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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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太貪心,想要的那麽多,所以才會什麽都握不住。

    接到謝飛飛的電話時,南風還在辦公室加班,一份年終報表數據被她做錯了,挨了林小柔一頓罵,加班重做,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十一點。

    謝飛飛的聲音在電話那端極低,微顫:“南風,來接我……”然後說了個地址,不等她接話,就把電話給掛了。

    她關掉電腦就往外跑,邊走邊撥謝飛飛的電話,可久久沒有人接。攔了輛出租車,直奔目的地,是一個酒吧外。

    謝飛飛的車就停在路邊,南風走過去敲窗,謝飛飛靜靜伏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也不應聲。急得南風想是不是幹脆砸掉玻璃時,車窗終於緩緩落下來,謝飛飛依舊保持那個姿勢。

    “飛飛,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喂……你說句話啊!”

    “你別嚇我好不好!”

    南風伸手推她,急得快哭了。

    謝飛飛終於抬起頭。

    “你……”

    路燈下,她滿臉的淚水,肆意無聲地流淌,聲勢浩蕩,幾乎將她淹沒。那張任何時候都明豔張揚的臉龐上,此刻神色是那樣哀慟,蟄得季南風心口一窒。

    她隻見過謝飛飛兩次眼淚,每次都是喝醉後,伴隨著鬧劇。那樣的淚水,更多是發泄情緒。不像此刻,是如此無助、哀慟、絕望。

    “南風,我再也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了……”謝飛飛喃喃。

    明天是周揚的婚禮,今晚一幫老朋友起哄,要給周揚辦個“最後的單身之夜”Party,謝飛飛很矛盾,既想參加,又不想。對他來說,是狂歡之夜,對她,卻是傷心之夜。可她又想見他,因為這晚之後,他將屬於別的女人,哪怕其實他從未有一天屬於過她,可他一日沒有結婚,她心裏便還有一分自欺欺人的期待。

    最後還是忍不住去了。

    活動挺無趣,跟平時無異,吃飯K歌喝酒,周揚被灌了很多酒,謝飛飛心情不好,也喝了不少。才十點多,周揚的媽媽就打電話催他回去,一群人嚷著不放行,最後還是謝飛飛為他說情解圍。

    從酒吧出來,電話叫了代理司機,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等了足足十五分鍾,司機沒來,電話也打不通。謝飛飛被寒風一吹,酒意散了許多,決定自己開車,送醉醺醺的周揚回家。她有私心,他最後的單身時光,她想擁有。

    十幾分鍾的車程,很快,快得謝飛飛心生不舍、眷戀。車停在他家小區外,他閉眼靠在副駕上小憩,她偏頭望著他,舍不得喊他醒來。她就那樣看著他,足足五分鍾,然後,她忍不住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這張臉,她站在旁邊看了十四年,卻從未有一刻,離得如此之近。他的眉、眼、睫毛、鼻梁、嘴唇,每一個地方,都是如此令她著迷,她的手指微顫,心也是。車內寂靜,她聞著他淺薄的呼吸,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指腹所及之處,是她在夢中渴望無數次的溫度,終於,終於,透過皮膚,抵達她的心尖。

    屏住呼吸,微微閉眼,淚,轟然落下。

    “飛飛……”他驚訝的聲音,震得她猛地睜開眼,淚眼朦朧地望著他,手指還停留在他臉上。

    “你在做什麽?”他訝異地望著她。

    她慌亂地收回手,像是行竊被當場逮住一般難堪,她脫口而出:“哦哦,你臉上似乎有什麽東西!”

    “是嗎?”他看了眼她滿臉的淚痕,沒有拆穿她,他下車,站在外麵同她告別:“謝謝你送我,再見,飛飛。”

    她微笑著揮手:“再見。”

    可是,她心裏清楚,或許這輩子,她都沒有辦法跟心裏的那個他說聲再見。

    南風不理解的是,明明難過得要死,她為什麽還要去參加他的婚禮!

    “十七歲那年,我去參加大表姐的婚禮,婚禮是西式的,在一個教堂裏舉行。場地布置得很浪漫,表姐的婚紗好美,人也好美。我看著表姐挽著姑父的手慢慢走向新郎,兩人交換戒指,親吻。我竟然哭了。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場婚禮,比表姐那個更夢幻,我看到自己穿著好漂亮的婚紗,挽著我爸的手臂,紅地毯的盡頭,他正微笑凝視著我……那場景啊,真的好真實好真實。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有一場夢裏那樣的婚禮……”謝飛飛站在鏡子前,用蜜粉掩飾因流淚與失眠而青腫的眼周,她從鏡子裏衝南風微微笑:“所以,南風,別勸我了。”

    周揚的婚禮是西式,在郊外的大教堂舉行。新娘不是她,往後或許她也會有一場婚禮,新郎也不可能是他,她夢中存在過的婚禮,永永遠遠隻會是她午夜裏南柯一夢。今天這場婚禮,她要去,必須去,因為新郎是他,她要去看一看,他是否如她夢中那般模樣。

    南風覺得,謝飛飛真是傻得無藥可救,簡直在自虐。

    她放棄勸說,但有個要求:“我陪你去。”

    謝飛飛挑眉:“怎麽,你怕我大鬧婚禮啊?”

    南風白了她一眼,蠻橫說:“不讓我去,你也別想去!”

    謝飛飛笑了,轉身捏了捏她的臉:“好,姐姐帶你去海吃一頓!酒席設在藍晶呢!”

    藍晶是海城最豪華氣派的酒店,向來是有錢有勢之人辦酒席的首選,而且還需要提前很久預約。周揚的婚期定下沒多久,竟然可以預約到藍晶,他的家世聽謝飛飛提過,是普通職工家庭,看來,新娘的家世背景不可小覷。

    謝飛飛穿一件黑色的大衣,裏麵搭了件黑色短裙,腳上是一雙黑色高跟羊皮靴,如果不是她的嘴唇擦了紅豔豔的口紅,簡直像是去參加葬禮。

    對她來說,這個日子,可不就是像祭奠,祭奠她十四年無望的愛情。

    南風開的車,一路上謝飛飛很沉默,看起來很平靜,可她知道,她心裏一定激流暗湧。

    “要不,咱們回去?”南風放慢車速,問道。

    謝飛飛看都不看她,隻說:“你下車,我自己開。”

    南風歎口氣,提速。

    南風從沒有想過,第一次見到周揚,竟然是在他的婚禮上。他算不上英俊帥氣,但很高,身材挺拔,剪裁得體的名貴西裝穿在他身上,令他有一種卓然的氣質。

    謝飛飛在南風耳邊輕聲說:“今天的他,跟我夢中的他,一模一樣……也是這樣的微笑……”

    語調黯然心傷得令南風心碎,她伸手握住謝飛飛的手,發覺她的手指涼得沒有一絲溫度。

    儀式結束,親友賓客驅車前往藍晶酒店用餐。

    酒席辦得盛大,包下了最大的一個廳,有好幾十桌,人聲鼎沸,南風覺得鬧得慌,對謝飛飛說:“我去下洗手間。”

    走到門口,看到迎麵走進來的人時,腳步微頓。

    傅希境亦是一愣,她怎麽也在這裏?

    這時,斜刺裏忽然衝出來一個人,抱住傅希境的手臂驚喜地喊道:“阿境哥哥,你終於來啦!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南風認得她,在教堂裏見過,是伴娘。

    傅希境蹙眉,將許芊茉的手指撥開,惹得她粉嘟嘟的嘴唇撅了撅。

    南風低頭,從他們身邊擦過去。

    身後,那個清脆甜美的聲音傳入了她耳中,帶著嬌嗔:“阿境哥哥,我們快去入座吧,快開席了,我好餓哦!”

    新娘子是許芊茉的一房表姐,跟鄭家也是故交,傅希境是代替外公來喝喜酒的,知道許芊茉在,原本他是不想來的,說讓助理送上賀禮,結果被鄭老爺子一頓批,他無奈,隻得來了。沒想到會在宴席上見到季南風,她跟謝飛飛坐在一起,那是新郎的朋友桌席。

    這世界真是小。

    南風不用回頭,也感覺得到,從貴賓席那個方向頻繁投遞過來的目光,令她如坐針氈,卻又不能丟下謝飛飛獨自離席。這一桌全是周揚的同學朋友,除了她們兩個,全是男人,與謝飛飛熟,但是第一次見南風,其中有幾個單身的,話題難免便繞到她身上來,坐在她身邊的男人,尤其殷勤,又是倒酒,又是幫她夾菜,還體貼地遞上紙巾,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搞得她極為尷尬。而謝飛飛,與一群男人拚酒拚得不亦樂乎,哪還顧得了幫她解圍。

    幸好一雙新人前來敬酒,在喧囂的起哄聲中,南風偏頭望謝飛飛,她同那些人並沒有兩樣,跟著起哄,倒白酒灌新娘子,周揚一一擋下,笑說:“她有不能喝酒的理由,兄弟們多多體諒啊!”說著眼神有意無意地瞄向新娘的腹部。

    新娘嬌羞地笑。

    有人立即會意過來,調侃著說:“原來是奉子成婚啊!兄弟好福氣啊,老婆孩子都有了,雙喜臨門,來來來,得喝三大杯!”

    謝飛飛端著酒杯的手一抖,杯中盛滿的酒灑出來些許,南風不動神色地伸手攬緊她的肩膀。

    新人離開後,謝飛飛簡直拿酒當白開水喝,不灌醉自己誓不罷休。南風勸不了,歎著氣,隨她胡鬧。這樣,也許她會好過一些。

    到底還是喝醉了,謝飛飛捂著嘴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南風追過去。

    傅希境立即起身,也走了出去。

    許芊茉正同他說話,一句話還沒講完,氣鼓鼓地對著他的背影猛撅嘴。

    洗手間裏。

    謝飛飛趴在洗手池邊吐得死去活來,胃裏燒得難受,她從來沒有喝過這麽多酒,還是高度白酒。

    南風拍著她的背,直心疼。

    謝飛飛直起身子,撥開南風的手,喃喃地說:“我沒醉,我自己可以走……”閉著眼睛轉身往外走,剛邁腳,“砰”地一聲,直直撲倒在地。

    “飛飛!”南風驚叫。

    傅希境本來等在外麵,聽到呼喊聲急衝進來,見南風手忙腳亂地想要抱起謝飛飛,無奈力氣不夠。

    “我來。”他上前,將謝飛飛抱起,而後朝外走。

    南風愣了下,急忙追出去。

    真是荒誕,謝飛飛沒把自己喝死,但差點把自己摔死。洗手間的地板是堅硬的大理石,她直愣愣地倒下去,摔得鼻青臉腫,鼻血橫流,差一點點鼻梁骨就要骨折。

    南風望著病床上打著吊瓶睡過去的謝飛飛,既內疚又心疼,若不是自己大意,她怎麽會落得這麽慘。

    她走出病房,傅希境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謝謝。”她在他身邊坐下,沒有看他。太著急了,她與謝飛飛的包都落在了酒席上,醫藥費還是傅希境給出的。

    他聞到她氣息中淡淡酒氣,他看著她喝的,喝的幹紅,盛情難卻下喝得不多,但他還是生氣:“你忘了醫生怎麽說的?”他至今還清晰記得那晚她胃出血進醫院時自己的慌亂與心疼。

    南風難得地在他麵前柔順,輕聲道:“隻喝了一點點,我心裏有數。”

    他臉色略好。

    南風再次道謝:“今天謝謝你,你先去忙吧。”

    傅希境挑眉:“就光口頭謝嗎?太沒誠意了。”

    南風警惕地望向他:“傅總,你想我怎麽表達謝意?”

    傅希境見她一臉的防範,好氣又好笑,說:“季南風,在你心裏,我是不是就跟洪水猛獸一樣?”

    南風咬了咬嘴唇,沉默。

    傅希境說:“幫我個忙,就當致謝,如何?”

    南風猶豫。

    “放心,這件事,並不難。別一副我要算計你的樣子。”傅希境臉微沉。

    “什麽事?”她問。

    “小年夜有個宴會,我需要一個女伴。”

    公司小年後才開始放假,就算此刻不答應,他也同樣可以以工作需要為由,讓她答應。還個人情,何樂不為?隻是,他怎麽會缺女伴?她想起喜宴上那個甜美嬌嗔的女聲。

    “好。”南風點頭。

    傅希境嘴角微揚:“禮服我會讓人送到你家。”

    他愉快地離開了。

    小年夜那天是禮拜六,南風因答應了傅希境,隻得拒絕了羅素蓉的團年邀請,一大早就去醫院看趙芸,待到下午才回家。禮服是傍晚時分送過來的,淺紫色的長裙,既有女人的嫵媚,又不失清雅,搭配同色係的高跟鞋與手包,就連配飾,都已精心準備好。

    盒子裏有一張小卡片,寫著:六點半見。

    南風給自己煮了一碗麵,宴會上的應酬,別指望能吃飽了,先墊點肚子才是上策。

    六點一刻,手機響起,是傅希境,他的車已等在樓下。

    她提著一個大大的袋子,出門。

    傅希境見了她,驚訝地問:“你沒換衣服?”

    她裹著件長羽絨服,雪地靴,上車時將羽絨服脫下,裏麵是毛衣牛仔褲。

    南風指了指後座的大袋子:“我怕冷,到酒店再換。”

    傅希境啞然失笑,掃了眼她披散的長發,發動引擎:“先去做頭發。”

    造型化妝就做了近一個小時,南風簡直快要睡著,傅希境倒是好耐心,拿著本雜誌坐在旁邊看,偶爾抬眼望一眼她。

    折騰到七點半,終於好了,驅車前往希爾頓大酒店,宴會八點開始。

    南風到更衣室換好禮服,雖然暖氣很足,但她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下。

    傅希境在宴會廳門口一側等她,遠遠的見她走過來,曳地長裙勾勒出她曼妙曲線,顯得她身段極高挑。濃密的長卷發挽成一個髻,露出光潔的額頭,明眸皓齒,尖尖的下巴,嫣紅的唇,清雅柔媚。

    他一時怔怔的,當年他那個留著一頭亂蓬蓬短發愛穿鬆垮衣服的小不點,長成了嫵媚的小女人。

    他喉頭微動,執起她的手,挽進自己的臂彎。

    南風稍一僵,隨即放鬆下來,深吸一口氣,同他一起邁進宴會大廳。

    這場晚宴是海城與蓮城地產界聯合舉辦的品牌年度盛典,從地產巨鱷到名設計師,都在邀請之列,自然隆重非凡,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衣香鬢影。

    以傅希境在行業內的地位與聲名,走到哪兒都是熟悉的人,手持香檳,一圈寒暄下來,酒換了無數杯,但不管是誰,他都不讓南風碰一口酒,她手中端的是果汁。

    南風暗笑,滿場的女伴裏,大概隻有她,是名副其實的陪襯。

    她覺得疲累。

    她在心底重重歎口氣。

    “小風。”一個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在背景音樂聲與滿場的交談聲中,那聲音不重,既無驚喜,也無驚訝,是很平靜的一聲稱謂,卻令南風猛地一震,渾身血液在刹那間凝固,呼吸都快停止。

    她沒有回頭,也回不了頭,如被人點了穴道,動彈不了。

    這世上隻有三個人喊她小風,除了父母,就隻有那個人……一定是幻聽,一定是!

    可那聲音的主人已繞到她跟前,望著她,勾嘴一笑:“小風,別來無恙。”

    “嘩啦”一聲,她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心底轟然倒塌,碎成了一片片的瓦礫。

    她呆呆地抬眸,迎視那人的臉,他笑著,那笑容同很多年前一樣,看似溫和無害,實際卻是他虛偽麵目下的偽裝,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她被那笑蟄了下,身體微晃,手中的高腳杯差點兒摔落,傅希境扶住她,感覺她的身體在發抖,她像是失去支撐點一樣,渾身軟綿綿地靠向他懷裏,他不動聲色摟緊她的腰,眯了眯眼,說:“白總跟南風認識?”

    白睿安朝他舉了舉杯,先喝了一口酒,望了眼他懷中臉色慘白的南風,才漫不經心地回答說:“唔,故人。”

    南風站直身子,喃喃地說:“我去下洗手間。”然後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傅希境剛想追過去,有人匆匆跑過來對他說:“傅總,宴會發言您是第一個,馬上開始,請跟我來。”

    “傅總,請吧。”白睿安做了個請的手勢,一臉笑意。

    傅希境看了他一眼,又朝門口望了望,而後走向發言台。他身後,白睿安的笑意遁去,眸中寒光一閃,轉身走出了宴會廳。

    樓梯間。

    南風坐在階梯上,抱緊手臂,卻怎麽都止不住渾身劇烈的顫抖,連牙齒都在打顫。閉上眼,五年前那個絕望的深夜的記憶席卷而來,醫院天台上,有凜冽的風呼嘯而過,將她的眼淚與話語吹得破碎不堪:“你太可怕了……白睿安,你就是個魔鬼……你會下地獄的……”

    有生之年,不,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她都不想再見到他。

    門忽然被推開,魔鬼就站在第一個台階上,逆著光,衝她微笑:“小風,你怎麽一見到我就跑呢?虧我這些年,還一直記掛著你呢!”

    她猛地跳起來,撞開他,就往走廊上跑,卻被他一把拽住。

    “放開我!我不認識你!”她尖叫。

    “嘖嘖,小風,這麽多年了,你這個愛撒謊的毛病,怎麽還是沒有變呢?”白睿安依舊笑著,搖頭。

    她終於回頭直視他,她的十指深深掐進掌心,疼痛令她平靜許多,身體不再顫抖,她赤紅著眼,狠狠瞪著他,眼神中,除了恨,別無其他。

    白睿安置若罔聞,拽著她的手臂將她強拉近自己,附在她耳邊低聲說:“當年說你口口聲聲說你沒有愛上他,現在卻還在一起?小風,不誠實是要遭懲罰的……”他又輕笑了一聲:“你說,如果他知道了當年你接近他的目的,會怎樣呢?”

    南風側目瞪著他,就是這種笑,虛偽透頂的笑,當年她竟蠢得當成是天使的微笑,卻不知道,那其實是魔鬼的誘惑,誘惑她出賣了自己的靈魂,與魔鬼做了個交易。

    她低頭,張嘴狠狠咬在他的手背上,往死裏咬,恨不得撕碎他。

    白睿安吃痛,悶聲一聲,用左手揪著南風的頭發,惡狠狠地拉扯,扯得她頭皮發麻,疼痛鑽心,她卻始終沒有鬆開嘴巴。可男女力氣終究懸殊,她被強扯開,他抬手一個耳光扇過去,她被扇倒在地,眼冒金星。

    白睿安的手背新鮮直流,終於笑不出來了,咬牙狠罵道:“瘋子!”

    他扭頭打算離開,半掩的門忽地被撞開,一記拳頭迅疾砸在他臉上,他不及反應,傅希境的拳頭再次揮過來,白睿安踉蹌扶著牆壁,才沒有被打趴在地。鮮血從嘴角蔓延,他舔了舔血跡,抬手就往傅希境臉上招呼,兩人你來我往,招招淩厲。

    南風像是沒看到眼前的狀況般,從樓梯上爬起來,漠然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去。

    傅希境喘著粗氣,胡亂抹去嘴角的血跡,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紙袋,匆忙追過去。

    她崴了腳,走得極慢,高跟鞋踢掉了,赤腳一拐一拐地走在地毯上。

    傅希境追上去,從袋子裏拿出羽絨服披在她身上,攔腰將她抱起,這一次,她竟破天荒地沒有抗拒,他收緊手臂,望著她呆滯的眼神與紅腫的臉龐以及額角磕破的傷口,閉了閉眼,心口一窒。

    原本準備至少十分鍾的發言,被他縮減成了兩分鍾,從台上下來,他急匆匆地跑去洗手間找她,喊她的名字,沒有應答,他不管不顧地衝進了女洗手間,驚得在裏麵補妝的兩個女人尖叫著跑出去,他敲了每一個格子間的門,她不在裏麵,他跑去更衣室,發覺她的衣服鞋子都在,鬆了口氣,知道她還沒有離開酒店,取了她的東西,又轉身去了別的洗手間,依舊不見她蹤跡。他走回宴會廳,路過樓梯間時,發覺門虛掩著,裏麵有腳步聲傳來,他推開門,一眼就望見她倒在地上,氣血上湧,拳頭朝白睿安狠狠砸過去……

    將她安置在副駕駛上,係好安全帶,痛心地撫了撫她的臉頰:“我帶你去醫院。”

    南風隔開他的手,沒有回頭看他,聲音輕若囈語:“你一定很好奇我跟白睿安的關係吧?”

    傅希境插車鑰匙的手頓了頓,是,他非常非常好奇,可是:“那個回頭再說,我先帶你去醫院,你的臉需要消腫,傷口也需要上藥。”

    引擎剛發動,卻被南風關掉,她終於偏頭看他,眼神卻是那樣虛無縹緲,像是透過他,看向了別的虛無的地方。

    “傅希境,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五年前,我為什麽不告而別……”

    傅希境心髒一緊,雙眸霎時變得幽深。

    “我現在告訴你原因。”

    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直想要得知的原因,這一刻,他心裏竟有個聲音在大聲呐喊:別說,別說,千萬別說。

    “因為,我爸爸是季東海。”她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季東海?”他念著這個名字,眉頭微蹙,有點熟悉,可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南風冷笑,“當然,傅總貴人多忘事,這樣一個小角色,大概早就不記得了吧。”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七年,那不過是他事業王國中的滄海一粟,他不記得無可厚非,可他不知道,他的冷酷與殘忍,摧毀了一個家庭,摧毀了她所有的幸福。

    傅希境眉頭蹙得更深了。

    南風又說了一個名字:“雲海建築,或許傅總還記得。”

    傅希境猛地抬頭,臉色驟變。

    南風閉了閉眼,終於,終於到了袒露的這一刻,她也終於承認,重逢之後,從拒絕與他相認,到閉口不談當年離開的原因,不是擔心他得知真相後的暴怒,也不是害怕他不放過自己,而是,她怕,他們之間,在那個真相麵前,跌入深淵絕境,再也沒有回旋餘地,就連那些既痛苦又美好的記憶也變得不堪。

    可是,她與他之間,早在相遇的那一刻,便昭示著這樣無望的結局。

    是她太貪心,想要的那麽多,所以才會什麽都握不住,對嗎?

    她睜開眼,眸中已複清明,聲音冷然中帶著深深的痛楚:“沒錯,我爸爸就是雲海建築的負責人。”

    很輕的一句話,如引爆深埋的地雷,“嘭”一聲,將傅希境的心,炸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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