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坐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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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一佛一魔對付上官金虹的一龍一鳳,雙劍擊雙環,你為什麽不試試看?”

    天機老人目中放光,緊緊地看著蘇微雲,有些期待地講道。

    蘇微雲麵色變幻了一陣,卻長歎道:“我做不到。”

    天機老人大驚道:“你做不到?”

    蘇微雲道:“是。我從達摩洞中出來便知道了,我若同時展動雙劍,左為佛劍,右為魔劍,一佛一魔,不但不可能相融,而且還會互相牽動,互相製約,到時候一劍都用不出了。”

    他早早發現便發現了這一點,從達摩洞中練成劍後,他曾對那位送飯的小和尚施展劍法,但是左手劍攔右手劍,右劍一出,左劍立馬護住,根本不可能傷得了。

    左手與右手打架,說起來非常罕見,但確實發生在了蘇微雲的身上。

    而“達摩劍法”和“奪命第十五劍”都是絕世無雙,不可複製的絕學,蘇微雲想要將它們打破回爐,重新練成一門兼容的劍法,難度幾乎還要更高於創出另一門相同等級的絕學!

    蘇微雲當初以左右互搏去練左手劍法,本有以達摩劍法克製奪命十三劍的意思在其中,卻沒有想到二者竟如此不可調和。

    天機老人忽然道:“你有沒有試過把它們盡皆忘掉?”

    忘掉。

    武功怎麽能忘得掉?忘掉之後,又以什麽來對敵?

    這句話說得已不是莫名其妙,而是叛經離書,大逆不道,違背了武道最基本的道理了。

    可蘇微雲偏偏好像聽懂了一樣,笑著答道:“怎麽忘?天機老人都忘不掉,我又怎麽忘得掉?”

    天機老人歎道:“是極,知易行難。我知道‘心中無劍,人即是劍’之上還有一重更高更深的境界,乃是‘無劍無我,無跡可尋’。我翻遍古籍,才找到一個詞語來形容它,叫作坐忘。”

    《莊子·大宗師》雲;“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此謂坐忘。”

    坐忘者,因存想而得,因存想而忘,行道而不見其行。

    若誰能真正達到坐忘之境,那麽也就是一位真正的神人了。

    可是坐忘該怎麽忘?

    要將辛辛苦苦,性命交修了幾十年的武學內功一點一點地全部忘掉,談何容易?

    若非此話是從天機老人口中說出,恐怕尋常的武者都要一棍子敲到那人的頭上了!

    然而要是你真正明白了“坐忘”的意義,那麽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麽胡瘋子會瘋瘋癲癲,時強時弱。

    也能夠懂得為什麽天機老人會束手束腳,不敢出手了。

    天機老人忘了十年,誰能知道他的一身武功還剩下多少,他究竟是有所進步還是大不如前?

    也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蘇微雲長歎一聲:“武道艱難!”

    天機老人道:“武道本來艱難。”

    “走吧。”

    “走吧........”

    ··········

    李尋歡和孫小紅回了酒館,天機老人卻不知所蹤,而蘇微雲則回到了他花錢租下的院子之中。

    那院子就建在興雲莊旁邊,平日都很寧靜。

    等到淩晨時分,蘇微雲回到院子之時,卻發現他的第三位徒弟唐獨也才悄悄地從外麵歸來。

    外麵還拴著一匹馬,馬鼻中喘著氣,顯然才奔襲了一段距離。

    蘇微雲皺了皺眉,道:“這麽晚了,你還在忙活煉製毒藥的事麽?”

    唐獨沒有想到蘇微雲突然在這個時候回來,於是悻悻地道:“我配製的毒藥已有了很大進展,說不定過幾天就能配好了。”

    蘇微雲道:“那便好。但你須知,毒藥終究是外道,自身武藝才是根本,你早些睡吧,明日還要練劍。”

    唐獨唯唯稱是:“好,好,師父教誨,徒兒一定謹記在心。”

    ...........

    又過不久,離蘇微雲和上官金虹的見麵大約已過了第七日。

    這一天日,唐獨練完劍,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癡癡地望著一個方向,時不時地麵色微紅。

    蘇微雲道:“你今日不去配毒麽?”

    唐獨懶懶地揮揮手道:“毒藥我配的差不多了,就差在螳螂刀上淬了,不必太急。”

    蘇微雲有些驚訝。

    這幾日來,唐獨不但對配毒提不起什麽興趣,而且居然安安分分,連一絲不聽話都沒有。

    每天他老老實實地練完劍,就和蘇微雲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然後就坐在自己屋裏,或者在外麵的台階上怔怔地發呆。

    ——那一天夜裏唐獨究竟去做了什麽?

    蘇微雲知道,必定是他不在的那天晚上,在唐獨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情才導致這樣變化的。

    於是立在院子中間的蘇微雲突然一笑,收起了練武用的木劍,說道:“徒兒,今夜我會去見小李飛刀,看一看他收的徒弟怎麽樣了,大概後日才回來,你自己好好練習劍法,待我回來再傳你新招。”

    唐獨聞言,眼中一亮,氣息都有些急切起來,連忙站起問道:“師父真的要走?”

    “真的。”

    唐獨一躬到底,雙手垂地,道:“師父快去快回,徒兒一定好生習武,不會辜負師父對徒兒的期望。”

    蘇微雲笑道:“你有這一份心,為師就很高興了。”

    是夜,戌時方過。

    唐獨又騎上快馬,出城朝外麵飛奔而去。

    他卻不知道,蘇微雲吊在他身後,也駕了一匹馬,遠遠地尾隨著。

    行過五十多裏,唐獨來到一處山腳之下。

    山腳下是一片楓林,楓林外有一家酒館,高高挑起一麵青布酒旗。

    酒鋪的名字很雅,是七個字:“停車愛醉楓林晚。”

    唐獨匆匆走入酒店,匆匆地點了一壺酒,而後急不可耐地坐著。

    ——難道他深夜騎馬,就是為了到這裏來喝一杯酒?

    ——這裏的酒有這麽好喝?

    酒店中沒有燃燈,蘇微雲隔得又很遠,不大看得清楚唐獨在幹什麽。

    隻是過了很久,等酒店燃起一盞小燈時,門外忽又有一輛轎子來了。

    轎子裏走出一位十三、四歲紅衣服的姑娘,眉目一盼,見到唐獨後,嬌嗔道:“原來是唐公子,怎麽這樣晚了還來?”

    唐獨居然有些狼狽之態,好聲好氣地懇求道:“好姑娘,請你告訴我,我今夜能見到你家小姐麽?”

    紅衣姑娘“哼”了一聲,說道:“跟我來吧,小姐會見你的。”

    紅衣姑娘帶著唐獨慢慢地走入楓林,行到山中。

    隻見山間築著一座小樓。

    小樓設計得很巧妙,是用木架架在山腰上的,旁邊有條窄窄的樓梯,看來很精致,也很新奇。

    樓上的燈光更是柔和無比,將窗紙映成了粉紅的顏色。

    唐獨見到窗中粉色燈光時,竟然變得十分緊張,整個身子都因興奮而不住地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