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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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女孩都曾夢想過為自己所愛的人穿上婚紗,披上頭紗,經由一條長長的紅毯走向所愛的人身旁。婚禮上的宣言不見得有多海誓山盟,卻是自己一生中聽過最美的情話,“我願意,願意娶你為妻,此生不離不棄。”而後,自己同樣回應那個名為丈夫的男人,“我願意,不管生老病死,一生相伴。”
此生聽過最美的情話,最動人的話語,莫過於此。愛如清風,如潮水,清風過,留想念,潮水湧,留溫柔。
婚宴邀請的客人非富即貴,男人和女人穿著大方得體,談笑間風生。婚禮的女主角,成為萬千人羨慕和暗地談資的對象。有人說,灰姑娘與王子的故事是真實存在的。還有人說,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羨慕的人,看到了這場婚禮是如何的揮金如土,如何的豪華,而言論的人則秉以看好戲的目光,等著看飛上枝頭的麻雀如何從高空墜落。
外界持好看壞又如何,婚姻中,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新娘子看著鏡子身著潔白婚紗的自己,淺然笑了笑,鏡子的人也笑了。人總是在別人在討論有關自己,尤其是一些不好聽的話時,耳朵變得意外靈敏,她聽到有人說,“好豪華的婚禮,我看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這樣的婚禮了。”
隔間的梳妝室又傳來另一個竊竊私語的聲音,“嗬,你羨慕啊?豪華又怎樣,我可是聽說了,到現在新郎官都想著他的前妻。”剛才那人壓低聲音,一副震驚的語氣問真的假的。這人回答,千真萬確,“而且,整個婚禮下來,包括挑選戒指,那位新郎都沒有出現過,全程都是新娘在處理。”
又是一個訝異,好在那女生及時捂住嘴巴,燃起的八卦之心卻沒滅,小聲嘀咕,“那為什麽還要娶她?那新娘子也真是,這都能嫁。果然,人為了錢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專門整理發型的發型師抬眼觀察了下一臉恬靜不知所思的人,“嘴怎麽那麽碎?俞小姐,你等下,我去說她們。”腰板挺直端坐的人搖了搖頭,發型師往梳妝室看了眼,繼續整理發型。雖說隻接觸了兩次,但能確定,身旁這位長相上乘,性格堅忍的女生,絕不是別人口中那種拜金的女孩。至少,那雙如星的眼一定不會騙人,她敢斷定,那眼裏一定有故事。
婚禮場地外,守著許多記者。出入的車輛,全是豪車。那些人蓄勢待發,鉚足了勁頭,搶先占領頭條。這場世紀性的婚禮,足以轟動整個滎川,或連新聞的大字標題都擬好了。不知都是些什麽標題,大概類似於前妻,奢華,麻雀變鳳凰,擲金如土的題眼。
宋井桐挽著季驊的手而來,他臨時挑選了一套西服都穿得那麽帥氣,一進場很多女人的目光注視在他身上。她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季驊這麽受女孩子歡迎。即便再多的人仰慕他,宋井桐也吃不起醋來,她想不到有什麽值得吃醋的地方。
郎才女貌,般配的兩人走在一起,很難不引起注意。然而,她一向清冷,對旁人那些目光向來置之不顧。有一道灼熱的視線,從不遠處凝來,不需要去看,身體已然一顫。熟悉一個人能熟悉到什麽程度?大概就是,百裏之外,能在雜亂的人群中聽清那人的腳步聲,能在茫茫人海中準確無誤地定位那人的身影。
季驊感覺到挽著他手的人在顫抖,流經血管的血液驟然間沸騰了。他看向她,餘光之中掃到了斜對麵的男人。果不其然,能讓心如止水的她突然間異常,向來冷靜的她眼裏積蓄了情緒的人,除了一人,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她以為她不去看,竭力保持平靜,他會看不出來,可是,他也很熟悉她,熟悉到一個動作就能辨出她是否撒謊了。他甚至知道,這時她用力地緊緊地挽著他的手臂代表了什麽含義。他不戳破,反手拽緊了她,即便她想掙開他也不允許,而她本就沒想掙脫。
遠處的程向陽,望著她,眼裏有情緒醞釀,一下紅了眼圈。克製的、纏眷的、灼熱的、憤恨的……千百種情緒交加,遠遠望著她幾步之遙,又如隔萬重山。眼中有淚花,啪嗒的一聲滴落到鞋頭。千百種思念,化作久久的凝望。他眼裏都沒了其他人,也看不見其他人,隻裝進了她,隻想將她框進去。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她就是他眼裏的淚,忍著遲遲不讓落下,可終究它掉落了,融入滾燙的土地的懷抱裏。
心狠狠地一縮,痛到窒息,痛到心杵,痛到無能為力。他不敢用力去捂住胸口,害怕錯過她半秒,又消失不見。三年的繾綣,一千一百個日月的思念,匯聚成了洶湧的骸浪,突破噴湧的口一並上湧,壓垮了他,再也無力承受多一分的深入骨髓的想念。
有人說過最深刻的思念不是難過到酒後哭著喊一人的名字,也不是整日整夜地想一人想到失眠,而是這種感覺會一直伴隨著自己,如影隨形,滲透入生活的點點滴滴,仿佛早已不存在了,卻在依然在午夜深入夢裏,揭穿辛苦粉飾的太平。又或是一個轉身一個回眸,熟悉的場景壓抑得喘不過氣來,哭不出來,咽不下去,經久不息。
他已不知有多少次,他被這種相伴相隨的痛苦折磨得無能為力了。他記得她所有的喜好,記得她的一顰一笑,記得她說過的一字一句,記得她手心的溫度,擁抱時的冷冽氣息,還記得她賭氣時、憤怒時的模樣。她不是沒有和他吵過架,她也曾經哭過,每次最先妥協的人幾乎都是他,回想起來卻不覺得後悔過。他才發現,原來,他也可以忍氣吞聲隻為一個人,也可以撒嬌賣萌無所不能,而這一切隻因為那個人是她。
“季驊,我想去看雯雯。”宋井桐全程都在看著季驊,她想不到哪裏可以容她側目,她也不敢從季驊身上移開一點點的目光。
在宋井桐要從他臂彎裏抽離時,他一把握住,力道更緊了。凝向遠處的視線落在她臉上,他囑咐道,“好,我在這裏等你。”
她“嗯”了聲,從中抽手,幾乎是一下子抽離開的。她離開,步伐不符合一貫的平穩,急促而淩亂。宋井桐在心裏說了好多句抱歉,一句句都是對季驊滿滿的愧疚。再度遇見程向陽,她才發現,她一直在欺騙自己,躲避自己的內心。她成了別人口中有了人在身邊卻還想著前任的人,她好惡心。可無論她提醒自己多少回,一遍,兩遍,三遍,她控製不住自己。所以,她的眼神隻能回避,不敢正眼去看一眼。她害怕眼裏裝進了他,害怕看到他眼睛裏的自己,仿佛一對上眼就會再次沉淪,萬劫不複。
她的心很沉,很亂,亂七八糟,直到走進化妝間的前一刻,她的心還在波動中。人很難控製住自己,越是拚命甩在腦後的人和事,越是緊追不舍。她強行撿起微笑,拋開雜念,推門進去。俞雯看到進來的人,笑著站了起來。
新娘子的俞雯很美,美得讓人移不開眼。人的美貌一部分來自外表,一部分來自氣質,還有一部分來自心情。她極少見過俞雯如此嬌羞的模樣,眼睛裏孕育著光芒,又藏著堅韌和愛,恐怕世上再也找不出這樣一雙眼睛了。她喜極了俞雯現在的樣子,她明白,此時此刻,俞雯一定非常的幸福。
曾經約定了要做彼此的伴娘,最後她失約了。好在,她沒遲到,沒錯過,及時趕回來了。俞雯沒介意,她說她能回來她很開心,她永遠都會記得,她們是彼此一輩子的朋友。宋井桐也笑了,她很高興自己能夠親眼目睹她走向所愛的人身邊,如願以償地嫁給所愛的人。“桐桐,你說,我會幸福嗎?”俞雯問她。
說實話,誰都給不了明確答案的問題。但她由衷的希望,俞雯可以收獲幸福。“會的,一定會的。”宋井桐堅定地回答她。說罷,她從手裏的包拿出一個錦盒,盒子裏的是一條項鏈,出於名師之手,名為永恒。對於錢,她從來不會太奢侈,除非對值得的人。“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總之,雯雯,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俞雯擁抱她,在一瞬間眼淚掉落。本來新娘是不可以掉眼淚的,她還是忍不住哭了。她很害怕,沒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忐忑。她等來了宋井桐,卻沒等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至今都不肯出現。他還在怪她,怪她嫁給一個結過婚的男人,不肯原諒她。俞雯能理解,含辛茹苦把女兒培養長大,沒有哪個父親願意別人在背後指點點自己的孩子。她理解,理解他的惱怒,卻依然的遺憾,失落,她人生中最隆重的一幕父親缺席了。
婚禮前奏的音樂飄來了,一首很經典的歌。婚禮的過程,俞雯能夠倒背如流。前奏,致辭,戒指準備……每樣她都很上心。奢華的婚禮不是她的本意,隻有這些才是她最期待的。發型師最後給俞雯戴上頭紗,放下頭紗的那一步,俞雯對她說道,“桐桐,你能幫我把頭紗放下來嗎?”
宋井桐給她放下頭紗,那一刹那間,眼眶濕了。她抿唇,嫣紅的唇抿成一條線,想微微一笑的她卻哭了,不過卻是祝福的淚水。也許她老了,變得情緒化了,動不動就想哭。就在放下頭紗時,迎賓的伴娘陳玉書和李兮回來了。俞雯沒邀請別人,她的婚禮,隻想讓溫暖了自己整個青春的人見證。剛好的是,溫暖了她青春的人,都在,沒有走遠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