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停車場。

    柳南風左手捂著不停蠕動的胃全身發冷，臉色發白，惡心感上湧至喉嚨，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生出滿額冷汗。

    江小煙將一路靠她身上的柳南風扶靠上座椅，轉而立即下車到另一側車門，司機已快一步將柳南風扶出。

    站到地麵，柳南風直捂住嘴，眼白爬上血絲，雙腿發顫無力。

    “胃在動。”他的聲音很不平穩，仿佛這聲音被扔在水麵上起了波瀾。

    江小煙的胃也是最近才好些，那種惡心得心髒發抖全身乏力的感受她體驗過很多次，何況柳南風是因為外力而受傷難受。

    “別說話了，搭我身上。”江小煙摟住柳南風的腰，扯來他的右臂搭她小小的肩上，一臉認真！

    柳南風左手捂胃，側著帶血的左臉斜瞪一眼多餘的司機，司機立馬變成老司機，鬆開攙扶他的手，步子變緩，漸漸成為背景牆……

    身後墨綠色城市越野車上下來的甲乙丙，看到兩人背影，很是自覺的沒有上前。

    醫生給柳南風推來病床，詢問清楚情況立即采取治療措施。

    吃過止疼片，做胃鏡，胃鏡後柳南風未醒，又被推著做全身照，檢查是否有骨頭損傷。

    麻醉過去，柳南風醒來時隻看到天花板，右手手心很熱，睨眼一看，是江小煙的手。

    “還疼不疼？”江小煙從凳子上起身，右手從他手心裏出來，撫上他的臉，左臉的傷已經處理妥當，包上紗布。

    “好多了。”柳南風撐著身子起來，江小煙立刻給他倒熱水，在唇邊試了溫度才放到他嘴邊。

    “慢點兒喝，醫生說你的胃受了重擊，雖然沒有出血但也要休息一段時間，避免劇，烈，運，動！”江小煙一字一句，大眼認真的盯著他，柳南風揚唇一笑，指指杯子，示意再來杯熱水。

    “還有啊，你身上明天就會出現淤青，醫生開了外傷藥，活血化瘀的內服藥沒有開，說是對胃和其餘內髒的負荷比較大，你也知道，是藥三分毒嘛，而且淤腫外傷，用藥水藥膏的療效更好，可以很快滲透到指定傷口呢！回去以後我每晚給你用熱水邊敷邊揉，很快就好了。還有吃的……”

    柳南風都喝兩杯水了，這江小煙還沒停下，柳南風幹脆睡下身來蒙被子裏。江小煙坐床邊開始她的碎碎念模式。

    “你不是喜歡吃魚嗎，正好給你多補補，最近還是要多休息。雖然隻是兩個回合六分鍾，那也是真真的受了分鍾的拳頭呢！而且國宏煬還在上場前注射了興奮劑，下手肯定沒有輕重。話說他為什麽要注射興奮劑，明明你平時不在職業拳擊賽上有格鬥記錄，他為什麽要來針對你，難道……和綁架我的那群人是同夥嗎？是他們一開始就想讓你分心然後綁架我嗎？誒，而且你也是嘛，幹嘛一直護著左臉，明明就長得很好看啊！幹嘛一直擋著左臉不肯出拳頭！”

    “可以閉嘴了嗎？我不想看到你。”

    柳南風的聲音很冷漠，從被子下傳出，看不到他現在的表情，可她聽他聲音可以分辨，他生氣了！

    對於他來說，麵具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往事，或許，還和左肩後的燒傷有莫大關係。

    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江小煙垂了垂眼眸，情緒低落地離開病房。

    窗外天色已黑，定神看一眼腕表，想到他還沒有吃飯，自己肚子也咕咕叫了，可怎麽辦？她又沒有錢！

    接著安靜的長廊裏被攪起一陣風，江小煙穿著平底鞋那叫一個轉悠，東走步，西又走步，來回踱步來回折騰。

    對麵樓負責監視的一男一女二臉三次方懵，互相對視一眼，又同時看一眼腕表，女人立即起身出門。

    遼琛從電梯裏出來，看到江小煙，左手插袋，右手揚起手，笑得眉飛色舞的模樣。

    笑得真假！

    江小煙背靠病房門口，左手搭在門把手上，一臉正經臨陣以待的樣子，可實際上要是對方掏出一把手槍，她能嚇得尿褲子！

    “你你你你你要幹什麽！不許進去！”

    江小煙仰著頭，一臉不服，遼琛又是假笑起來，身子越來越靠近她，一直到他的臉，蹭到她臉頰，江小煙急得差點哭喊柳南風。

    “想知道你母親離世的原因，十月一號，我在機場等你。”

    江小煙怔在門口，遼琛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留下的話在腦子裏揮之不去，遼琛又將手搭在她左手上，擰開病房門。

    柳南風正吸著煙，煙圈在他頭頂纏繞，眼尖地看到江小煙從遼琛手裏縮回手，以及江小煙雙眼躲閃的樣子。

    “江小煙，過來。”

    柳南風說，江小煙像是在生氣，沒有理會他的話，轉身出門。

    遼琛看她背影，事實上，連此刻他都在糾結是否要將此事告知柳南風，可畢竟，這和柳南風無關，而且……還牽扯到年前的事情。

    遼琛關上門，態度變得恭敬起來，低聲喊一句“先生”。柳南風熄滅煙，咳嗽兩聲。

    “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女人。”

    柳南風對於剛才江小煙從遼琛手裏慌張扯出手的樣子耿耿於懷。即便江小煙不是文初，不是他女朋友，更不是他未婚妻，但江小煙終歸是他女人，遼琛也終歸是他手下。

    “先生，您如果不是對江小煙太過上心，二爺也不會調查江小姐。而且據我猜測，參加這場拳賽，也是因為江小姐。”

    遼琛眼露精光，因為父親是柳家管家，他從出生就一直在柳家，與柳南風柳東雲一同長大，對這兩人算得上了解。

    年前柳南風將自己關在別墅樓裏整整一年，二爺掏空柳氏離開，父親遼準國讓他跟著二爺離開，成為二爺的左膀右臂，可誰也未曾想到，早在事情發生一年半前，柳南風就已將他攬入麾下。

    理所當然，在柳南風的手下裏他是唯一一個見證了年之前柳南風遭遇所有變故的人。

    他對於後入的劊子手簡辰，精明計算的中日混血風間早二，更熟悉，甚至理解柳南風。

    而柳南風對他，私下裏是有些差別的。

    “啊琛，你覺得我這幾年有變化嗎？”柳南風轉開頭，看向已黑的窗外，目光悠遠而深邃，就好像看著過去的自己，生出一片感慨。

    “嗯，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先生將心放到工作之外了。”遼琛在沙發上坐下，“嘡”一聲打開打火機，點燃細細的香煙。

    柳南風轉回頭，盯著眼裏的天花板，在遼琛眼裏，他原來一直很重視工作嗎？

    “你的意思是我對工作不上心？”柳南風轉頭看他，遼琛放下煙笑了笑。

    “想來先生的生活裏就是多了些樂趣吧！”又吸一口煙，垂頭吐出煙霧時遼琛又笑。腦海裏是二爺看到江小煙照片時的表情，用震驚來形容都不足為過。他隱隱約約中覺得柳南風和江小煙存在著非比尋常的關係，這些事情他還需要得到確認。

    “是嗎？”柳南風自問一句，心裏疑惑江小煙竟然能和樂趣劃等號。

    “晴霖最近怎麽樣了？”柳南風想起曾經的左膀右臂戴晴霖，把思緒硬生生從江小煙身上扯回。

    “我也是前陣子才給他電話，他說已經習慣了假肢，能站起來走動了，明年想要試著戴假肢去轉岡仁波齊。”

    遼琛滅了煙，話中語氣雖然淡薄，可心裏卻並不好受。

    “他這家夥的罪可是已經贖清了，倒是我們又落得一身毛病，等他決定了，我們陪他一起吧！”柳南風慨歎，苦笑中帶些淡然意味。

    “嗯，可以的話……帶上簡辰。”兩人對視一眼，柳南風別開臉去，抬手搭上雙眼，手臂壓迫酸脹的眼睛，鼻腔裏悶出一聲。

    “柳南風！”江小煙一臉笑意用屁股頂開門，左手提著兩袋一次性飯盒，右手提著兩袋保溫盒。

    “這是你的女手下買的，這是顧秘書送的，今晚可有口福了！唔我已經餓了大半天了”江小煙蹲茶幾邊上歡脫地哼著不知名的曲子打開飯盒，還朝坐沙發的遼琛一笑。

    “你吃嗎？”江小煙歪著腦袋，笑起來臉上兩堆肉，遼琛朝她假笑，說實話，這皮笑肉不笑的人她江小煙以前見得多了，可笑得像他這種一眼就能看出是在刻意假笑的還是頭一個！

    “哼，才不給你吃呢！”這遼琛還沒回答，江小煙看他這假笑就沒好氣地說，想著自己被他綁架就是為了和柳南風說上幾句話，她就氣啊！

    “我還不吃呢！我待會陪女朋友吃燭光晚餐！”遼琛牛鼻子一蹬，插上口袋就往外走，也沒和柳南風打聲招呼。

    “略”江小煙朝他的背影做個鬼臉，手上已經盛著高湯。

    “柳……”江小煙端著湯就要起身，柳南風一手已經摁住她的頭頂，和她一樣蹲地板上，可是她發現，同樣是蹲地上，為什麽他還是這麽高！

    “喏，先喝湯。”把碗放下，江小煙拿著筷子就開始大口大口扒拉飯菜，都不顧蹲不蹲地上這件事。

    這柳南風看她毫無吃相的一臉，仿佛就是陪她在吃路邊攤的趕腳！無奈間柳南風又覺好笑，他剛剛才生了她的氣，怎麽看到她吃東西的樣子就一點兒不氣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