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柔軟，月色溫柔，卻耐不住無眠時的長夜漫漫。

    黎紹承按上開機鍵，手機屏幕亮起，才淩晨三點。緩緩起身，幫許嫣掖好被子，才走到桌前打開了電腦。

    □□自動登錄，桌麵上很快便彈出了洺遠的聊天界麵——為了你這張專輯，我可是熬了好幾夜，一把老骨頭都碎了，火了之後記得請我吃飯。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鍵盤上靈活地跳動了幾下，按下了enter。

    ——一定請。

    ——今天幾點能到蓉城？我可以去接你，然後我們直殺錄音棚。

    ——大概下午三點。

    ——ok，我把昨晚的成果給你，聽過後，我們再探討。

    ——恩。

    怕吵醒她，鍵盤鼠標，能不用就不用，沒有再開燈，一切全靠電腦屏幕泛著的光照明。

    也不知是夜裏幾點，許嫣眉心緊鎖，翻了個身，手在床的另一側摸了摸，猛地睜開雙眼，坐起身。

    黎紹承見狀，扯下耳機，眉心微皺，“做噩夢了嗎？”

    許嫣默然下了床，走到他身邊，掐了掐他的臉頰，才鬆了口氣，“我夢見你也不打聲招呼，就走了。”

    黎紹承微怔，旋即牽過她的手，嘴角緩緩揚起，“我這不是還在？”

    僅憑借著電腦屏幕的光亮，她的表情不甚清晰，手上倒是越握越緊，“我跟導演說過了，你走的時候請半天假，去送你。”

    “我們的工作性質，注定會長期別離。你是要拿大獎，當影後的人，必須適應這種生活。我還等著你拿獎，請我吃飯。”黎紹承牽她走到床邊，雙手將她按坐在床邊。

    許嫣緩緩躺下來，“送送你而已，也不會影響什麽……”

    “送到機場又如何？還是會分別，反而會讓人更不舍。”黎紹承幫她蓋好被子，大手撫上她的額頭，俯身輕印一吻，“別想太多，再睡會。”

    明知道他會走，但也不知是夢的緣故還是如何，醒來後這種離別的預感便更為強烈。

    黎紹承正要起身，卻被許嫣握住手腕，“一起睡。”

    “好。”黎紹承在她身側躺下來，擁緊她。

    雪融化後，大漠遙遙望去，便隻留有一片土黃，顯得更為荒蕪。

    “嫣寶最近狀態越來越好了，《飛簷》火了之後，也有好多劇和專訪什麽的找上門來。她隻要一鼓作氣，爆起來，以後必然大火！所以——”喬晶晶雙唇微抿，“我希望接下來，能由歐宇哥帶她。”

    “什麽意思？”黎紹承眸光微斂。

    “我們和恒華的合同四月十六號就到期了。許嫣收到了昇煌的簽約邀請，想帶我一起去。但我知道，自己不是塊做經紀人的料，尤其是現在活動一多，就越發覺得自己能力有限。”喬晶晶的目光落在遠處的許嫣身上，嘴角微揚，“如果許嫣能由歐宇來帶，有你在昇煌，又有歐宇，她未來的路一定平坦寬廣，一路火下去。”

    “她知道嗎？”黎紹承輕歎了口氣。

    “她不需要知道。她知道了，一定不會讓我走。如果因此限製了她的發展，我會內疚一輩子。”喬晶晶看向黎紹承，眸光中隱有淚光，“到時候我會自動解除和恒華的合同，然後躲起來。你隻要說服她接受歐宇就好。還有，這件事請你一定要替我保密。”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老黎！”

    黎紹承回頭間，便看到文澤昊從沙漠車中探出頭來，“走了！”

    “你們這是去哪？”喬晶晶雙眼瞪得很大，沉默了片刻，“你們要回蓉城？現在？”

    “恩。”黎紹承瞥向許嫣，“我可以替你保密，也請你替我保密。”

    “嫣寶很早就跟我說要送你的，這樣……”

    “到了機場，她隻會更難過。哦對，臨走了，你有什麽話要對老文說嗎？”黎紹承微微側過頭看向文澤昊，嘴角微勾。

    喬晶晶也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便見文澤昊笑著朝她揮手，隨後驟然斂起目光，“我和他沒什麽好說的，你們路上小心點，拜拜。”

    “蓉城見。”黎紹承邁開長腿朝沙漠車走去。

    黎紹承剛走近，文澤昊便拽過他，“晶晶有沒有和你說什麽？”

    “說了。”黎紹承淡然回道。

    “說什麽了？”文澤昊立馬雙眼放光。

    “她說她和你無話可說。”黎紹承說罷，便拉開車門，上了車。

    情感上受到了一萬點打擊，文澤昊這一路都沒能安分。

    “你說，我哪不好？她居然拒絕我！”

    “臨走了，就沒什麽要囑咐的？！”

    “我真是白給她打了那麽久的電話……”

    一夜沒怎麽睡，所有的困倦都在上車後找上門來。

    黎紹承本靠在後座上小憩，聞言，忽地睜開雙眼，“什麽電話？”

    “沒什麽，困了，歇會。”文澤昊剛闔上雙眼，握著的手機便傳來一陣震動。

    ——以後別大早上打電話，我平時也有時間。

    文澤昊正準備回複，卻見另一條短信蹦了出來。

    ——在忙，短信不用回了。

    嘴角隱有笑意，文澤昊收起手機，稍一放鬆靠在靠椅上。

    短信也是傳達信息的一種方式，明明有話想說，卻又口是心非，女人真是種難以捉摸的動物。

    地麵鋪著厚厚一層雪，車輛行駛緩慢。黎紹承自下飛機後，全程都在小憩，車中無聊，文澤昊便將目光投向窗外。車路過中心廣場時，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便不自覺地輕喃出聲。

    “那不是高駿嗎？”

    黎紹承聞言睜開雙眼，本還淡然，卻在定睛一看後，眉心緩緩蹙起。

    彼時，高駿和杜若娣似乎正在為某件事爭執，又是杜若娣！很少有人，能讓他一想到就頭疼，杜若娣便是其中之一。也不知是心裏強大還是如何，在她麵前，仿佛所有的拒絕都無效。

    “你說這個高駿也是，自己當縮|頭|烏龜，還好意思來追嫂子……”

    “什麽縮|頭|烏|龜？你似乎知道什麽。”黎紹承眸光微斂。

    “你不知道？嫂子從來沒和你說過？”文澤昊驚訝得合不攏嘴。

    黎紹承靜默地搖了搖頭。

    “其實我也隻知道一點點，好像高中的時候有人刻意傳嫂子和高駿之間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文澤昊見黎紹承的雙手漸漸握成了拳，默默吞了口口水，聲音也弱了幾度，“嫂子好像因為這件事還被欺負得挺慘的，但是高駿一直沒有出麵澄清。”

    “這事好像傷嫂子挺深的，你就別在她麵前提了……”

    “停車。”黎紹承眸光微冷。

    “不是要去錄音棚嗎？這……怎麽了？”洺遠從後視鏡看向車後座，滿臉懵逼。

    “我還有些私事沒處理完，稍晚些會去錄音棚找你。”黎紹承說罷，便推門下了車。

    沿著剛剛行駛而過的路線，很快便看到了高駿和杜若娣。杜若娣無意間看見黎紹承來勢洶洶，便拽了下高駿的衣袖。待高駿反應過來，回過頭時，剛好中了黎紹承的拳頭。

    高駿拇指擦了下唇邊，冷笑一聲，“我已經認輸了，還不依不饒嗎？”

    黎紹承俯身拽著他的衣領，將他提起，眉宇間盡是殺氣，“當年在學校，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大庭廣眾的，冷靜冷靜，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杜若娣上前拉開兩人。

    “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高駿歎了口氣，抬眸迎上黎紹承的目光，繼而又看向杜若娣，“你先走吧。”

    一個小時後，高駿家的書房中，黎紹承翻看著他高中時的畢業照影集，語氣冰冷，“說吧。”

    高駿放一杯熱水在黎紹承麵前，靠在桌邊，“因為補習的事，高三後期，我和許嫣走得比較近。我那時以為是曖昧，現在看來，並不是……”

    “說重點。”黎紹承的目光落在最後的大合照上，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老師身後的許嫣，與現在比起來，少了些華麗的妝容，更多了幾分清秀。

    “突然有一天，有人把我們路過旅|館的照片貼了出來。說許嫣喜歡我，甚至不惜主動獻|身。流|言越傳越難聽，甚至有人在上學和放學的路上堵她，後來她就提前退校回家複習了。”

    高考那年，辛華打電話時說的話從黎紹承的腦海中闖出。

    “你還記得許嫣嗎？就是你許伯伯家的女兒。聽說她高考前遇到了點事，失常了一百多分呢！真是可惜了。”

    言語詆|毀，根本就是無聲暴|力，甚至更甚於拳腳相加。

    黎紹承的目光在合照中搜尋了半晌卻無果，抬眸看向高駿，“杜若娣在哪？”

    “就這個。”高駿的手指落在站在邊沿的一個戴眼鏡體重超常的女生身上，“那時候她挺自卑的，也不和別人說話，上學放學都是形單影隻，也不知道後來怎麽能變化這麽大。”

    “沒有人看到是誰做的？”黎紹承眸光微斂。

    高駿搖了搖頭，“學校隻想著早點把這件醜|聞壓下去，查監控錄像也不給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你想查這件事？”

    “想要坑害他人，又想息事寧人，世界上沒這等好事。”黎紹承靜默地瞥了他一眼，合上影集放在書桌上，徑直從他身側走過。

    “這件事或許我能幫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