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弱體拜師龍心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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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軍士首領回頭一看,見是一個四五歲的孩童滿麵怒容指著自己,不禁狂然大笑道:“哪裏來的野娃兒?乳臭未幹也敢張口亂叫!”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舒嘯就是我。你這人怎地這般凶狠,憑什麽欺負這位老伯伯。”那男童倒是不懼,昂首叉腰,像模像樣的高聲說道。坐在男童身側的男子本是鎮定自若喝著茶水,此刻聽到舒嘯稚嫩的話語,看著他滑稽的模樣,不禁失笑出聲。
那士兵首領見男子發笑,越發惱怒,喝道:“好大膽的刁民,竟然譏笑軍爺。來人,給我全部綁了!”話音剛落,其餘幾位士兵各自綽刀在手,朝男子迅速圍攏過來。那男子不慌不忙,先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左手忽然一拍桌案,那桌上的筷筒猛地震起,幾支筷子飛在空中。隻見男子右手屈指連彈,空中的筷子激射開去,伴隨幾聲“啊啊”慘叫,圍攏的士兵紛紛掉落兵刃,幾人手掌之上各自穿著一根筷子,鮮血直流。
那領頭的軍士何曾見過這般手段,手中短刀嚇得差點丟掉,急忙撇了店主,硬著脖子哆嗦說道:“咱們可是呂介將軍麾下探馬,你……你……你竟敢……”
那男子冷笑一聲打斷道:“我管你什麽將軍太守,便是你家刺史大人過來,我又何懼?劉景升好歹有些虛名,怎麽手下竟是你們這般的酒囊飯袋?趕快給我滾得遠遠的,往後若是再敢騷擾百姓,我這寶劍可不留情。”言罷,隻見其驀然飛身而起,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柄長劍,那長劍並未出鞘,倏忽之間已在幾人眉間虛點一遍。那幾個士兵根本不及反應,隻覺眼前一花,額頭一緊,這才傳來疼痛之感,伸手摸時,驚覺額間竟然滲出一絲血來,頓時駭然。領頭的軍士慌忙丟了兵刃,率先跑出屋去,其他幾人無不驚慌失措,爭先恐後奪門而逃。一陣人喧馬嘶過後,蹄聲漸弱漸遠。
男子這時步出酒肆,對著山下提氣縱聲道:“誰若膽敢尋仇,遼東王越奉陪!”這聲音高亢清亮,直衝雲霄,震得山林回響,驚鳥四飛。
此時舒嘯已扶起店家老伯,那老伯來到門口,掏出碎銀鞠躬致謝道:“多謝王大俠救命之恩,恩公這銀子我是萬萬不能收的。”
王越擺手道:“店家不必如此,隻是舉手之勞罷了。你盡管放心,這幫宵小再也不敢來此尋釁滋事。”
老伯還要推讓,卻聽舒嘯插話道:“我義父行俠仗義,不為錢財。若是吃了伯伯白食,豈不是跟剛才的惡人一樣了嗎?”那店家知道王越乃是高人,也就不再推讓,隻是盡心添茶添酒,又多備了幾樣雜菌野菜相待。
次日清晨,王越二人吃了早飯,別過店家,翻過峴山往魚梁洲而去。魚梁洲乃是沔水流經此地形成的半島,東、西、北三麵環水,僅有南側背靠峴山,因為進出極為不便,所以平日裏鮮有人跡。從峴山而去,沿途雜草叢生,路不可辨,不過王越似乎輕車熟路,在這人煙稀少之地,施展輕功,踏草穿林,不到午時來到洲中一處竹院門前。這竹院門前掛著一個匾額,上書“龍心院”三字,門扉虛掩,似關未關。院子算不上大,透過籬笆可見幾個竹屋錯落分布院內四周,院子中央則是一片空地。院子之外除了一小塊菜地,便是大片茂密的竹林,整個院子藏身於竹林之中,極為隱秘。
“義父,好像沒人在呢。”舒嘯見院門閉著,出言說道。
“嗯。”王越輕應一聲,卻推開院門,徑直入內。舒嘯見了很是驚訝,急忙跟上。兩人來到一個竹屋前,王越推開房門跨步而進,隻見裏邊全是鍋碗炊具,這屋原來是個廚房。那王越也不客氣,於屋內翻翻倒到,竟然自個做起飯來。
舒嘯看得驚奇,問道:“義父不是曾教導我謹守禮儀嗎?咱們未經主人許可,擅自闖入是不是不太好?”
王越點頭笑道:“嘯兒很好。昨日記得義父教你的俠義之心,今日記得義父教你的禮儀之舉。不過無禮與否,要看對方是什麽人。若是陌生之人或者泛泛之交,當然不能像義父現在這樣。但我與龐先生乃是至交知己,就像義父和你父親一樣,若是拘泥於世俗之禮,才是無禮。”
“義父,你老說起我父親,怎麽我卻沒有印象?他是什麽樣的人?也和義父一樣嗎?”舒嘯帶著稚氣的聲音問道。
王越聞言,心中感慨,正待說話,忽聽屋外傳來爽朗笑聲:“不知哪位老友前來探訪啊?”
王越帶著舒嘯步出屋外,但見院門外慢慢悠悠走進一個人來,那人約莫四十來歲,身長八尺,相貌堂正,隻是赤著雙腳,斜挑魚竿,手拎竹篼,完全一副漁夫裝扮。那人看到王越,激動得一把丟開魚竿竹篼,快步上前相擁,哈哈大笑起來。
舒嘯此時並不明白知己相逢的喜悅之情,倒是對掉出竹篼的魚兒很是好奇,蹲在地上好不容易抓起一尾,卻被那魚兒尾巴撲騰得滿嘴是泥,不由“哇”的大叫一聲丟了出去。王越二人相擁之後,正待說話,卻被舒嘯叫聲驚住,扭頭看時,見到這幅滑稽模樣頓時哭笑不得。
原來這漁夫模樣的人便是王越所說的龐德公,而這“龍心院”的竹院便是龐德公按“龍心八”的假名改來。王龐二人久別重逢,見麵之後自然許多話說,這一聊從午至晚便未停過。等到入夜時分,王越安頓舒嘯睡下,又與龐德公繼續挑燈夜談。
“王兄,這一下午隻顧著與你敘述往事,還沒問你這趟過來所為何事。”此時的龐德公換了一身葛布衫,看起來有一股文人之氣。
“不瞞龐兄,我此行前來隻為托付那孩子與你。我知你經綸滿腹,不像我隻會舞刀弄劍,這孩子若能跟著你好好用功,將來必是一個人才,還望龐兄不要推遲。”王越言辭懇切。
“王兄言重了。隻是我很是不解,你既在宮中任職虎賁將軍,又與蔡邕等名士大儒相識,請他們教導豈不更是方便?我聽那孩子叫你義父,難道你當真舍得與他分離?”龐德公直陳心中疑惑。
“這孩子雖然叫我義父,我卻視他如親身骨肉,如何舍得分別?隻是我已決定參加水鏡先生號召的‘斬草大會’,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天下雖大,交遊雖廣,但值得我托付的也僅有龐兄一人而已。“王越推心置腹說道。
“我那師弟還是這麽執著於入世救國啊。”龐德公微微一歎,又道:“隻是這亂世當真還有救嗎?‘斬草大會’——殺了一個董卓,天下難道就真的會太平嗎?”
“龐兄出塵之姿,飄逸灑脫;但水鏡先生心懷蒼生,也是可敬。雖說殺了董卓,天下未必會平,但若不殺董卓,天下必定更亂。再者,當初先師臨終前曾遺命於我,讓我此生務必保住漢室血脈。弘農王劉辯已被董卓所害,先帝血脈僅存當今天子一人,而今也在董卓股掌之中岌岌可危。倘若天子遇難,我豈非愧對師傅所托?於公於私,此行我都非去不可。”王越慨然說道。
“王兄英雄氣概不減當年,也罷,我知勸不住你,這娃娃放心交給我便是。我今日看他麵色淡白,身體嬌弱,不知道他是何身世,竟值得王兄如此器重?”龐德公問道。
“唔……這孩子原是一位故友的骨血,出生之時,本不足月,又遇上難產,母親早早離世,未曾喝上一口母乳,因此身體嬌弱無比;沒過幾月,他父親又因舍己行俠,為人所害,傷重不治。我那故友臨終前將孩子托付於我,言說今生舍己,不曾後悔,因此將孩子姓氏改做了舒字。這孩子名叫舒嘯,還望龐兄好好教導,將來也好成為他父親一般的人物。”王越坦然相訴道。龐德公聞言也不禁肅然,心中自然看重。
兩人話語不斷,直聊到三更時分,方才和衣而睡。次日清晨,王越便讓舒嘯在院中鄭重其事對龐德公行了拜師之禮,又對其再三囑托好生用功,這才啟程離去。舒嘯看著義父漸漸遠離的背影,雖然萬分不舍,終究還是忍住了落淚,他以為過多兩三月,義父就會來接自己,卻不知人生難料,世事無常,有些事並不如想象一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