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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說說你，都同樣大，小陽還比你小一點，怎麽就長得比你高啊！”

    “讓你吃飯你不好好吃飯，看看，跳不動吧！”

    “還哭！你還有臉哭，人家小陽都知道打回去，你怎麽就知道被欺負啊！”

    “你說說你幹什麽行啊！”

    ……

    這些話，其實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過了，但是董金澤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

    對於自己的母親，他其實已經沒有什麽印象了，因為從他三歲之後，那個女人就再沒有出現在他的生命裏，而在那之前，也許有過溫馨的記憶，可是，他真的都記不得了。他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現在的媽媽，並不是他的親生媽媽。

    其實要說起來，他現在的媽媽真的很不錯，如果不是有董金陽，他可能已經把她當做自己的媽媽了，但是他一直記得董金陽同他說的那句話——“那是我媽媽！是我的，不是你的！”

    這好像是他同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此後說的最多的！

    那個女人不是他的媽媽。

    那個拉著他上學，帶著他上公園，陪他一起玩耍，給他做飯的女人，不是，他媽媽。

    而董金陽，還有自己的爸爸。

    雖然那個男人出現的次數也不多，可一年裏總是會出現那麽一兩次的，而且每次都會給董金陽帶東西。

    也許是一把塑料水槍，也許是一輛合金小汽車，都不是太值錢的東西，就算是他，也知道那不是太值錢的，因為幼兒園門口很多鋪子都在賣，用很少的錢都能買到了，但那是他爸爸買給他的。

    他有爸爸，而董金陽也有爸爸；

    董金陽有媽媽，而他，沒有。

    董金陽還擁有很多他所沒有的東西，比如更強壯的身體，更活躍的性格，更勇敢的品質。

    這些，都是他被比下去的。

    一直到，他們進入小學。

    因為他不愛說話，也就更少有朋友，然後，也就有了更多的時間在學習上，然後關於他們的論調也就變了。

    “金澤這孩子雖然不愛說話，但成績好！”

    “金澤這孩子就是沉穩。”

    “金澤這孩子，以後有出息著呢！”

    他從來沒有想到那些很無聊枯燥的學習能給他帶來這些東西，但是當他聽到這樣的評價的時候，真的，很高興！

    但是隻會學習，還是會被嘲諷，大人們不再說什麽，董金陽卻是會的，什麽書呆子什麽四隻眼什麽高分低能，這些他雖然都能夠反駁，心中，卻是不服氣的。他也想加入籃球，但是籃球隊卻不收他——他的身高不夠，而且，他沒有底子。

    讓他的父母來看，小學就要什麽底子簡直就是搞笑，他們那個時候很多人初中以前都沒有怎麽打過籃球，一直到上了中學，這才會慢慢的去接觸。

    但現在就是這樣。

    在幼兒園的時候就開始有籃球，有那些有籃球天賦或者得到培養的時候在那個時候就開始學習了，董金陽就是從那時候打下的底子，而他，則在那個時候都是被嫌棄的。

    他進不了籃球隊這件事自然又被董金陽嘲弄了一番，此後他就喜歡沒事就拿個球在他麵前晃，而他，唯一能回應的隻有學習。

    其實在大人眼裏，籃球什麽的當然沒有學習重要，所以自從他奠定了學習上的優勢後就可以壓製住董金陽了，為此，董金陽每每都起的跳腳，不知道罵了他多少次，他表麵上歡喜，但心中，卻總是有些遺憾的。

    他也想，有除了學習之外可以炫耀的東西，也想，和一幫同齡人在一起玩樂……

    但不行，籃球隊不要他，是有原因的。

    他嚐試過跑步，但他的爆發力不夠，雖然他可以靠意誌力堅持，可小學生的長跑也不過一千五百米，很多人都能堅持的，他在裏麵並不出眾；

    他也嚐試過跳繩，但他的頻率不夠快，很努力的練習也隻是達標罷了；

    還有跳高、跳遠，但都統統不是太理想。

    他的這些嚐試隻換來董金陽一次又一次的嘲笑：“董金澤，你就是個書呆子！”

    “董金澤，你幹什麽都不行的！”

    這些嘲弄他都回擊了，甚至還利用父母讓董金陽吃了不小的虧，可他心中還是滿滿的沮喪，直到他被曹墨然拉去踢球。

    “踢球？”

    “嗯。”

    “我不行的。”

    ……

    “真的，真不行。”麵對曹墨然，他說的有些艱難，他不想說自己不行的，可在那一次次嚐試麵前好像也應該承認這一點了。雖然那時候他還不是太清楚，但覺得自己以後的人生大概就是努力學習，考上一個好大學，再然後……也許會有個好工作？

    他雖然比很多同齡人想的更多一些，但那個時候他畢竟還隻是小學生，能想到好大學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就讓董金陽去打他的籃球好了！就算他能打到nba又如何？還不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他當時是這麽想的，現在在想這種想法簡直就是可笑——nba是那麽隨便能打過去的嗎？別說nba了，cnba都不好進！

    可那個時候他真是這麽想的，不僅是他，董金陽自己也是這麽想的，很多和他們一樣的小孩都是這麽想的……在他們眼中，身邊那個很厲害的已經是最厲害的了，和世界上最厲害的大概也就是沒有長大的區別。

    “沒事，你來吧。”就在他拒絕曹墨然的時候，他是這麽回答的，他一怔，曹墨然又道，“反正隻是替補。”

    “啊？”

    “來湊數的。”

    “啊！”

    “足球隊人不夠，鄧老師說誰來都行。”

    ……

    後來他想李致遠之所以會纏上曹墨然不是無緣無故的，其實兩人在某些本質上也許大概有某方麵的相似？

    當然這話他是從來不敢給曹墨然說的。

    他就那麽進了足球隊，一開始是排斥的，人都不夠的地方讓他去，他就這麽沒地方去嗎？

    他還真是沒地方去！

    而一開始他也沒覺得足球有什麽意思——一星期練不了一次球——足球隊招不到人是有原因的，他們學校根本就沒有那麽大的場地，足球隊也不是學校搞的，就是一個體育老師閑著也是閑著，而且可能出於某種情懷，招了這麽一批小孩踢著玩。

    平時呢，隻能在水泥地板上練練顛球，再之後就是跟著田徑隊的一起練練跑步——還總是跑不過人家。

    然後每到周末呢，去借個場地來踢——還不見得總能借的到。

    什麽激烈的對抗啊，什麽趣味啊，統統都沒有！

    如果不是董金陽在旁邊激勵著，他真的早就放棄了——那時候董金陽最喜歡做的就是拿著籃球在他旁邊嘚瑟：“你那足球隊趁早退了吧，人都湊不齊，還隊什麽隊啊！你出去打聽打聽，咱們學校有足球隊嗎？你們天天跟著田徑隊一起練，不嫌丟人嗎？”

    就在這種諷刺中，他堅持了下來，然後他發現足球，也許是最適合他的運動了。

    在這裏，他不需要是跑的最快的，不需要是力量最大的，甚至他是不是能跳的遠跳的高都不重要。

    因為足球，是十一個人踢的！

    而他，隻要做好那個居中策劃的就可以了！

    他可以組織進攻，他可以組織防守，他可以，掌控比賽！

    “董金澤，你真是個天才！”這是他們的足球教練說的，當他們破天荒的在區裏的足球比賽上拿到名次的時候，那個教練激動的把他抱了起來！而他的隊友也在高呼著他的名字，甚至一些來觀看的人也在為他鼓掌！

    而他，也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足球的魅力。

    他想，他也許就是為足球而生的吧！

    是的，在那個時候他真的是這麽想的。

    他甚至想過去足球學校，不過不用說，當然是被打壓了回來——“踢什麽球，你就好好學習！學習好才能踢球，學習不好，你踢個蛋！”

    他爸爸對他，從來都是不溫和的，而他的媽媽——或者說董金陽的媽媽雖然溫和，態度卻非常堅決：“金澤，你想踢球我和你爸爸都是不反對的，但把足球當職業，就太危險了。你成績好，還是要好好學習。”

    父母都反對，董金陽更是在旁邊大笑：“足球學校？哈哈，你還要去足球學校！”

    “你都能去nba，我為什麽不能去足球學校？”

    “嘿，你能給我比？董金澤，我也許學習不如你，但是在體育上，我能超過你一百倍！”

    董金陽對著他大吼，而他，不遑相讓瞪了過去。

    那個時候他是怎麽想的呢？

    對了，絕不相讓！

    哪怕輸了也絕對不能示弱！

    是的，那個時候他是沒有把握贏的，哪怕他們的足球隊取得了還不錯的成績，可他心中清楚，應該也就那樣了，他們差的實在是太多了，而他本身，又沒有衝鋒陷陣的能力。

    可後來的事情讓他們都沒有想到。

    董金陽被籃球隊退了，一開始是慢慢淪為邊緣，後來是幹脆就讓他退了——因為他的身高沒有跟上。

    在十歲以前，董金陽的身高在同齡人中非常醒目，但是再之後就很一般了，而他的彈跳能力也沒有再突破，就那麽越來越落後。

    而他這裏，倒是長了幾公分，再加上訓練刻苦，卻是從體型上不比董金陽差了。

    董金陽剛從籃球隊出來的時候，他們家很是鬧騰了一陣兒，連他那一向很少拜托他什麽的媽媽都對他說：“金澤，你能幫我看著金陽一些嗎？”

    “……我看不住他。”

    “嗯，我知道，但，他現在……我知道麻煩你了，可是，金陽最近很不開心，你……就看著他一點吧。”

    ……

    看著他什麽？

    不讓他自殺嗎？

    那時候的董金陽還真有幾分要自殺的架勢，他不吃不喝，還鬧著不去上學，驀地就發出一聲嚎叫，聽的他實在心煩：“你就這點出息嗎？”

    “董金澤，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少看我笑話！”

    “誰沒事去看你笑話啊！”

    “你別以為你是足球隊的主力就了不起，我給你說，你早晚也是被開掉的料！”

    “如果我沒被開掉呢？”

    “你一定會被開掉的！”

    “如果我沒有呢？”

    “你會的！”

    ……

    他們倆車軲轆話的說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約定，隻要董金澤沒被足球隊開掉，董金陽就要好好去上學，而他要被開掉呢，就要協助董金陽逃學……

    董金澤一直沒被開掉，然後這個事也就這麽過去了。

    直到他們要上初中。

    他的成績一直不錯，所有人，包括他的班主任都認為他是能上鐵中的，而且應該在前三個班裏。

    但是，他隻上了五班。

    在小學的時候，他是足球隊的隊長，而在這裏……

    他隻是個普通球員。

    在曹墨然說要搶墜球的時候，他想的是什麽呢？

    絕對不能輸！

    因為輸了之後，董金陽是一定會嘲笑他的！

    “如果我們拿了冠軍呢？”他看著董金陽，終於慢慢開口了。

    “不可能！”

    “如果呢？”

    “絕對不可能的！”

    ……

    他們又像過去那樣開始翻來覆去的爭論，最後兩人都爭的麵紅耳赤，然後達成了協議：“如果我們拿了冠軍，你以後就聽我的！”

    “如果你們沒拿，你以後再不許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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