
其實許多年以後,許楚回想起來,依舊會覺得那日二人安然相對整日的畫麵,是何等的歲月靜好。
華燈初上時候,魏廣神情凝重的上前稟報,說查找許仵作下落的暗衛,有了新發現。
隻是一句話,就讓心情稍稍平靜的許楚倏然激動起來。
安靜的房間之中,氤氳的溫暖也無法讓她舒適。反倒是因為心中的惶恐跟擔心,使得她整個人都如墜冰寒不得解脫。她緊緊攥著蕭清朗的胳膊,以至於指甲都深深掐入了他的皮肉之中,使得那錦繡暗紋的衣袍上沾染了星星點點的血腥氣。
“我爹,怎麽樣?”她嘶啞著聲音,眼底滿含希冀。
魏廣默然一瞬,見自家王爺頷首示意,才上前說道:“是張三,我們從張三口中得知,他在初三那日,曾見過許仵作。也就是說許仵作,其實是來過錦州城兩次的......”
“因為他之前在宋府偷盜時候,無意中發現了宋德容跟劉莫讓幾人的罪行,知道他們不僅是假冒的官員,且還私設著賭坊跟錦銀坊等許多見不得人的生意。所以,在看到許仵作被官府人請來之後,他就琢磨著要在許仵作身上撈些油水。”魏廣盡量將事情說的簡潔明了,“不過後來,他發現許仵作竟然也窮的很,想了半天不解氣,就偷了許仵作的驗屍箱子。可沒想到在那箱子裏,他竟然摸到了一根很是精美的金簪。”
“那我爹呢?”許楚此時不關心什麽金簪不金簪,她隻想知道她爹爹的下落。這麽久了,音信全無,根本不像爹爹的作風。更何況,從村裏傳來的消息說,現在還有許多人在暗中找尋爹爹。
她不知道那些人是何用意,可卻知道,爹爹一定是在躲避那些人。
魏廣搖搖頭,略作思索說道:“不過我去找尋找被張三當掉的金簪時候,意外發現那金簪竟是宮裏的東西。”
許楚勉強將起伏不定的心緒壓下,既然爹爹初三時候還好端端的出現過,那也就證明他現在是絕對安全的。至少,也是自有的。
而現在是正月十八,很有可能爹爹還在錦州城中。又或者,從一開始,爹爹就從未遠離過她。隻是,因為某些原因,無法現身。
她將目光投向蕭清朗,半晌才收斂了眼底的情緒。不會是他,爹爹曾說過,天下獄事若有冤屈,最值得信任的便是掌管刑獄的靖安王。
他甚至曾經開玩笑一般的說起過,若有一日,他受人冤枉難以翻身。就讓她上京去,尋靖安王告狀。
電光火石之間,許楚突然坐直了身體。當時她不曾深想,為何好端端的爹爹會提起靖安王來。
按道理來說,就算爹爹因驗屍而受人汙蔑,走投無路,那她也應該是去知府上告。何至於,尋了大周掌管刑獄的王爺去?
她茫然的看向蕭清朗,木訥的問道:“公子,你可認識我爹爹?”
蕭清朗動作一頓,歎息一聲將她攏在懷裏,安撫著她的後背緩聲說道:“在認識你之前,我並不知道許仵作此人。隻是後來調查你身份背景時候,發現許仵作的戶籍跟卷宗有些異常。”
“原本身為賤籍的許家其實並未有兒子,可是在先帝五十六年時候,許家突然多了個能繼承家業的兒子,並且身邊還帶著一個尚在繈褓之中的女嬰。當時許家對外解釋,是這人遠方親戚過繼而來的,之後他為許家爹娘養老送終。”
“而這人就是你爹爹許仵作。”蕭清朗思忖著,凝望著懷裏的人,眼睛一瞬不瞬的低沉道,“可偏生,我用盡手段,都未曾尋到當時許家哪家親戚曾過繼過兒子給他。”
許楚隻覺得腦子亂糟糟的,她依在蕭清朗身上,茫然道:“那我爹爹到底是誰?而我又是誰?”
自穿越而來,她就從來未曾追問過自己的娘親。甚至,對於同村孩子口中罵咧的野孩子之說,也向來不放在心上。
她原以為,原身的娘親過世了。又或者,爹爹是遇上了拋夫棄女的女人。左右經曆,大抵與前世自己母親那般相似,所以她從不過問,唯恐爹爹心裏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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