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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章

    就在齊振雲在這邊百般糾結的時候，時家夫妻則在冷戰。

    在經曆了吵鬧、大哭、叫罵之後，饒是王娜，最後也沒了力氣，和時記一人坐一邊的沙發上沉默不語。

    她不說話，時記也不說話，兩人就那麽看著滿地的狼藉，想著自己的日子。

    他們，也是有過恩愛的，也是有過歡樂的，也是有過幸福的，而現在……

    在天擦黑的時候，王娜猛地站了起來，時記抬起了頭：“你做什麽？”

    “我做什麽？你兒子真離家出走了！你看看現在都幾點！”

    “我知道他在哪兒。”

    王娜冷笑一聲，看著他。

    “剛才他同學給我發了短信。”

    “時記，你真是個混蛋。”王娜的聲音並不大，但卻充滿了憤恨。

    “……所以，你對他還是有感情的是不是？”

    王娜沒有說話，時記歎了口氣：“如果你真的忍受不了，就離開吧。”

    王娜猛地瞪大了眼：“你趕我走？在我給你做牛做馬將近二十年的時候，你趕我走？時記你有沒有良心！”

    “我不是趕你走，我怕再不走，你就瘋了。”

    “你是在嫌棄我！”

    “要不，你就再忍受兩年。”他的聲音充滿了疲憊。

    王娜看著他：“什麽意思？”

    “等他上高中的時候，我們給他找一個寄宿學校。”

    王娜繃著臉：“你是在給我難看嗎？”

    “娜娜，你能不能不要每件事都非要往壞的地方想？這樣你不覺得你的人生很可悲嗎？”

    王娜冷笑了一聲，死死的咬著牙，很多話就在她的嗓子眼——什麽人生？什麽人生啊！她的人生早就沒了！她的人生早就很可悲了！就算她再隱瞞，就算她表現的再好，可隻要是她的熟人，誰不知道她沒有自己的孩子？

    她嫁的男人是鐵路上的又如何？

    她嫁的男人不吸煙不喝酒不胡作非為又如何？

    她嫁的男人相貌堂堂又如何？

    她沒有自己的孩子！

    她，一個女人，沒有自己的孩子！

    這些話她都想吼出來，但她控製著自己——她知道，時記的包容力是有限度的，是的，她一直知道時記在包容她！她當然知道，可是，她覺得這包容是應該的，她也在包容他！她包容了他一個孩子！哪怕這個孩子是她一力主張要的，可也是他的孩子！

    他自己的孩子，和她王娜沒有一分血緣關係的孩子！

    她包容了他這麽多，那他包容她一點又有什麽不對的？

    他應該更包容她，對她更好！對她……

    她對目前的生活是不滿的，完全的不滿意，她有很多的苦要訴，有很多的話要說，她想再像早先那樣衝時記大吼，頭撞到他的胸口大叫，但她控製著自己。

    他叫她，娜娜……

    他已經很多年沒這麽叫她了。

    他叫她，娜娜……

    早先他們鬧著要分手的時候，他就這麽叫過她。

    “如果你沒意見的話，那就這樣吧，兩年，你再忍耐兩年。”

    王娜看著前麵摔碎的碗，兩年嗎？兩年……

    “隻是這兩年，你對他，好點吧。”

    她猛地抬起頭，目光似劍，時記道：“也不是要特別好，就是，不要再對他動手了。”

    “……我沒有想過要虐待他。”

    “我知道。”

    “……我也想他好的。”

    “我知道。”

    王娜嘴唇哆嗦了起來：“我隻是……沒辦法愛他……”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哽咽了起來，她努力過，她真的努力過，努力了十幾年。

    最初的時候她對自己說她愛時記，她愛時記，那就應該愛他的孩子，哪怕是為了時記，她也應該愛他的孩子；

    後來她對自己說孩子這麽可愛，白白嫩嫩的，哪怕是一條狗，養了這麽長時間也該愛了；

    再之後她想這孩子總歸是聽話的，就衝這一點，她也要愛他……

    “我知道……”時記歎了口氣，“我都知道的……”

    王娜低下了頭，身體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氣憤嗎？

    委屈嗎？

    迷茫嗎？

    她不知道要怎麽分析自己的心情，隻是死死的咬著自己的牙，忍耐著，不讓自己真的哭出來。

    而在這個時候，時令已經躺在了齊振雲的被窩裏。

    在時令決定住下來後，齊振雲就叫了必勝客的外賣，三人大吃了一通，過後不久，馬進德就離開了，而他一離開，齊振雲就時令他去洗澡了——“反正都是要洗的，你先洗吧，這裏的地熱水晚上會關的。”

    “地熱水？”

    “嗯，溫泉。”

    溫泉！

    這兩個字把土包子時令給鎮住了，其實對於商城人來說，溫泉沒什麽稀罕的，雖然現在地熱水枯竭，地下水資源已經不像早些年那麽豐富，商城的水資源在全國都還是有名的，就算現在城市裏的不多了，周邊總還有。不少商城人都喜歡在周末的時候到周邊去泡個溫泉。

    但時令，真沒有去過。

    他長到這麽大，是真的連商城市都沒有出過的——如果不算小時候學校組織的郊區遊的話。

    而像他們那樣的老式家屬樓顯然也不太可能配備溫泉——時記同誌又不是什麽領導，住的就是最普通的房子，所以他長這麽大，還真沒有接觸過溫泉。

    而現在，齊振雲竟然說他可以洗溫泉了！

    時令立刻忘了什麽時間還早現在還不是睡覺的時候之類的事情，滿懷期待的脫了衣服進了浴室，然後眼巴巴的看著傳說中的溫泉水流進浴缸……

    “這裏是調溫度的，這裏可以按摩，這裏加了紅外線……”齊振雲一一給他指著說，他點著頭，嘴卻越長越大，“這個浴缸，還帶按摩？”

    “也說不上按摩不按摩，就是帶點波浪。”

    “那、那……”

    “你洗不壞的。”齊振雲順嘴道，在發現了時令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自己的頭後，不由得磨了下自己的後糟牙——什麽時候，他對時令的思路這麽清楚了！竟然能猜到他是擔心浴缸損壞的問題！

    智障是會傳染的嗎？

    他暗自吐槽了一下，轉過了身：“你先洗吧，有事叫我。”

    時令當然是沒什麽事的，齊振雲離開後，他就小心的試了試水溫，然後慢慢的把自己放了進去——水還沒有放滿，不過他實在是太好奇了，剛才齊振雲在的時候，他就想感受這溫泉和普通水有什麽區別了，現在，齊振雲一離開，他是再也忍耐不住了。

    而那邊的齊振雲則在浴室門口站了片刻，然後，就把他的衣服全部丟進了洗衣機裏，所以等時令出來後，就發現自己隻有穿齊振雲的浴袍了。

    “你洗完澡不換新衣服嗎？”麵對他的疑惑，齊振雲反而更不解。

    “啊？”

    “我以為你洗完澡就要換新的。”

    “也、也是了，但……但這裏……”

    “沒事的，洗衣機帶烘幹，你明天就能穿。”

    時令抓抓頭，再說不出別的了。

    齊振雲家足夠暖和，哪怕隻穿浴袍也是無所謂的，可時令實在不習慣就這麽看錄像，那讓他有一種紅果果在電影院的感覺……雖然他也沒去過幾次電影院，可也就是因為少，所以更容易多想……齊振雲歎了口氣就說可以把投影儀拿到臥室，所以在齊振雲也衝了個澡後，他們就一起躺在了床上。

    躺在床上沒辦法再吃零食，但床上的確是更舒服的，沒一會兒時令就哈欠不斷了。

    “要睡了嗎？”齊振雲道。

    “班長還要看嗎？”

    “我無所謂。”

    “那……那我們明天再看吧……”

    “嗯。”齊振雲說著關了錄像，和他一起躺了下來，他並不瞌睡——他的生物鍾還沒到時候，但他也不想起來再做點別的什麽，身邊有人的感覺很古怪，卻也不討厭，而且，他還有些好奇——中午的時候，時令和馬進德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的關係是怎麽突飛猛進的，而且，到底是什麽讓他們都一起向他選擇了隱瞞呢？

    “班長……”他正想著，那邊時令就叫了他，他隨口應了一聲，時令道，“那個，我們以後對馬進德好些吧。”

    “嗯？”

    “他怪不容易的……”

    齊振雲覺得自己後糟牙又疼了——雖然自從開始和時令打交道他的後糟牙就經常疼，可真的是今天疼的格外不一樣。

    馬進德怪不容易的！

    誰又容易啊！

    好吧，相比於家中是賣煎餅的馬進德他好像是更容易一些的，可是、可是……

    一時間，齊振雲的心情那真是格外的糾結，他先是覺得自己也不容易，然後又不想承認這一點，隨即他又覺得時令的這個我們用的很微妙，就仿佛他倆是一國的，馬進德在另一麵，這令他覺得很好，可又覺得這個感覺不太好！他糾結來糾結去，然後一咬牙就準備把實在憋不住的話給問出來，結果再一低頭，那邊時令睡、著、了！

    看著時令的麵容，齊振雲隻覺得自己一拳……那不是打在了棉花上，完全是打在了空氣中！

    為什麽能這麽容易就睡著啊！

    這不是陌生的地方嗎？不是陌生的床嗎？不是陌生的枕頭嗎？不是……

    他隻覺得自己要暗傷了，有那麽瞬間，他隻想搖醒時令，不過最後，還是伸手關了燈！

    “真是浪費啊……”他想，大好時光，睡的太早了……

    時令也沒想到自己會睡的這麽早，雖然困了不想看錄像了，但他並沒有想就這麽睡著，他還想，和齊振雲說說話——當然不能說馬進德媽媽的事，那算是他的隱私，但他們可以說點別的，比如溫泉什麽的——根據他的感覺，溫泉水洗出來的皮膚是更滑一些的，不過真沒有什麽硫磺味。

    他們也還可以說點馬進德別的，比如他到家了沒有他爸爸會不會吵他什麽的……

    可是他就那麽睡著了，而且，睡的格外好，第二天睜開眼的時候，天都亮了！

    有瞬間，他拿不準自己是在什麽地方，在反應過來後，他就迷茫了起來——齊振雲不在！

    齊振雲竟然不在！

    他這是，睡了多久啊！

    他抓抓頭，暈暈乎乎的下了樓，然後就看到齊振雲在那裏切著什麽。

    “你醒了？”

    “啊？”

    “雞蛋你是要煮的還是煎的？”

    “哈！”

    “一般來說我都是吃煮的，不過今天周末可以放縱一下，要煎的怎麽樣？”

    時令點點頭，然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班長，你、你會做飯！”

    “很稀罕嗎？”

    時令用力的點著頭，齊振雲翻了個白眼：“那我今天給你做一頓大餐怎麽樣？”

    “啊？”

    “早上這一頓不算，中午吧，我給你燉隻雞。”

    時令臉一紅，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臉紅，但他就覺得齊振雲在調侃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班、班長你說真的？”

    齊振雲斜了他一眼：“怎麽？”

    “那、那你要說真的，咱們就真去買雞！”

    “你有錢嗎？”

    “我、我先借你的！”

    齊振雲抬起頭，看著他笑而不語，時令的臉慢慢紅了，不過他還是挺了下背：“我、我會還的！”

    “時令……”齊振雲又低下了頭，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昨天馬進德和你說了些什麽？”

    “啊？”

    “你膽子都變大了，嗯？”

    時令怔在了那兒，然後開始糾結的看著他，齊振雲忙活著手裏的事情，切黃瓜切番茄切所有他一大早讓人送的有機蔬菜，耳朵，卻是直直的豎著，而那邊的時令則糾結了又糾結……他不是不想同齊振雲說，他都能同馬進德說了，當然也能同齊振雲說的，但看著齊振雲在那邊忙忙活活的樣子，他就覺得不好說……

    “說這些幹什麽呢？”他想，齊振雲已經對他很好了，他沒必要再讓他同情他……

    “也沒什麽啦，就是、就是班長……”

    “嗯？”

    “你真好。”

    ……

    齊振雲，糾結的差點切住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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