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腳下。

    小鎮。

    雪漸漸地變小了。

    一家飯鋪門前來來往往的行人還不少，人們都趁著風雪漸弱之時，出來多做些事情。

    突然，一陣“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震動著人的耳朵，那是店夥計正在門前敲著水壺。

    他大聲說道“各位客官們，你們可想知道江湖中最轟動的消息，武林中最近發生的大事麽？那麽就請到小店中來。由南邊來的孫老先生準午時開講，保證既新鮮，又緊張，各位還可以一邊吃著飯喝著酒。”

    飯鋪中，靠窗的桌子，桌邊坐著個穿著藍布長衫的老者，白發蒼蒼，正閉著眼睛在那裏抽著旱煙。

    他身旁有個很年輕的大姑娘，梳著兩條大辮子，一雙大眼睛又黑又亮。

    飯鋪中漸漸坐滿了人，有旅客，有小販，有大漢，有姑娘，各式各樣什麽的人都有，還有一個蘇微雲。

    人漸漸坐滿，自然就要開始說書了。

    辮子姑娘先說話“爺爺，最近江湖中有什麽精彩的事麽？”

    說書老人道“當然是有的，前些日子的梅花盜大案被破，幾乎轟動了整個武林！”

    辮子姑娘道“是誰破的案呢？”

    說書老人道“是一位叫作阿飛的少年劍客，他的劍極快，一劍就刺穿了梅花盜的咽喉！”

    辮子姑娘又問道“可我還聽說有一位叫蘇微雲的劍客被冤枉成了梅花盜，有沒有這件事呢？”

    說書老人道“自然是有的。在興雲莊中，蘇微雲先折斷藏劍山莊的少主遊龍生的寶劍，然後又收了那頑劣惡性，殺人如麻的龍小雲為徒，可是後來你猜怎麽樣？”

    辮子姑娘道“難道他是個助紂為虐的大壞人？”

    說書老人道“恰恰錯了，他居然又當著一眾人的麵，凝功拔劍，揮出一道三尺多長的藍色劍氣，收走了那孽徒的性命！”

    他說得極為逼真，活靈活現，好似都是他親眼所見一般。

    辮子姑娘瞪大眼睛，道“世間還有這種奇人？”

    說書老人道“這不是奇人，是一位懲惡揚善，打抱不平的大俠啊，他後來又破了少林的羅漢大陣”

    兩人一言一句地說著，座上的聽客漸漸投入心神，聽得都要癡了。

    “”

    說了半晌，說書老人終於停下來喝了杯茶。

    “欲知後事如何，咱們下回再說吧！”

    “好！”

    “講得不錯！”

    “”

    飯鋪中響起一大片叫好之聲。

    然後他身旁那個紮著大辮子，眼睛大大的姑娘就一溜兒地跑下來，領各位聽客的賞錢。

    說書老人講得本就很精彩，辮子姑娘長得更是惹人喜愛，眾人紛紛慷慨解囊，拿出銅板，丟入托盤。

    等到辮子姑娘將托盤移動到蘇微雲麵前時，衝著蘇微雲笑了一笑，揚了揚手裏的托盤。

    蘇微雲也對著她笑笑，從懷中拿出三枚金葉子，輕輕放在盤中。

    辮子姑娘的眼中頓時放出光來，連後麵的賞錢也不要了，趕緊急匆匆地端著托盤回去，拿給說書老人看。

    “爺爺，那位客人出手真是大方，你知道那麽多人物，可否能猜一猜他的身份呢？”

    說書老人望向蘇微雲，凝神半晌，突然一笑，道“有貴客來了，我們爺孫倆險些怠慢了人家。”

    辮子姑娘嘟著嘴道“他是一位貴客麽？難道在你老人家麵前也有貴客？”

    說書老人摸了摸她的頭，笑道“連少林寺都奉他為貴客，我又算的了什麽？”

    辮子姑娘睜大眼睛，驚訝道“少林？莫非他就是你剛才所講的蘇微雲大俠？”

    說書老人見聽客已走得差不多，便敲著煙鬥，微微點了下頭。

    “貴客若不嫌茶淡，請過來一飲。”

    茶已擺好，椅成對坐。

    茶是粗茶，卻還很熱，直直地向上騰著白色熱氣。

    蘇微雲坐下後，先開口道“貿然來訪，還請天機老人恕罪。”

    他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的話。

    天機老人！

    眼前這位和藹可親，拿著煙鬥的說書老人竟便是“天下兵器譜”中排名第一的“天機老人”？

    說書老人並未否認，隻是道“天機不可泄露，還是莫要多提。”

    蘇微雲笑道“天機算盡凡事，想必您已知我來意。”

    天機老人道“我走遍江湖，看遍世人，或許比號稱無所不知的百曉生知道的人還要多些，你是想要我給你推薦一個天資、心性俱佳的入室弟子，是不是？”

    蘇微雲道“天機果然一猜即中。”

    天機老人轉而又道“不過你可曾想過，小李飛刀可覓得傳人，而你卻未必能尋到合適的人。”

    蘇微雲道“此話怎講？”

    天機老人道“據我所知，你的內功純厚無比，甚至比起少林神僧也猶有過之，這一點連我也很佩服，但卻無法傳功給你的弟子。”

    蘇微雲沉吟著道“是。”

    天機老人道“而你有兩門劍法，都可稱得上是一世之絕，一門追魂奪命，一門卻是佛門的達摩劍法。”

    “達摩劍法對用劍者要求太高，就算是偌大的少林寺曆來也沒有多少人學會過，你的弟子即使有你教導，但想在短短三年之內掌握這門劍法，恐怕很難。”

    蘇微雲承認道“是，我本來就沒有打算教他達摩劍法，我想將另外一門奪命十三劍傳授給他。”

    天機老人道“奪命十三劍？你且用來我瞧一瞧？”

    蘇微雲並指為劍，揚袖於空，輕輕戳去。

    一道無形的劍氣迸出，使得茶杯上繚繚冒起的白氣從中截斷，仿佛分作了兩半。

    指尖保持不動，那股熱氣也慢慢被逼得移開去，竟然再不能從原先的位置經過。

    天機老人讚道“好劍法！”

    站在他身側的辮子姑娘卻道“這劍法有什麽好的，刺的是氣，又不是人。”

    天機老人道“這一劍刺在人身上，其實效果也是差不遠的。”

    辮子姑娘聽到這話，吐了吐舌頭，嚇得立即站得離茶杯遠了些。

    蘇微雲說道“我本以為這門劍法衍生而出的奪命第十五劍是錯誤的一劍，遲遲不願用出。可我在達摩麵壁洞前卻以此劍救下少林方丈大師，方知原來我意由我不由劍。錯誤的劍招，也未嚐不可以有正確的用法。”

    天機老人道“你說得對。劍本是由人所使，若不為人所控，那就未免有些愚蠢了。但是有一點卻不對，這一劍本身就是錯的一劍，你的境界縱然已足以控製這一劍，它還是錯的一劍！”

    蘇微雲忽然閉口沉思。

    過了半刻，天機老人緩緩道“你有沒有見過阿飛的劍？”

    蘇微雲道“見過。”

    天機老人道“他的劍怎麽樣？”

    蘇微雲搖頭道“他的劍很差，不過是一隻鐵片加上兩塊木板拚成的罷了。”

    天機老人道“那他的劍法怎樣？”

    蘇微雲隻說了一個字“快！”

    阿飛的劍就是快，直接而幹脆的快，縱然他的劍沒有什麽變化，可你就是擋不住！

    天機老人道“這就對了，他的劍是破劍，但他卻可稱得上是絕頂的劍客。”

    辮子姑娘接口道“這意思是不是說，他雖然是絕頂的劍客，然而他的劍還依然是那一柄破劍，而不能說是絕頂的好劍。”

    天機老人道“對了，所以你的奪命十三劍雖已能受到你的掌握，可並不能否認它本身的錯誤。”

    “一門劍法若隻充滿了殺戮，死寂，暴戾，那麽這根本就不能說是懂得真正的武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