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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湯在鍋裏滾著。

    萬晚他們每次來，都會點個四宮格。

    菌湯、白湯、番茄湯、咖喱湯……

    就算人多，有這四個湯也足夠了……有人愛麻辣的，自然可以再要個辣椒的料碗。

    而這四種湯的味道匯集在一起，也有一種特殊的香氣，說多麽令人沉醉是不至於，卻是會有一種熱烈的感覺。

    不過此時眾人的表情卻和熱烈沒有絲毫關係。

    明年的比賽怎麽看……

    要怎麽看呢？

    眾人看了看萬晚，又看了看時令。

    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時令從沒有對齊振雲馬進德之外的任何人說過商城隊的事情，可這消息大家還是知道了。

    這也沒有什麽不能理解的。

    畢竟雖然很邊緣很邊緣，他們也是在商城足球圈的這個圈子裏的。

    總有不少喜歡踢球的朋友，總有消息靈通的，何況這事在商城隊也不是什麽秘密，事實上，自從鐵中和商城隊比賽之後，就有人說這一次商城隊要特招幾個人進去了，比如齊振雲，比如萬晚——那個時候萬晚身體的事情還不太為大眾所知，雖然那個時候他們已經覺得不太對了，當然，隨著時間的流逝，現在留意這件事的人幾乎也都知道了。

    不過不管有誰，那都是必然要有時令的。

    他們還不知道商城具體給時令開的是什麽條件，但也可以想象到，一定是很不錯的，雖然時令的成績也還可以，但上頂尖高中還是有一點難度的，相反，加入了商城，現在就能拿工資！

    對於他們現在這個年齡的人來說，對拿工資正是最向往的時候！

    這不僅僅是錢的關係，更重要的是證明自己！

    在他們想來，如果換成自己，那是一定要去的，哪怕是李致遠——雖然他才從商城隊出來，那是因為他是交錢上的！

    不是他們家交不起這個錢了，而是明顯的沒有職業球員的希望了，如果這時候商城隊對他說，來吧，你天賦滿滿，一定能踢出來，給你若幹工資，那他一定會再次舍棄鐵中的！

    他都這樣想了，更不要說別人了……他好歹還是五班的。

    在大家看來，時令是一定回去商城的。

    而時令去了，他們還能再贏了十六中嗎？

    而且，他們還沒有了萬晚！

    這一次他們都知道萬晚的情況了，也都知道他不能再踢球了……

    “隊長，你真的放棄足球了？”就在大家這麽想的時候，李致遠突然開口，本來思緒萬千的眾人都是一怔，曹墨然下意識的就想去捂他的嘴——萬晚那身體不放棄還能怎麽樣？事實上他早就該放棄了，現在初三了，也正好和其他隊裏來掛名的初三的一起退下。

    不過當他看到李致遠的目光是看向萬晚的屁股的時候——雖然大多數人其實是看不到萬晚的屁股的，畢竟有桌子擋著，隻是李致遠的目光，怎麽看也不像是在看萬晚那邊的桌子……總不能是看他碗裏的肉吧？！

    雖然這事放在李致遠身上也不稀罕……在曹墨然看來，李致遠身上發生任何事都是正常的，不過現在李致遠又不缺肉，真想吃什麽，自己涮就是了。

    這在往下聯想，曹墨然就就覺得不對了，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

    屁股……輪椅！

    早先他們就為這個事驚訝過，不過因為種種打岔，給忘了，而現在，又被李致遠給提醒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骨折什麽的真要修養好，怎麽也要在床上躺個一兩個月，但這是保守治療，其實很多骨折的，一個月兩個月就能下地了，小心一些的會不用力或者來個拐杖，膽肥的甚至是敢什麽都不借用的。

    萬晚上一次坐了三個月的輪椅，當時他們沒感覺，後來是知道了萬晚得的是什麽病後才知道，他之所以會那麽小心，就是想把自己的骨頭養的牢一些——包括後來他的不訓練，是害怕再受傷不錯，但也是為了穩固自己那脆弱的骨頭，其實真的來說，起碼兩個月後他就不用坐輪椅了，就算還需要輔助，拐杖甚至一個手杖就可以了。

    而現在，離他受傷才不過一個月，他就不坐輪椅了，甚至沒有拿拐杖！

    雖然他走進來的時候，還有些奇怪吧，可真的是什麽都沒有拿的。

    這、這代表了什麽？

    有特效藥誕生了？

    雖然少年們想往樂觀的地方想，可也知道，真有這樣的事，不管萬晚自己說不說，新聞上是一定說的。

    而現在，沒有這樣的新聞。

    那既然不是完全好了，就隻剩下一個可能了。

    那就是，萬晚已經不準備再踢了！

    他的身體，如果不做劇烈活動，是基本能和正常人一樣生活的，所以，已經在病床上躺夠的他，已經不想再住回去了！

    萬晚沒有說話，而是又夾了一片肉，自己涮了涮，見眾人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吃啊，都看著我幹什麽？”

    “隊長！”

    “隊長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啊！”

    一行人紛紛開口，萬晚放下了筷子，看了他們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我說放棄了，你們……會怎麽辦？”

    眾人一怔，萬晚繼續道：“你們會放棄足球嗎？”

    眾人繼續發怔，這話題怎麽變得這麽快？不是他們問萬晚嗎？怎麽這一轉眼，就變成了萬晚問他們？

    但是萬晚的姿態雖然非常優先，目光卻非常認真，他看著眾人，一幹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不安，李致遠道：“怎麽可能！”

    他一開口，眾人的目光都轉了過去，他瞪著眼：“看我幹什麽？我知道，你們是覺得我都從商城隊出來了，還說這個幹什麽！但，從商城隊出來是一回事，踢球是另外一回事！我就是想踢球，我就是喜歡踢球，我就是要踢球！所以不管怎麽說，我都是要踢的！咱們鐵中，明年也許拿不到亞軍了，看我幹什麽看我幹什麽！我知道你們一定是覺得我烏鴉嘴，那我問你們，要是咱們在明年八強賽的時候就碰上十六中，你們說，就能進四強嗎？當然了，踢還是要踢的，還是要努力踢的，要盡全力踢的，要就算輸了也要咬掉他們一塊肉的，可你們就能保證一定能贏嗎？隊長已經這樣了，你們真忍心他的腿斷了嗎？”

    他羅裏吧嗦的說了一堆，眾人都是一頭黑線，可又沒辦法說他——他這話是不好聽的，但你還真不能說他說錯了！

    “唉，真不知道免年是哪個王八蛋要撿咱們的漏了！”他又感歎了一句，曹墨然再也忍無可忍，夾了一片肉塞到了他嘴裏，李致遠嗚嗚叫著，一邊哀怨的看著他，一邊努力的把肉往嘴裏咽，最後好容易騰出嘴，“老曹，你怎麽能這樣！不沾醬就往我嘴裏送！這多沒味啊！”

    ……

    …………

    雖然眾人一頭黑線，不過經過這麽一打岔，氣氛倒是鬆動了，又有人道：“是的，隊長，我們……不會放棄足球。”

    “嗯。”

    “怎麽可能放棄啊！”

    “不就是十六中嗎？幹他娘的！”

    “最重要的是二中，明年一定幹死他們！”

    “對對！”

    ……

    一提到二中，氣氛立刻熱烈了起來。

    還有誰離冠軍這麽近啊！

    在開場之前，大多數都認為一定是他們贏了啊！

    要不是二中那麽不講道義，不守規矩，怎麽可能出現最後的反轉？！

    這就像人永遠嫉妒的是和自己差不多水平，而又比自己更好運的一樣，鐵中這一幫對十六中真沒有太多的敵意——也不太可能有，雖然早先有些積怨吧，可水平相差太大，心中再不平，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而這一次，他們更贏了！

    二中則不一樣了。

    過去大家的水平就差不多，再加上二中的踢法，本來就有各種恩怨，這一次，更是阻擋了他們的輝煌！

    雖然可能還有些欠缺，但二中，已經快要取代二十三中，成為他們新的死敵了！

    眾人議論了好一會兒，然後慢慢的沉寂了下來，然後又看向了萬晚，這一次，彼此還有些不安——他們說的這麽熱火朝天，萬晚，會不會難受啊！

    “不會吧，這不是他提起的嗎？

    “他提的是他提的，但總歸有感覺吧。”

    “可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啊，他提了我們總不能不回答吧？”

    “但咱們說的好像有些過了吧？”

    “……好像是。”

    “好像是。”

    “好像是。”

    ……

    眾人在經過一番眼神交流，都覺得自己剛才有些得意忘形了，紛紛擺正了姿態。

    萬晚看著他們，噗的一聲就笑了，他笑的很大聲很肆意，他很少這麽笑，眾人一時間都被笑懵了，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能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意思？什麽意思？！

    高興？

    真的高興嗎？

    還是受刺激了？

    看樣子不像是受刺激了，可是，萬晚有可能這麽笑嗎？

    大多數人還惴惴的，範成是直接就難受了，他經常對萬晚有怨念——總是剝削他！總是剝削他！總是剝削他！

    就說這一次，他在家裏受到了傷害，本想從萬晚這裏得到一點溫暖——朋友不就是這樣嗎？

    關懷你、支持你，當你的家人不能理解你的時候，他們更懂你！

    結果萬晚呢？

    更冷酷有木有！

    未來這件對於他來說非常重要的事，到了萬晚那裏就成了笑話——雖然這對於他來說也的確就是個笑話吧，但……一般人總要假裝同情一下吧？

    雖然萬晚也的確不是一般人……

    在這件事上，範成不斷的對自我說服與反說服……

    而現在，他覺得自己早先真有些矯情。

    是，他父母給他安排的未來是不那麽令人滿意，他的確也有很多難受的地方，但比起萬晚，這都算什麽啊！

    籃球、跑步，是不那麽令人喜歡，可萬晚，以後打個高爾夫恐怕都要小心別一腳踩空了！

    “喝酒！喝酒！”他說著，舉起了杯子，他們當然是拿不到什麽酒的——小範圍聚會，喝點啤的紅的還有可能，這種大範圍的，足球隊有明確規定！

    所以他們準備的是菠蘿啤，雖然這東西絕對不能叫酒，可總能哄哄自己。

    他一說，旁邊人也醒悟過來了，紛紛舉杯：“喝喝喝！這吃飯啊，就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對對對，來來來！”

    “幹了啊，幹！”

    “要不要走一個？”

    “走什麽？”

    “兩隻小蜜蜂？”

    ……

    話題又有瞬間的冷製，看著瞪著一雙無辜眼，一邊瞪著大家一邊點頭的李致遠，眾人都非常無力了……要不要這麽煞風景啊，說個老虎杠子都比這個強啊！

    曹墨然咳嗽了一聲：“兩隻小蜜蜂就算了吧。”

    “嗯嗯，咱們來點別的，有人會猜枚嗎？”

    “猜枚也不好吧，讓老高知道了……”

    “我說你幹什麽不好，就非要讓老高知道？難道還要發朋友圈嗎？”

    “怎麽能不發朋友圈？”

    “我已經發了！”

    “老高給我點讚了！”

    “老高一會兒會不會過來？”

    ……

    提到高晗，氣氛立刻變得不一樣了，時令湊到齊振雲耳邊：“班長，小蜜蜂是什麽啊……”

    “……采蜜的。”

    時令一怔，齊振雲笑著端起了菠蘿啤。

    旁邊萬晚看著這熱鬧的場景，再一次夾了一片肉。

    “他怎麽可能放棄呢？”他想，就算隻是為了眼前的這個場景，他又怎麽能真的放棄足球呢？

    隻有在這群人之中，他才能，這麽吃著火鍋，涮著肉啊……

    當然，這些也就不用給他們說了。

    想到這裏，他又瞄了眼憂心忡忡看著自己的範成。

    真是可愛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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