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續骨療傷百難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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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呂介那一腳出力奇大又正中舒嘯心窩,舒嘯當時便已暈厥過去,跌落懸崖之下。等他悠悠醒轉之後,發現天色已晚,抬眼望去,月掛中天,除了漫天星辰,便隻見頭頂峭壁的零落樹影。舒嘯覺得頭昏腦脹渾渾噩噩,周身骨肉無處不痛,手腳四肢動彈不得,連呼吸都不太順暢,不由心緒繁亂:我是還活著麽?這是在哪裏?孫將軍他們呢?對了,自己久未歸去,師傅他們肯定擔心了吧。

    忽爾天邊掠過一抹流星,光華耀目,眨眼消逝,舒嘯觸景生情,心想:我雖沒被摔死,可如今落在這裏,又和死了有什麽區別?自己便如那流星一般,很快也要離開人世了。過了片刻又想:流星雖然短暫,卻也綻放過耀眼光芒,孫堅將軍那樣的英雄人物才算得上流星吧?自己隻不過是個孤苦伶仃的孩子,死在這裏怕也沒人知道,怎能與流星相比,自己頂多算是一顆小草。

    舒嘯越想越是哀傷,腦海裏不斷回憶起義父寵溺的眼神,師傅嚴厲的教導,汐兒調皮的模樣,還有師兄們和孫將軍的身影,往日種種如同泡影,似乎漸漸模糊起來。舒嘯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倦意洶湧襲來,隻想就此睡去,不禁慢慢合上雙眼。他卻不知此時凶險至極,一旦神識遊離,恐怕再難醒來。

    “嘯兒!你在哪裏?嘯兒!”舒嘯剛剛闔上雙目,忽又似乎聽到有人呼喚自己:這是義父的聲音嗎?還是師傅的聲音?難道是自己幻聽了?

    但那聲音越來越近,似乎便在頭頂之上。舒嘯聽得真切,猛然驚醒,那確確實實是師傅的聲音,清清楚楚從懸崖頂上傳來!舒嘯重新燃起求生欲望,想要出聲回應,喉嚨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響。原來他從懸崖跌落之時,雖然幾經樹枝緩衝,僥幸得活,但卻多處骨折,肺腑受傷,連呼吸都不順暢,哪裏說得了話。舒嘯心中急迫,試圖嘶喊未果,反而拉動了肺腑傷處,更加疼痛不堪。隻聽龐德公的聲音由小而大,過了一陣又由近變遠,漸漸不可聞。等到龐德公聲音消失無蹤,舒嘯反倒慢慢平靜下來,心道:既然師傅已經上山尋找,定然早晚發現此地,自己切不可魯莽,眼下應當保存體力要緊。舒嘯收懾心神,想起平日靜坐之法,此刻雖然是臥非坐,卻並無什麽區別,當下閉上雙目,靜心吐納,保持神識清明。

    次日清晨,旭日漸升。舒嘯雖然強自勉勵維持了一整夜,但始終體力有限,況且前日進食稀少,此刻連靜心吐納都已非常困難。又捱了兩個時辰,終究難以為繼,呼吸時斷時續,神識逐漸散離。

    值此危亡之際,舒嘯忽然感覺頭頂一痛,心神不由再度一緊,神識散而複聚,隻覺一股暖流自頭頂百會而下,頃刻遍布周身。

    但聽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道:“孩子,不用怕。我已為你施用回陽救逆金針,三日之內可保無虞,你先行休息一下。”舒嘯聽這聲音溫暖平和,知道自己已經得救,心神登時鬆懈下來,隻覺倦意重重襲來,當下沉沉睡去。

    舒嘯這一覺,足足睡了兩天兩夜方才醒來,睜眼看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周身上下紮了許許多多長短各異的銀針。此時身體雖然虛弱無比,但呼吸已經順暢無礙,內腑疼痛之感也已減弱,隻是四肢依舊動彈不得。舒嘯轉動眼珠四處打量,發現自己身處一個茅屋之中,屋中陳設簡陋,一旁的土牆之上掛有一張古琴,古琴之下有張矮桌,此刻桌旁一個男子席地而坐,正翻閱著什麽書籍。那男子大約四十來歲,相貌祥和,雙目有神,一身葛布衣衫,十分樸素。

    “請問……”舒嘯聲音微弱,他本隻是想張口嚐試一下,沒想到真能說話。

    “孩子,你醒啦。”那男子放下書籍,來到床邊,緩緩又道:“你倒是比我預料之中蘇醒得要早些。”

    舒嘯想要活動身體,卻被男子止住道:“現在還不可亂動。你的腑髒之傷雖被我用金針壓製,但並未真正康複;此外你周身骨骼多處斷裂,雖然我已盡數接續,但想要複元,恐怕需時日久。”

    “多謝恩人救命之恩。”舒嘯知道眼前這位男子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微弱開聲致謝道。

    “好孩子,救死扶傷乃是醫者本心,不必言謝。我叫張機,你若是不介意,以後叫我張伯伯便好。你沉睡了兩日,眼下虛弱至極,不宜多言。我稍後喂你服些藥粥,養補元氣,等過幾日恢複些了,再細說不遲。”男子語調平緩和藹。

    “多謝張伯伯。”舒嘯隻覺眼前這位男子與義父、師傅大為不同,與之說話也覺溫暖人心。

    舒嘯謹遵張機吩咐,不妄動也不多語,每日隻是按時服藥喝粥,靜心吐納。在張機悉心照料之下,隻過得兩日,舒嘯元氣便恢複了不少。

    舒嘯見已可正常說話,便和張機攀談起來。這才知曉自己跌落山崖之後,骨肉肺腑盡皆受傷,後在將死之際被采藥路過的張機發現,及時施以金針相救,這才得以續命。張機得知舒嘯跌落經過,不勝唏噓,既感懷於孫堅之身死,又驚歎於舒嘯之堅韌,說道當日重傷情形之下,即便是個成人遇上也很難能挺得過一夜。張機後來又問起舒嘯來曆,試圖聯絡其家人,得知其雙親已故,至於師傅龐德公等人則是從未聽說。

    “我這百難廬雖地處南陽,但離南郡襄陽也隻百十裏路。那峴山之上,我因采藥前後去過多次,倒不曾見過你說的龍心竹院。不知你除了師傅龐德公之外,還有什麽其他親人?”張機問道。龐德公性情淡泊,隱居已久,偶有出行,也是用的“龍心八”假名,張機自然不會認得。

    “嗯……我還有一位義父,名叫王越。他是個大英雄,劍法很厲害的!”舒嘯見張機不認識師傅龐德公,想了一下又說道。王越當初離別之時,隻說要去辦一件緊要的事情,然後便再無音訊。舒嘯其實也不抱什麽希望,他覺得張機連師父的名號都沒聽過,那義父王越恐怕更不識得。

    “劍聖王越?!”不料張機脫口而出,麵露驚異之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