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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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楊吸了一口煙,慢悠悠吐出來,將煙盒丟到川哥身上,腳才挪了去,川哥猛地吸了口氣,開始劇烈喘息。

    “滾。”

    估計太疼了,那叫川哥的試了幾次都沒能爬起來,最後還是旁邊幾個小弟爬起來撈著他跑了。陸佳意跑過去,呆呆地看著戚楊。戚楊也不理他,從地上將車子撈起來,大長腿跨了上去,直接騎著從他身邊就過去了。

    “那個……”陸佳意看著戚楊的身影消失在路口,頗有些泄氣地說,“……謝謝你。”

    他將掃把放下,去將地上的書包撿起來,然後把散落的東西都裝了進去,最後站起來仔細看了一下地麵,然後就在剛才戚楊車子倒下的地方,發現了一支鋼筆。

    他彎腰將那支鋼筆撿了起來,筆身已經被踩裂了,筆帽也不知道哪裏去了,他找了老半天,才在牆角找到了,還在那牆角看到了碎成兩塊的磚頭,沾著血。

    街道上老遠才有一個路燈,夜色仿佛彌漫了一層霧氣,海棠花散發著腐敗的香甜。

    陸家在桂花裏最後一排住,從小區大門進去以後還要走許久,他們小區是老小區了,小區中間有個塑料大棚,大棚底下是一條商業街,因為很多賣海鮮的,腥味特別大。走到那條街盡頭的時候,他朝一戶海鮮店裏看了一眼,隱約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正歪在收銀台上,和裏頭的男人說話。

    店裏還在放著歌,唱說:

    “狼說親愛的,謝謝你為我療傷……”

    “羊說不要客氣,誰讓我愛上了你……”

    ……這都都唱的什麽呀。

    狼怎麽能愛羊,愛吃羊還差不多!

    他便悄悄走了過去,還唯恐驚動了裏頭的人。

    趴在收銀台上的女人,是他如今的母親大人,林秀英。

    隻是他這位母親大人,成天和賣魚鋪的這個唐三兒說說笑笑。

    說起來,他在那一世也有一個寡母,寡母馮氏,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而是他的養母,在古代,養恩大於生恩,既過繼給了馮氏,他便是馮氏的兒子,馮氏年輕守寡,無所出,待他猶如親生子,隻可惜命薄,含辛茹苦將他養大,卻沒等到他高中的那一天。如今到了這裏,這女人也算是他的養母了,他既然成了她的兒子,自然也敬她愛她,當做馮氏一樣孝順……但就是他如今這個母親,私生活上很是隨便。

    在他那個年代,像林秀英這樣的女子,怕是要浸豬籠。

    他身為人子,也不懂這世界的婦德婦規,隻好裝作不知情。

    陸家在幸福裏靠西邊牆角,家裏是賣豆腐的,外頭有個石磨,老遠就能聞到豆腥味,就連那麽濃的桂花香氣也遮不住。

    鄰居三嬸看見他回來,推開窗戶,探出半個身體來,喊道:“佳意放學回來啦,你過來。”

    陸佳意便笑著走了過去,老老實實鞠了個躬:“三嬸好。”

    三嬸笑著去了廚房,陸佳意看到他們家客廳在放電視,一個女的坐在車裏喊:“我就等你,就等你,你沒結婚我等你,你結了婚,我還等,我現在等你,我以後等你,我永遠等你,我等你,我等你,我等死你!”

    陸佳意看的目瞪口呆。

    三嬸拿了半個西瓜出來:“剛切的,冰箱放不下了,你拿回去跟你媽一塊吃。”

    陸佳意回過神來,又道了謝,這才抱著西瓜回了家。到家就先去了陽台,將他曬的荔枝核收了。

    荔枝是前些天吃的,他將核都留了下來,想曬幹了做荔枝碳。

    冬日裏烹茶,用荔枝碳最好了,碳火都會有香味,煮出來的茶味道也更好。

    他是很會享受生活的富家子,如今家境不比從前,能省則省,但有些不費錢的愛好,他還是想保留著,苦中一點甜嘛。

    ...    剛將荔枝核收了,就聽見外頭有男人笑著喊:“英子,你的豆腐唐三兒天天吃也吃不膩!”

    “去你娘的!”林秀英笑著罵,“你倒是想吃,老娘還不給呢。”

    陸佳意便訕訕的,不一會林秀英就進來了,一邊脫鞋一邊問:“佳佳回來啦,我在外頭等你呢,怎麽沒看見你。”

    林秀英長的要比她實際年齡老一些,隻一雙大眼睛還亮晶晶的。她是這幾年開始迅速老下來的,以前其實很漂亮,不然也不會有“豆腐西施”這個稱號。

    陸佳意忍住了自己要給母親大人行禮的念頭,說:“我也是剛回來。媽,三嬸給的西瓜,說讓我們吃。”

    林秀英看了看桌子上的西瓜,晃了晃手裏的東西:“剛好,我還買了點夜宵呢,配著吃……你的臉怎麽了,紅紅的?”

    “有點癢,抓了一下。”陸佳意含糊說。

    母子倆圍坐在小桌子旁吃了,西瓜她卻沒吃幾口,說:“我在外頭剛吃過,你吃吧,我去洗個澡,身上汗津津的,熱死了。”

    她說完就去洗澡了,陸佳意將西瓜切了一半,自己吃了一半,剩下的用饅頭筐罩住了,自己去收拾了一下桌子,拿了盤子去廚房洗,結果在廚房的砧板上,看到一疊小蔥豆腐,旁邊放著吃剩下的半塊月餅。

    林秀英雖然男女關係上不大檢點,但實在是個好母親。隻可惜原來的陸佳意不體諒。

    陸家不富裕,陸佳意的父親在他兩歲的時候便去世了,隻留下孤兒寡母兩個,好在陸佳意爭氣,成績一直特別好。但這個人,也就成績好了。從他剛穿過來的那段時間對這個家的了解,母子關係算不上好,甚至是有些疏離的。

    林秀英衝完澡出來,掀開饅頭筐看了一眼,說:“佳佳,不是讓你都吃了麽,你還給我剩,我都撐了,真吃不下了。”

    她說著便敲了敲陸佳意的門:“媽媽進來啦?”

    陸佳意抱著換洗的衣服出來:“我也吃撐了,吃不下了。”

    “那家裏又沒有冰箱,可怎麽辦呢。”林秀英說,“那你再吃一點,我也再吃一點?”

    陸佳意去了浴室,說:“媽,我是真吃不下了,你都沒吃多少,剩下的你都吃了吧。”

    林秀英哪裏是吃不下,而是如今西瓜貴的很,她要省著給他吃呢。

    林秀英看著他進去,歎了口氣。

    陸佳意說不吃就不吃,再勸恐怕要生氣。

    等了一會陸佳意洗完澡出來,果然還是不吃,直接進他房間睡覺去了。林秀英便隻好將剩下的西瓜都吃了,一邊吃一邊自言自語說:“家裏該買個冰箱了,等天冷了買一個。空調也該安一個,我看鄰居都安了,馬上就都降價了。”

    她吃完了自己坐在椅子上發愣,覺得她這個兒子,從上次落水以後,真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她跟兒子的關係真的處的很差,兒子在學校是尖子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學校裏愛攀比的緣故,自從初中開始,就開始叛逆了,別人有的,他也什麽都要。她天天賣豆腐,能賺幾個錢,不過兒子是她唯一的指望,所以陸佳意要什麽,她便給他買什麽,誰知道兒子卻越來越愛攀比,高中的時候,甚至不想她去學校找他了,說不想讓同學知道,自己的媽媽就是天天騎著三輪車賣豆腐的“豆腐西施”。

    “豆腐西施,”這名字還挺諷刺的,她年輕守寡,長的又好,免不了有些閑言碎語,何況有段艱難歲月,她為了生活,做了些許不檢點的事,名聲壞了,倒也怨不得人,隻是自己心裏苦,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兒子說。

    暑假兒子去西河玩,結果不小心落了水,好在被好心人救了,救回來以後醫院躺了好幾天,好了以後倒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神神叨叨的在家休養半個月才好了,如今對她雖然仍有些生分,但恭...敬的很,心又細,懂得心疼她。

    陸佳意透過門縫看了看,這才回到床上來。

    在他那個時代,不孝可是重罪,無論身份高低都要受到嚴懲,譬如國家要員,王公貴族,犯了別的罪或許還可有特別優待,但不孝罪絕對不行。他是不懂,這世上的人怎麽可以對自己的父母不恭不敬不愛。

    他打開床頭燈,從包裏掏了書出來,又看到了他撿到的那隻鋼筆,他拿出來在燈下細細打量,見上頭刻著“戚楊,金榜題名”幾個字。

    果然是恩人的筆。

    隻可惜被踩壞了,也不知道怎麽修。

    他把那支筆放到一邊,拿了書開始學習。現代的學生,也沒比他們那時候舒服多少,陸佳意晚上一般要學到十一點,第二天五點就要起床了。

    其實書本上的字,他如果一個個仔細辨認,也認識個七七八八,除了個別字繁簡字體完全不同以外,有許多字形都沒有變,還有些雖然變了,但字形類似,也能猜得出來,隻是些許字意思和古今不同,他也不夠習慣,這是思維問題,得慢慢來。

    好在他也繼承了一些原來的陸佳意的一些東西,譬如現代生活他接受的很快,普通話和家鄉話也俱都會說等等,文字含義,包括數學生物什麽的,也都隱隱約約帶著點印象,比起那些什麽都不懂的文盲還是好很多的,像都烙在他的潛意識裏,等待被喚醒。

    他別的優點沒有,就是讀書沉得下來心來,頭懸梁錐刺股不在話下,不覺就學到了十一點,這才熄燈就寢了。睡在床上的時候,忽又想起戚楊來,腦子裏都是他沾著血的臉,在跳動的火焰裏明明暗暗。

    他不是大富之家出身,但家境也算富裕,身邊總跟著書童仆人,成日裏不是學館便是書房呆著,還真從來沒有見過打架鬥毆的,如今見了,隻覺得驚心動魄。新同桌雖然冷漠,但俠肝義膽,是個英雄好漢,儒生講恩義,以後他也要敬他愛他,有機會好好報答。

    戚楊騎著車在外頭溜達到了半夜才回去,到了家裏以後,他爺爺奶奶果然已經睡下了。

    他將車子停在院子裏,輕手輕腳地開了門,用手機的微光照著朝臥室走,到了臥室開了燈,便將書包扔在了地上。

    打架的時候不覺得疼,在外頭逛了這麽久,身上的傷口便開始疼了,他照了照鏡子,嘴角有淤痕,頭上被那群人的磚頭砸了一下,流了點血,如今額頭上的血跡都幹涸了,他拿了紙擦了一下,便去浴室洗澡。

    他們家的浴室在外頭,靠著廚房搭建了一個小屋子。花灑下麵一站,白地板上不一會便流了一片紅色的水,最後血跡都衝淡了,大概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麽。洗完了澡他又將沾了血漬的衣服洗了一下,搓的隻剩下淡淡痕跡,這才搭在了院子的晾衣繩上,有血跡的一側麵牆,手機照了照,也看不出有什麽異樣,這才回屋來,結果剛走到客廳裏,就見他爺爺奶奶屋裏亮著燈,老太太站在門口,開了一條縫:“怎麽才回來?”

    “嗯。”戚楊冷冷地應了一聲,直接進自己房間關上了門。老太太撇撇嘴,說:“不叫人省心,廚房裏給你留了吃的,餓了自己去吃。”

    戚楊進了屋就往床上一躺,頭發沾濕了枕巾,他就扣著雙手墊在腦後,躺了一會,忽然又起身,從書架的暗格子裏,掏出一盒煙來,抽了一支點上,然後又坐到床上,悶著頭抽了一根煙,這才關了燈躺下。

    就是額頭靠後的傷口有點疼,明天估計得去買點藥。

    他打架打習慣了,常常不記得自己都跟誰打,為了什麽打,打架也是發泄的渠道,說是救人,其實也是自己發泄,好像心裏鼓著一股氣,單靠打籃球發泄不完,是戾氣。

    不過這一回倒是記住了他救的那個人,是他的新同桌。

    在此之前,他對陸佳意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下午打球的時候,江潮問:“陸佳意是不是找人堵過你?”

    大概是打了太多次架,他還真不記得有什麽陸佳意。

    江潮了然,說:“也是,你把誰放心上過。不過估計他正提心吊膽,怕被你報複呢。”

    戚楊都不知道陸佳意是什麽時候逃走的,他隻顧著應付眼前那群混混了,再看到陸佳意,就是他高舉著掃把,呆呆地站在巷子口。巷子口有個路燈,倒是看的清晰,見自己望著他,便訕訕地將掃把放了下來。

    戚楊扯扯嘴角,覺得他新同桌那樣子很好笑。一個塑料掃把,能管什麽用。

    作者有話要說:  戚楊:我媳婦笨笨的倒也很可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