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斐的手剛落到顧童肩膀上，她就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五官霎時擰成了一團。

    “對不起，童童，我剛才忘記了你身上有傷。”

    顧斐很為自己的粗心感到自責。

    不料，顧童痛苦的眉眼很快舒展成驚喜的笑意，她凝望著顧斐，興奮地道：“姐，你是第一次叫我的小名，真好聽。”

    顧斐怔住。

    她不敢相信，自己不經意叫出的名字，就能讓顧童忘記傷痛，綻開燦爛的笑臉。

    她和這個妹妹接觸並不多。

    她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雖然血緣關係很親近，但是顧斐基本上無視顧童的存在。

    她第一次主動來找顧斐，看著她紅腫淤青的手臂，顧斐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以一概全。

    夏雪桂不是好人，顧棟更不是省油的燈。

    但她這個異母妹妹顧童，和她媽媽哥哥都不一樣，她看上去像一隻軟綿的小羊羔，楚楚可憐。

    心裏不由得升起保護欲，顧斐堅定地道：“童童，以後姐罩著你！”

    她攥著右拳，磨牙霍霍的樣子映入霍天睿眼中，他情不自禁輕笑一聲。

    顧斐擰眉掐腰，轉身斥責：“喂，你幸災樂禍是吧？壞心腸！”

    “不是，我是覺得，那剛才的模樣像個小太妹。”

    霍天睿解釋的時候，嘴邊還掛著濃濃的笑意，氣得顧斐一巴掌拍過去，手掌重重地落到他大臂上，她低聲警告他：“對啊，我就是小太妹，你小心點，說不定哪天我就砍了你的腦袋！”

    霍天睿伸出手臂，將她撈至懷中，下頜抵著她的頭頂，他陰陽怪氣地道：“小太妹不都是對老大投懷送抱的麽？”

    “斐斐小妹妹，我比你大，不介意你經常過來要溫暖。”

    顧斐驀然紅了臉畔，扭過頭去低斥：“當著童童的麵，你也好意思耍流氓？而且，這是在病房裏，人來人往，你能不能有點廉恥之心！”

    霍天睿不以為然：“你剛才對顧童說我不是外人，那麽，顧童對我來說也不是外人。妹妹看見姐姐和姐夫恩愛幸福，應該會很高興吧。”

    顧童聽到霍天睿提起自己，連忙點頭配合地附和道：“是啊，姐，你真幸福，我好羨慕你。”

    顧斐沒好氣地掙脫霍天睿的手臂，嘿嘿笑著：“你羨慕那就送給你了，不要錢免費送。”

    顧童當時愣住了。

    揣摩一番，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問：“姐，你是不是生氣了，我隻是覺得姐夫對你好，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她說完，垂下眉眼，不敢去看顧斐的表情。

    顧斐無所謂地聳聳肩：“別怕，你就是有別的意思也不要緊，我罩著你嘛！”

    顧童目瞪口呆，緊張地快要哭出來了：“姐，你別誤會，我真的沒有其他意思，你要是覺得我礙眼，我這就走。”

    她說話間，就要自己去拔手背上的針。

    顧斐慌忙大聲嗬止她：“哎，犯什麽傻，你以為我說的是氣話啊？傻丫頭，我說的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

    指著霍天睿，她撇嘴瞪眼：“這個男人我真不稀罕，你想要就拿去。”

    顧童張口結舌，擰著眉眼哭了出來：“姐，我……”

    顧斐見她哭了，才覺得自己說的有點太肆意了，不禁含笑勸慰：“童童，別哭嘛，我就是開個玩笑。”

    遞過去一張紙巾，看到顧童青紅腫脹的手背，她歎口氣湊過去幫顧童擦淚：“好了好了，看你嚇的，還哭了，我不就隨口說說嘛。”

    “以後不和你開玩笑了，淚點太低，一點都不好玩。”

    顧斐說完，用腳勾過陪護椅，坐到顧童身邊，轉頭嚷嚷：“你怎麽跟個木頭似的，站在這裏還不走？”

    “趕緊走，我們姐妹倆說話，你一個大男人站在這裏偷聽，也不怕臊得慌！”

    霍天睿邁出一步，倏地腳步又倒了回來，認真地問：“斐斐，你自己在這裏沒事？”

    “你怎麽那麽囉嗦呢，好煩好煩啊。”顧斐雙手分別捂住兩隻耳朵，氣勢洶洶地瞪向霍天睿。

    “一個小時後，我回來接你，不許先跑掉！”

    霍天睿又撂下一句話，才走出病房。

    顧斐瞅著他離去的方向，晃頭晃腦地感慨：“哎，裏的總裁都是冰山範兒，怎麽我嫁了個碎嘴子呢！”

    “天生倒黴命，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顧斐呱啦呱啦地抱怨不停，在顧童聽來，卻都是幸福的炫耀。

    她眼睛裏彌漫著豔羨的光彩，藏不住心事直接說出口：“姐，你真幸福，我好羨慕你。”

    顧斐吐吐舌頭，雙手托著下巴，撅著小嘴責怪：“有什麽好羨慕的，剛才說免費送給你，你怎麽不要？”

    “姐，你真幸運，不像我。”

    兩滴眼淚從顧童眼眶中滑落至雙頰，她唉聲歎氣：“我媽重男輕女，眼裏從來沒有我，她隻記得她寶貝兒子，都不記得還生了個閨女。”

    顧斐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

    沉默片刻，她衝著顧童微微一笑：“你媽獨寵兒子也有她的理由的啊。”

    “我聽我媽說，當年你媽有孕後，爸帶她去做檢查，醫生說雙胞胎裏一定有一個是兒子，爸才沒有堅持讓你媽流產。”

    顧童苦笑搖頭：“那這麽說，我還得感謝顧棟呢，要是沒有他，我都沒有出生的機會。”

    顧斐的情緒突然變得很低落，嘴巴微微張著，接下來的話卻說不出口。

    她剛才在想，她和顧棟的恩怨，包括顧童受的傷，其實歸根結底，都是她爸爸造的孽。

    為了所謂的傳宗接代，她爸爸背叛了和她媽媽的愛情，她媽媽還在坐月子的時候，夏金桂就懷上了。

    那是顧斐媽媽一輩子的傷痛，痛不在身，痛在心裏，要比血肉肌膚支零破碎還要疼。

    可是，埋怨爸爸的話，顧斐說不出口。

    至少當著顧童的麵，她不忍說什麽。

    因為她是長女，又因為她爸爸對她媽媽的愧意，所以她爸爸寵得她任性刁蠻，無法無天；

    而顧棟因為是獨子，所以一直很受看中；

    唯一顧童，被所有人忽略，得不到父母的疼愛，像空氣一般被人無視。

    顧斐心口發酸，她喃喃：“童童，你怎麽不早點來找我？”

    顧童未語先笑：“姐，有你這句話，我就欣慰了。”

    “傻丫頭，真是傻丫頭，顧棟和你媽打你，你不會跑嗎？”顧斐不但心疼顧童身上的傷，還有些擔心，萬一她臉上脖子上的傷留下了疤，多難看啊。

    顧童埋頭落淚：“我媽用狗鏈子將我鎖在樓梯扶手上，我跑不了。幸虧有人來看房子，她怕別人看見，才解開鎖將我先關在儲物間，我是從儲物間的排氣窗爬出來的。”

    顧斐一聽，頓時震驚了。

    她沒想到，顧童受的苦，還不僅僅那一身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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