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老師，您今天來，到底想和我說什麽？”

    章韻有自知之明，知道簡雲看不上他，自然也不會好端端的跑來和他聊什麽天，今天特意避開了人過來，肯定是有話要和他說。

    簡雲抬眼看向章韻，借著酒意，嗬嗬一笑。

    “說什麽？自然是說我是怎麽嫉妒你的，打我第一天進社裏開始，我就嫉妒你，那會兒你還隻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兒，憑什麽處處壓我一頭，太平歌詞，我還要跟著你一個小屁孩兒學，你說好笑不好笑。”

    “簡老師，您又何必鑽這個牛角尖，術業有專攻，我是從唱入的門，在唱上強一點，也無可厚非，可要是論起說上麵的功底，就是一百個我也比不上你！”

    “嗬嗬，都這麽說，都說我簡雲相聲功底深厚，是直眉瞪眼奔著老藝術家去，可為什麽觀眾不買賬？是觀眾的欣賞水平不夠？還是我簡雲沒有市場？既然評價這麽高，為什麽沒人捧？”

    這樣的話，章韻從來沒聽簡雲提過，簡雲在社裏向來獨來獨往，就是與他師父孟仁的來往也不算多。

    所有人，包括章韻在內，都以為簡雲是自視甚高，不想與他們這些俗人為伍。

    但讓章韻沒想到的是，簡雲居然也會因為這些名利上的事而糾結，煩惱，而且看樣子，這糾結的時間還不短。

    簡雲看向章韻，嘴角微微勾起，嘲諷的一笑。

    “怎麽？覺得我這麽想很奇怪？章韻，你是不是忘了，我隻比你大十歲，我才三十來歲，這個年紀的男人，誰會甘於平凡，憑什麽你們能享受觀眾的掌聲和擁戴，我卻要頂著一個老藝術家的名頭，忍受觀眾的無視和毫無用處的讚美？一個連買票支持演員都不願意的觀眾，我要他們的讚美有什麽用？他們真覺得，我吃風喝露就能不知饑渴？能拿那些讚美養家糊口？”

    “簡老師”

    章韻開口想要勸解幾句，卻發現根本無從勸起。

    簡雲說的這些都是事實，別看觀眾們對簡雲的藝術評價很高，業界對簡雲也十分推崇，可簡雲迄今為止，也沒辦過一場屬於他自己的商演。

    不是孟仁不想讓簡雲去闖，而是沒有演出商願意承接這項業務。

    商人看重的是投資回報率，明知道會賠本的買賣，誰又肯做。

    “你倒倉結束，剛回歸舞台那天，你姐夫在台上將你托付給我，讓我好好教導你，還說你我早就相熟，你還記得我是怎麽回答的嗎？”

    簡雲自顧自的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問了章韻一句。

    章韻仔細回憶了一番，隨後搖了搖頭，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是真不記得了。

    簡雲捏著酒杯，嗬嗬一笑。

    “你看，你不記得了，可我還記得，當時我說‘哪兒就熟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他’，當時你姐夫馬上就維護了你一句，說‘怎麽會不認識，你不記得了，小時候他還教你太平歌詞來著’。”

    聽著簡雲的描述，章韻總算是想起了這樁事，當時確實是有這麽一出。

    “章韻，我真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

    章韻有些不解，他這小半輩子，過的比別人要坎坷的多，就他現在這個身體狀況，以後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這有什麽好羨慕的。

    “是啊，羨慕你，你從小就不怎麽與人爭，即便別人虧待了你，你也不聲不響的，可你身邊總有人會為你出頭，為你抱不平，就拿你回歸那天的事來說，你姐夫在外人和觀眾麵前，向來都十分維護我的顏麵，但那天，我不過就是說了這麽一句，他就要立刻替你找回場子！”

    “簡老師”

    章韻想為孟仁分辨一句，但不等他將話說完，簡雲就抬手阻止了他。

    “不止你姐夫這樣，你出事之後，你對那白眼狼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可你看看你身邊的師兄弟們，一個個的全在舞台上幫你出氣，甚至還編段子罵那白眼狼。師父，師兄弟維護你也就算了，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些觀眾和你根本就沒怎麽接觸過，怎麽都像護幼崽似的護著你呢？”

    章韻眉心一皺，是不是他的粉絲又去攻擊簡雲了，這才惹來簡雲的這番話。

    “簡老師，我的觀眾總體年齡偏小，有時候說話會沒輕沒重，如果他們對您說了什麽，我替他們向您道歉。”

    “道歉？嗬嗬，不必，做了這麽多年相聲演員，這點罵都受不了，那不是在這行白混了這麽多年？”

    簡雲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伸手再去倒酒的時候，卻發現酒瓶已經空了。

    他索性將杯子往玻璃茶幾上一放，整個人靠向了椅背。

    “有件事，放在我心裏已經很久了，倒是一直想找個機會和你好好說一說，但一直沒什麽機會。”

    “簡老師有話隻管說。”

    簡雲抬眼看了一眼章韻，隨後很快又移了開來，手指輕輕的在茶幾上不斷的敲擊著，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你受傷住院那陣，我想過讓翔子給我徒弟量活，並且也付諸了行動，出麵和翔子正式談過，這事兒，翔子和你說過嗎？”

    章韻搖了搖頭，“沒有！”

    “也是，以翔子的性格，他不可能和你說這些，再說了，你那會兒在病床上，他也不會拿這些事兒來煩你，不過，你肯定不知道，因為這事兒，你的那些粉絲，每天都會給我發無數條私信，每封私信裏都是各種謾罵和詛咒。”

    章韻眉心一蹙，這事兒他是真不知道。

    簡雲說的這個時間段，正是他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時間，醫生告訴他，他可能會癱，讓他做好不能再上台的思想準備，他那段時間很頹廢，腦子裏想的都是不能上台了，那他活著幹嗎，根本就沒有餘力去關注其他。

    “你的這些粉絲罵的對，我是卑鄙，我是無恥，我是趁人之危，但作為師父，我想為徒弟尋一個好捧哏有什麽錯？那時醫生都說你不能上台了，那難道讓翔子一直不停的和人混搭？翔子是個好捧哏，沒有固定搭檔，他就永遠不可能成角兒，我不想浪費了翔子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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