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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付老師的這次跑圈倒也不能說是非常突然，因為在跑之前，他對自己班裏的學生說了。

    這一天上課，一開始和過去沒什麽區別——硬說有的話，也就是今天付老師穿的格外利索些，一身黑色的運動裝，外加一雙運動鞋，看的下麵的學生們還發了幾句議論：“付老師瘦下來年齡好像也不太大。”

    “我好像聽說是八零後的。”

    “不是吧，竟然是八零後的嗎？我有個表哥都是八零後啊！可、可付老師像他爸爸！”

    ……

    “八零後已經很老了好不好。”

    “還不至於說老吧。”

    “怎麽不至於，他們要是早點結婚的話，孩子都能和咱們一樣大了。”

    “咦，還真是！”

    “唉，歲月啊，我無法想象我活到三十多歲是什麽樣子！”

    “我也是。”

    “我也是！”

    一幫少年們紛紛感歎著，想著要是活到了三十多歲，那簡直就像活到了下個世界！他們現在就有這麽多煩惱這麽多哀愁這麽多傷痛這麽多不如意，要是到了三十多歲……

    “唉，企鵝家新出了皮膚你們知道嗎？”

    “唉，別提了，我的賬號被我媽沒收了。”

    “不是吧？”

    “就是啊！”

    “那你那些鑽石怎麽辦？時間長了會不會沒有？”

    “應該不會吧……我媽說這次成績進入前二十就還給我。”

    “……你還是重新練個號吧。”

    “草！”

    ……

    當然，這些對話不是在上課時間發生的，付老師也許教不好作文，課堂紀律還是沒的說的，這是他穿了一身精神的運動裝在早自習的時候溜達了一圈教室後引發的議論，和往常一樣，論著論著就論到了其他地方上去……而在課堂上呢，付老師也是和過去一樣教課，並沒有因為今天穿的衣服不同而講的有什麽新意，直到最後：“有件事，要和大家說一下。”

    一下子都精神了起來！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俗語說的話，人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犯困的……

    語文課要是老師說的好，能說的像故事像評書，聽的下麵的學生如癡如醉欲罷不能，要是說的不好，那除了極個別的尖子生，下麵都要昏昏欲睡……付老師不是前者，也不是後者，大概屬於中不溜的水準，有的東西講的很有激情，與的東西就非常一般。

    於是在他講的一般的時候，大部分學生就有些跑神溜號，不過他一說有事情，大家還是回過了神。

    “早先，我曾同一班的老師打過一個賭。”

    ……

    ！！！

    如果說早先還有打瞌睡的，這一次也徹底清醒了！

    打賭？打賭！

    那個他們賭印象深刻的打賭嗎？

    “很不幸，那次的打賭，我輸了——”付梓歎了口氣，“雖然不該這麽教你們，但說出的話要算數！”

    一幹學生都懵逼了。

    算數？

    這是說他們的班主任要跑圈了嗎？

    四十圈？！

    ——這是吃錯了什麽藥啊！

    雖然都是熱血少年，雖然是足球名校，但，一般的學生，也就是絕大多數學生，一千五百米都是很艱難的事情——這一點隻看開運動會的時候長跑比賽的報名就知道了，鐵中還好些，到底有足球這個傳統項目打底，有的學校那是報名的人都湊不齊啊！

    前兩年最嚴重的時候，還有跑暈在操場上從而嚇得學校不敢再舉行運動會的事情。

    一千五百米也不過是三圈半，四十圈，那是十六公裏啊！

    一萬六千米啊！

    一班的齊振雲都跑成什麽樣子了？！

    “一班的劉老師是同意我分批次的跑的，但我想，這有些投機取巧了，因為早先打賭的時候並沒有說要分批次。所以雖然我想過一天跑一圈，跑上四十天，最後還是決定一口氣跑下來。”

    ！！！

    “不怕大家笑話，這段日子以來，我一直在練習，大家都應該看到我瘦了，是的，我就是這麽瘦的。前段日子我還去參加了一次半馬。”

    ！！！

    “我跑到了最後，人家的障礙都撤了，我還沒跑完，不過，我跑了下來！”說到這裏，付梓的眼睛驀地亮了，他看著自己的學生，“我決定，今天，把我的承諾履行了！”

    ……

    下課鈴響了，付梓拿著自己的教案往外走去，他走的很雲淡風輕，很利索，很不一般，留下一屋子神情各異的學生，過了片刻，他都走出教室門了，有人大叫一聲——“老師，你行不行啊！”

    ……

    付梓心中的恨啊！

    ——他聽出這家夥是誰了，以後的考試就等著吧！

    他勉強控製著自己不回頭，擺了擺手……

    他就這麽走了，然後六班炸了鍋。

    他們的付老師要跑了？真要跑了？竟然是真要跑了！

    這怎麽可能？但他已經說出來了！

    這不可能，但他已經說出來了！

    就算他被叫做老賊，就算他臉皮很厚，就算他再說話不算數——比如什麽耽誤大家一分鍾之類的……

    但，這一次他不見得還會言而無信吧！

    而且他是真的瘦了！

    說的話能夠作假，體重還能夠作假嗎？

    要瘦下來多不容易啊！

    六班炸了，而隨著他們傳播，整個學校都炸了，所有人都不相信，在辦公室裏，付老師遭遇了一次熊貓的待遇——連三年級的老師都過來圍觀了，過來向老師們匯報問題的各班學生也都會趁機對付老師行各種注目禮，而同一個辦公室的老師們當然更不客氣了。

    “老付，你來真的啊？”

    “付老師，你就是這麽瘦的嗎？”

    “你什麽時候跑的半馬？咱們城市沒搞馬拉鬆啊！”

    “付老師你別嚇人啊！”

    劉磊情深義重的對付梓道：“付老師，不用勉強，真不用勉強的！”

    “劉老師，你放心吧！”

    “不是付老師，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很好！”

    “咱們那不過是個玩笑。”

    “對於我絕對不是玩笑！我還等著劉老師教我的那些學生呢！”

    “啊？”

    “劉老師該不會忘了吧？”

    劉磊還真忘了！

    雖然他早先為這事沒少提心吊膽，不過後來也就釋然了——付梓是不可能真跑四十圈的，那他完全就不用擔心了，什麽，分期？分期也不可能啊！據說他連三樓的樓梯都不願爬呢！當然，後來付梓瘦下後，他是有一陣的擔心，但他剛交了女朋友，平時沒事的時候就想想自己的小愛人，這就犯了大意的錯誤！

    不過經付梓這麽一說，他也就想起來了，然後，臉色就變了！

    付梓一直看著他的臉色，見到這個情況，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了：“劉老師一定是不會忘的！”

    “哈……”

    “我今天就跑了，然後，就看劉老師的了！”

    劉磊張嘴說不出話，麵上一片懵逼，心中則是萬頭神獸——看他什麽！看他什麽啊？！

    他這麽態度堅定，也把毛華給能蒙了，他把付梓拉到一邊：“真跑？”

    “還能是假的？”

    毛華看著他：“真的要跑？”

    “你不一直在攛掇我跑嗎？”

    毛華臉上的表情微妙了起來，他從兜裏摸出一根煙，看了付梓一眼又塞了回去：“其實，我那也隻是說說。”

    付梓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看這是什麽？”

    毛華眨眨眼：“有助跑功能的高科技？”

    “我老婆給我買的運動服，一套！”

    毛華有些發怔，付梓搖搖頭，覺得他真是有些朽木：“這衣服都買了，你覺得，我會不跑嗎？”

    毛華明白了過來，上前摸了一把：“莆田係的？”

    “毛華！你侮辱我可以，但你不能侮辱我媳婦！你侮辱我媳婦也就罷了，但你不能侮辱她買的衣服！這是在奧、特、萊、斯的專賣店買的！”

    他這一番話說的咬牙切齒的，毛華本來還想說什麽，到底改了嘴：“好好好，那個，你真沒點別的想法？四十圈，是能跑死的人的啊！你可想清楚！”

    “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有點想法。”

    “……你說吧。”

    付梓看向外麵的天空，已經瘦下來的臉下頜呈現出45度的弧度，有些明媚而憂傷的歎了口氣：“你說，我當年為什麽就沒有練長跑呢？”

    ……

    “那些奔跑中的汗水、辛苦、酸痛，其實，都是我丟失的青春啊！”

    ……

    “老毛，你要和我一起去尋找那逝去的青春嗎？”

    毛華把煙拿了出來，長長的吸了一口，夾在手上，對他一笑：“好好找！”

    ……

    付梓的奔跑是安排在下午二節課後的，當他出現在操場上的時候，那真是萬人空巷……啊，不對，是幾乎所有鐵中的學生都走出了他們的教室，有來到操場上的，有趴在走廊上的，有幾個啦啦隊的還準備排個陣型為他們的班主任助威，不過被拉住了——老付這要跑下來也就罷了，跑不下來……還是動靜先小點吧！

    在付梓做準備的時候，劉磊還試圖阻止他，不過當然是不成功的，付梓活動好手腕，又活動了一下膝蓋，然後彎下腰，自己給自己喊了一聲，然後就跑了起來，周圍響起一片掌聲，劉磊麵色如土。

    “別擔心，他不見得跑的下來。”

    劉磊回過頭，就看到了張浩，後者對他比了個眼色，他心靈神會的跟著他到了樓後麵，那邊立刻就把煙給他拿了出來，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我沒有想到他真會跑！”

    “嗯。”

    “他可以不跑的！”

    “嗯。”

    “你說他跑的下來嗎？”

    張浩勾頭去看了一眼付梓，這一會兒付梓已經跑出了百十米，他想了想：“不好說。”

    “你覺得他能跑的下來？！你剛才不是這麽說的！”

    劉磊的臉色本來就有些白，這一下更有點麵無人色了，張浩歎了口氣：“你要問我他是不是能在多長時間內跑完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你，不可能！別說比齊振雲慢個半個小時，慢上一個小時都是有可能的，但你要問他是不是能跑完……我給你說大劉，他還真有可能跑完的，他的這個姿勢這個狀態，都是做長跑的打算，他說他去跑過半馬……恐怕還是真的……我剛才那麽說，主要是還沒看他的狀態……也是寬慰你一下。”

    劉磊一怔，麵孔越發的白了，張浩看了深表同情，安慰道：“大不了你就多帶幾個學生。”

    “那是多帶學生的事嗎？是多帶學生的事嗎？他們要都是齊振雲也就罷了，可天知道他們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我不是看不起那些學生，而是，對於這些學生你要估摸他們的狀態，你要給他們做專屬於他們的練習，最後還要改他們的作文，然後考慮他們的下一步發展！他們要看什麽書看什麽電影動漫你都要心中有數的！”

    “有這麽複雜嗎？”

    劉磊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張浩道：“那要不，你湊合一下？”

    劉磊的目光更淩厲了，張浩有些訕訕的：“我這不是怕你累著嗎？”

    劉磊歎了口氣：“這要是早兩年我帶也就帶了，雖然會累點，可要是……嗯，要是能因此啟發了某個學生，或者說大一些，改變了他的命運，也沒什麽，咱們當老師的，要是能做到這一步，其實也挺好的，但我這才確立的關係……小柔為了我，都盡量排夜班了！”

    張浩覺得這狗糧真是防不勝防！他暗暗的磨了下牙，心說活該！

    他們在這邊說著，那邊付梓已經跑完了一圈，他的學生再次給起了掌聲：“付老師，好樣的！”

    “真沒想到你能跑完一圈！”

    ……

    正在按照自己節奏奔跑的付梓差點衝過去一腳把那個說這話的學生踹翻！

    有這麽說老師的嗎？有嗎？什麽，你不是我的學生，不是我的學生就能這麽奚落我嗎？

    你說我也就罷了，惹的我亂了節奏跑不下來，看我不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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