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斐不發一言，程希瑤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滔滔不絕地發表自己的看法：“爺爺，我覺得不應該讓曉菁去和杜少相親。”

    “哦？”

    霍天睿音調上挑，瞪著程希瑤的眼神中含著怒光。

    程希瑤沒心思不上觀察他的喜怒，小心翼翼地勸阻霍祈祥：“爺爺，先不說杜少長得太胖，他隻是個總監的兒子，而且才大學畢業連工作都還沒著落，怎麽配得上我們霍家人啊。”

    看出霍老爺子神情有一絲動搖，她趁熱打鐵繼續道：“爺爺，曉菁年齡還不大，相親這事還晚不了吧。”

    霍祈祥想了片刻，出言反駁她：“郎才女貌，男的要那麽好看幹什麽！杜家那個小子有禮貌，為人善良，我還擔心葉丫頭配不上他呢。”

    其實配得上配不上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葉曉菁以後不要再給他添堵，他就謝天謝地了。

    “就這麽說定了，天睿，你找合適的時間安排下他們見麵。”

    霍祈祥語氣堅定的一句話，令程希瑤無法繼續再說什麽。

    她悶著臉從餐廳回到住所，滿臉的陰雲看得劉笑心尖兒發顫，她忐忑地湊過去，問：“少夫人，怎麽了？”

    “爺爺同意讓葉曉菁去相親。”

    程希瑤悶聲悶氣地說完，劉笑傻眼了，愣了半響才喃喃出問：“那不是好事嘛，葉曉菁要是嫁出去了，你不就少一個競爭對手了嘛。”

    “你懂什麽！”

    程希瑤不屑一顧地高昂著頭，自言自語：“他是因為在乎顧斐，才急著給葉曉菁安排相親的。”

    念著顧斐的名字，她真恨不得嘴裏長出幾十把鋒利的刀片，將顧斐割成碎屍萬段。

    劉笑猶豫一番，違心地奉承道：“少夫人這等容貌，我想天睿少爺早晚會回心轉意的。”

    程希瑤開懷大笑，笑著笑著乍然板起臉來：“天睿的名字是你可以叫的麽！”

    劉笑趕緊改口：“是霍總。”

    程希瑤冷眼注視著她：“你幫我想想，有什麽辦法讓葉曉菁相不成親？”

    劉笑還是不明白：“少夫人，我覺得，她嫁出去你能省一份心。”

    “你敢質疑我的智商？”

    劉笑搖頭：“沒有，是我自己蠢笨，領會不了少夫人的意思。”

    程希瑤樂了，豎起中指對著劉笑勾勾，像喚哈巴狗一般，命令她湊過來，說道：“她遲早得嫁出去，但是現在為時已早。我還指望她離間天睿和顧斐之間的關係呢。”

    劉笑終於恍然大悟，可心裏還有些困惑不明白：“少夫人，連我都看得出，顧斐是強迫嫁進來的。我還以為她呆不了幾天就會走掉，可現在看起來，她好像打算在安營紮寨常住啊。”

    “哼，那是你蠢，看不出她對天睿並不是一點不動情。”

    程希瑤的手用力抓住沙發坐墊，尖利的手指甲劃過米白色的棉麻布料，留下好幾道長印子。

    劉笑不敢再多問，嚴嚴實實地閉上了嘴巴。

    唇角有些幹澀，程希瑤伸手狠狠拽下來一些死皮，劉笑忙殷勤地遞給她一杯咖啡。

    才喝了一小口，她就呸地吐了出來。

    “那麽苦，你想苦死我啊！”

    劉笑嘀咕著解釋：“我特意放了很多糖。”

    “算了，你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劉笑走後，程希瑤忽然覺得很煩悶，胸口好像塞了一大團棉花，嗓子裏幹幹的，不管喝了幾杯水，喉嚨還是幹得發癢。

    她將房間裏的所有窗子都打開，春天容易起大風，夾雜著楊柳毛毛的風氣勢洶洶地灌進來，程希瑤覺得發冷，忙裹上件寬鬆的毛衫。

    她不經意地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萌生出想要嫁給霍天睿的念頭的時刻。

    程希瑤記得很清楚，那是在她大姐十八歲成人宴會上，來了很多商界名流，大姐穿著漂亮高貴的禮服，站在人群最中央，是最耀眼的存在。

    而她作為程家外室生的女兒，身上穿著三姐不賴要的舊裙子，偷偷跑出房間，躲在角落裏豔羨地仰望著眾人，大氣不敢出，生怕被程夫人看見。

    那天她的三個姐姐圍在父親身邊，父慈女孝，其樂融融，而她縮在宴會定角落的儲物間裏，滿臉是淚。

    一牆之隔，是截然不同的天地。

    堆放雜物的儲物間布滿塵埃，牆角掛著密密麻麻的蜘蛛網，這裏從沒有人打掃，因為據說這是她媽媽住過的地方，所以程夫人不許任何人踏足。

    儲物間發黴的牆外，就是宴會大廳，燈光陸離，喧囂繁華，那是另一個世界，光明富貴，令小小的程希瑤看直了眼睛。

    她踩在破敗的小木椅上，透過儲藏間的門縫，貪婪地瞅著外邊誘人的一切。

    大姐笑得歡暢，二姐和三姐簇擁在她身邊，她們穿得都跟仙女似的，美好的不似真人。

    程希瑤垂下頭看到身上破舊的衣服，還有手臂上被程夫人扭傷的痕跡，她忽然想放聲大哭。

    她瞬間情緒失控，像一頭發瘋的小牛犢，衝進了人群中，駭得大姐手中的蛋糕摔在地上，弄髒了華麗的地毯。

    所有人都注意到這個髒兮兮的小女孩，程夫人又氣又無奈，隻得將她拉到身邊，告訴大家程希瑤是她遠房侄女。

    雖然知道等人群散去後，等待她的將是一場可怕的懲罰，但程希瑤一點都不後悔。

    她很高興自己能衝出那間狹窄陰暗的儲藏間；她很高興程夫人做戲領著她談笑風生，傭人端給她各種各樣的好吃的。

    她最為高興的是，程夫人拉著她的手，給她介紹霍家兩位少爺，霍天明和霍天睿。

    少年時候的霍天睿不像現在那麽冷漠，他眼裏流著一汪清泉，恍若寶石，也似水晶，吸引了程希瑤的注意。

    他小小年紀，穿得西裝革履，一看就價值不菲，他的動作紳士又氣派，看上去比霍天明要成熟許多。

    大概就是那一瞬間，程希瑤萌生了一個想法，她長大了要嫁給霍天睿，嫁給這個紳士少年。

    可惜，命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她確實有嫁進霍家的命，隻不過看上她的是霍家長孫，霍天明。

    因為霍天明的青睞，也因為程希瑤一天天長大，姿容出眾的她得到了父親的關注，所以程夫人虐待她的頻率逐漸減少。

    人人都羨慕她命好，身為一個外室生的女兒，能嫁到霍家，成為霍家長孫媳婦。

    可是程希瑤覺得自己的命一點都不好，為什麽她是外室生的女兒，為什麽不是霍天睿看上她？

    不管是做霍天明的妻子，還是做他的寡婦，她對霍天睿的心意都未曾改變過。

    她想要嫁給霍天睿，一念起，今生不悔。

    程希瑤不信命，她相信，隻要她不放棄，霍天睿早晚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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