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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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chapter5

    半個月後,元望宵捏了捏自己刻意鍛煉下已經有了點明顯肌肉的小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三婆母送來的一籃子青麥快見底了,家裏四張嘴,還有一個正長身體的珠兒,撐了半個月已經是極限了。

    啊娘今日天沒亮就挑了一擔子柴出門了。啊兄三日前和貓兒去青州賣皮貨了,至今未歸。

    珠娘和珠兒每日都挺著個吃不飽的肚皮去林子裏瘋玩。

    在她表示已經對河魚產生了應激反應後,珠兒隻得自己動手烤魚吃。

    在吃了n天半生不熟且味道難以描述的河魚後,珠兒開始懷念珠娘烤的魚。

    每日嘴裏的大事情從惦念貓兒送的貓頭風箏,到惦念珠娘烤的河魚轉變。

    …………………………………………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著,元望宵漸漸接受了自己在亂世的身份。

    因為常和珠兒溜下村裏玩,珠娘也日漸熟識了東村的村民,大老遠見人就能叫上了。

    應遠行在外的貓兒哥托付,姐弟二人也常常去照顧貓兒生娃子落了病根,下不了床的媳婦。

    貓兒媳婦孩子沒生下來,倒是落了病,下不了床。

    閨名杏花。也是村東頭的,家裏有個在雙角城欠了賭債的老爹,和一個不著調的長兄二狗子,整日裏也不做活計,隻跟著一幫失業青年混跡雙角東,西兩村。去年偷了西村小富之家陳家的雞仔後,被家丁打折了腿,從此就靠給喪事人家舉入葬的安魂旗過活。

    這活計養不活人,二狗子還得隔三差五來貓兒家討吃的。

    姐弟倆第一日來貓兒家的時候,就是這個二狗子大哥不定期來討飯的日子。

    姐弟二人初來乍到,就被這縮著腿腳蜷睡在牆角下的漢子嚇了一跳。

    這天風吹得緊,春日裏也刺得人骨頭疼。

    二狗子哥卻也不進去,隻蜷縮著在屋挨風。

    姐弟二人進屋後,二狗子哥才跟著進了屋子,卻也不逗留,向杏花討了點吃食就惦著瘸腿走了。

    貓兒媳婦支起身子,看著走遠的哥哥,眼裏紅通通的。

    後來聽珠兒說,二狗子哥從前雖然沒得正經活計,但是對杏花很好。一次杏花被她老爹硬拉著要許給死了正室的陳老爺。

    陳老爺不是個好東西,村裏都說是他自己把媳婦打瘋了,才跳了河去了的。

    杏花自然是不願意的,可她老爹都把陳家的家丁帶來了,杏花就被蠻拖著去了。

    二狗子哥回來後不見杏花,就隻身闖進了陳家,把杏花帶出來了。就那次後,二狗子哥就瘸了腿。

    偷雞崽那次,其實打傷的腿是好了的。

    “再後來呢?杏花是怎麽成了貓兒媳婦的?”

    把剝好的豆角遞給了灶台邊的珠娘,珠兒搖了搖頭:“再後來啊娘就沒跟我說啦,珠兒也不曉得了。”

    珠娘歎了口氣。

    這始終是個亂世啊。

    就算不是亂世,這種窮苦人家要安安靜靜過活也是頗不容易的。

    ………………………………

    姐弟倆給杏花留夠了一日一夜的吃食,就告別了杏花回去了。

    一路上見了村裏人依舊是熱情打招呼。

    可珠娘發現,這些平日裏見了熟人都要拉住嘮叨嘮叨的村民今日卻是匆匆忙忙的。

    各自打了招呼就飛奔回去了。

    臨近村頭,竟是都不打招呼,隻管低頭跑的。

    珠娘覺得這種情況,竟像是電視劇裏常演的……逃命?

    ………………………………

    一個相熟的大娘跑得急,撞到了慢悠悠走路的珠娘,大娘跑得上紅的臉對著一臉莫名的姐弟二人就是一頓噴:“哎呦喂!我說珠娘,珠兒唉!你倆還在這磨蹭做甚!還不趕緊回家去!亂匪打過來了,雙角城官老爺正領了衙役趕過來呢,快回家快回家!哎呦喂!”大娘推了兩姐弟一把,轉眼就跑得沒影了。

    兩姐弟對看一眼,拉住手錯開大部隊就跑。

    元望宵前世是文學院跑步健將,一撒腿就摔開珠兒一大截。

    珠兒幾乎是被珠娘腳跟兒離地拉著跑的。

    二人一路狂奔回了雙角下的茅草屋,不知何時賣柴回來的啊娘已經在收拾行李,見姐弟二人回來,催著二人去把屋後晾著的蘿卜幹收起來。

    不一會兒,珠兒捧著蘿卜幹站在啊娘後:“啊娘!啊娘!啊兄呢?”

    啊娘利索地甩開包袱,一籠統把蘿卜幹圍了:“你啊兄和貓兒就在青州賣貨,亂匪打不過去,現下我們四人能跑過去就得了。動作快點!收拾好了去接貓兒媳婦!快快快!和珠娘套驢去!”

    啊娘片刻功夫就收拾利索了,用結實的粗麻繩子把驢車上的包裹都捆了好幾道,就帶著姐弟二人奔下山,朝著貓兒家趕去。

    一家人下了山到了坡頂。

    突然都安靜了。

    山坡是個好地方,從這往下一看,密密麻麻逃命的村名就映入眼簾。

    哭聲。

    喊聲。

    逃命的村民推搡著喊著,跑著,一名幼童坐在一群亂哄哄的人群中哭喊著,怕是哪家遺失了的孩子。

    元望宵此刻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這個亂世的殘酷。

    珠兒:“啊……啊娘……這車該往哪兒趕呀?”

    啊娘緊了緊綁著粗麻繩的包袱,晃了會兒神,才語氣堅定地說道:“掉頭!下小路!”

    珠兒駕著驢車仔細撿著路走。

    此刻,驢車上的三人都知道,下了小路就意味著危險。

    棄了大道,選了小路。就要經過林子,上官道,再從官道回到雙角村。在平日裏看來再平常不過的路,今日卻充滿了危險。

    因為,亂匪就是從林子裏來的。若是如東村大娘所言,官老爺已經帶兵打了過去,那這批亂匪應該是除了山了,現下要麽是兩方人馬已經聚在了林子最近處的西村,要麽……就是上了官道了。

    這批亂匪是各地的逃兵,聚在一起就占了山。

    許是啊兄所言,各府都在抓逃兵,進了山的亂匪也不會平白惹事送命。

    獵民們平日裏打獵都是繞著亂匪聚集地走的。隻要是不去亂匪占的林子深處打獵,村人和亂匪也算相安無事。

    可近日,不知怎的,一窩亂匪竟是傾巢而出了!

    三個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好在一路無事。

    ……

    “窸窸窣窣……”

    三人平安穿過了林子。珠兒趕著驢子正要上官道時,林子裏傳來了聲響。

    聲響很小,就像有人壓低了腳步正穿過林子裏齊膝蓋的灌木叢。

    驢車上的三人齊齊提起了心!

    “刷!”

    不知是什麽東西快速從灌木叢裏跑了過去,速度很快,珠娘和啊娘都隻見一片黃色的衣角掠過。珠兒眼尖,瞅著了是一個漢子背著個人快速跑了過去。速度之快,把連珠兒也嚇了一愣。嚇得他緊緊握著牽繩的手一抖,這時驢車正跨在官道與土路的坎口上,珠兒這一抖,驢子一揚蹄子,差點把驢車上心神不寧的三人甩了下去。

    在啊娘一個大眼刮子下,珠兒愣愣地開了口:“杏花……是杏花!她穿了杏黃色的褂子,我記得!”

    驢車上另外兩人齊齊愣住了,不一會兒,珠娘開了口:“沒看錯?”

    珠兒:“絕對沒錯!”

    珠娘想起了貓兒哥臨行前的囑托,眼眶就濕了,她看了眼同樣猶豫中的啊娘,握了握拳頭跳下了驢車“珠兒,你護著啊娘,在官道近處找個地方藏起來等我,我去看看。”

    珠兒也跳下了車,要跟著珠娘去,啊娘張了張口,卻是什麽也沒說,她們是隻知道打獵種地的農家人,不知道什麽是命什麽是福,可就是認死理,答應了的事,既然見著了就不能坐視不管!

    啊娘上前牽住了驢車韁繩,對兩個孩子點了點頭:“去吧!……早點回來。”

    ……

    那人速度奇快,早就沒了影子,不過還是留下了蹤跡,姐弟倆順著壓低了的灌木道跟了過去,一路上安安靜靜的,隻有林鳥發出的聲響。

    誰都沒有開口。

    跟了一段路,珠兒突然停了下了,僵硬的身子半蹲著轉了過來,一臉驚恐地看著跟在身後的珠娘。

    珠娘被嚇了一跳,反射性朝自己身後一看,卻是什麽也沒有!

    她沒好氣地朝珠兒刺蝟頭上拍了一巴掌。

    珠兒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對著前麵一通比劃,隨後微微側身,讓開了身子,珠娘疑惑地上前幾步,一望,心跳驟然加快!

    “啊!……嗚嗚嗚嗚……”

    珠兒快速捂住了珠娘驚恐萬狀的嘴巴。

    姐弟二人的前麵,是一個人,一個被割開了頸動脈,噴了滿臉血的人!

    不遠處,橫七豎八躺了十多具同樣死法的屍體!

    橫七豎八的屍體,和被翻得亂七八糟的紅木箱子,讓珠娘立刻想起來前幾日在官道上見過的過路商販。

    看樣子……是遭賊了。

    還是一群厲害的賊人。

    “嗚嗚嗚!胖卡!胖卡!”

    珠娘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強製性扳開了珠兒因為緊張而越捂越緊的手。

    “你謀殺啊?!哎呦!!!又幹嘛?!!”

    珠兒拍開了珠娘的腦袋後,驚恐萬狀的指了指珠娘後麵,珠娘沒好氣地轉頭,一把沾著血還亮蹭蹭的長劍就貼著她的臉劈了下來!

    拿劍的是一名銅鈴眼的壯漢,目測身高該接近兩米了,此刻正一臉悠閑地瞅著兩姐弟:“呦~這還有兩隻小老鼠呢~季倫你快過來瞧瞧。”

    不一會兒,一名同樣提了滴血劍的黑衣人走過來,不同的人,這人蒙了麵,他先是看了眼銅鈴眼壯漢,隨後頗為不滿地說道:“怎麽又不蒙麵?”

    “哎呦,知道了知道了,這麵巾不透氣,我嫌悶得慌嘛”

    說完,銅鈴眼壯漢不知從何處地摸出一塊黑麵巾,抖開,單手捏著蒙住了臉。

    見銅鈴眼壯漢乖乖蒙了臉,那蒙麵黑衣男子才轉過身來看這呆若木雞的姐弟二人,看到珠娘的臉時,不知為何,眼裏卻湧起了不可名狀的思緒,就像萬千潮水突然而來,珠娘可以確信地說,她看見黑衣蒙麵男子突然紅了眼眶。

    就像……就像吸滿了水的海綿,轉眼之間便要噴湧而出,就連他握著劍的左手,也用珠娘可見的速度抖了抖。

    “哐當!”一下掉在了地上。

    “跑!”

    趁著二人分神,珠兒拉住呆愣的珠娘一陣風就跑了出去。

    二人不敢回頭,隻是埋頭朝前跑,眨眼間就跑出了林子!

    上了官道,兩姐弟順著啊娘沿途留下的記號會和,見姐弟二人空手而歸,啊娘也沒問,歎了聲氣就出發了。

    顯然,那殺人越貨的蒙麵人沒有追來,不然兩姐弟是絕對逃不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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